陸星哲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邊,然後側靠著牆,不知是不是因為走的太急,呼吸有些沉,他嘆口氣,然後又笑看向席年:“你是不是故意繞路了。”
席年難得看他吃癟,反問回去:“是又怎麼樣?”
陸星哲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副笑面狐狸的模樣,很少見他真正生氣,但背地裡坑起人卻從不手軟:“不怎麼樣,不過我想跟的人從來沒跟丟過。”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裡面空無一人,席年走進去按鍵,狀似不經意問道:“這麼說你是狗仔?”
陸星哲這才想起他還沒告訴過席年自己的身份,連名字都沒正式介紹過,聞言罕見的沉默片刻,然後又慢悠悠的道:“你說是就是吧。”
他大抵也知道自己名聲太臭,並沒有正面回答。
席年私人領地意識很嚴重,很少帶別人踏足自己家,他掏出鑰匙開門,頓了頓,莫名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想說什麼,到底又沒有說。
席年身為一個小糊豆,住的地方算不上多豪華,勉勉強強夠住人,陸星哲打量了一下四周,隻覺得擺設冷冷清清,視線看向沙發:“不介意我坐一下吧?”
席年打開冰箱,拿出兩瓶飲料:“如果我介意的話,你會一直站著嗎?”
陸星哲扶著傷腿在沙發上落座:“當然不會。”
席年在他面前放了一罐檸檬茶,氣息一觸即離:“要和我談什麼生意,說吧。”
陸星哲支著頭打量他,指尖在眉尾緩緩摩挲,頂上的燈光落在身上,整個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稠麗,忽然正經起來,讓人有些不適應:“你最近得罪了不少人。”
席年在一旁落座,心頭很快浮現出一個名字:“蘇格?”
陸星哲說:“不,是他的經紀人,蔣倫收買了不少狗仔,準備扒你的黑料。”
蘇格充其量就是個小傀儡,真正有手段的是蔣倫,他在山行娛樂工作將近十年,手底下的藝人卻個個爆紅,其實力可見一斑,不是輕易就能扳倒的。
席年若有所思,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他雙腿交疊,身形向後倒入沙發:“所以你有什麼生意要和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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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心中竟暗自松了口氣,幸虧當初收拾蘇格的時候被系統給攔住了,不然留到今天就成了隱患。
陸星哲從隨身背著的相機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在席年眼前晃了晃,意有所指的道:“我的底牌很多,隻是看你出不出的起價錢。”
席年從不懷疑陸星哲當狗仔的實力,聞言心念一動,就知道對方一定是有大料,伸手想接過信封,卻沒抽動,微微抬眼,卻見陸星哲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席年頓了頓,眼底不著痕跡滑過一抹暗芒,他捏住信封的手下落半寸,不著痕跡覆上陸星哲微涼的指尖,唇角微勾,笑起來的時候,令人臉紅心跳:“你總得讓我看看貨,才知道值什麼價。”
陸星哲看了眼他攥住自己的手,指尖力道不自覺松懈:“我沒說不讓你看。”
信封落到了席年手上,他打開一看,卻見裡面是厚厚的一摞照片,粗略估計有三十多張,有蘇格比賽時的手部特寫,也有他微博賣慘自稱受傷的手腕青紫圖,還有……
蘇格在休息室故意用開水燙席年的照片。
陸星哲見席年似是怔住,捏著手機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圈:“原視頻已經被蔣倫找人銷毀了,不過很巧,我有備份。”
那天第二輪淘汰賽結束後,他跟著席年去了休息室,結果沒想到聽見他和蘇格的對話,從那個時候他就對席年受傷的事起了疑心,加上事情發生沒多久,很容易就找到了證據。
蘇格做了虧心事,遲遲不敢告訴蔣倫,後來怕事情敗露才說出口,哪怕蔣倫已經動作迅速的抹除了所有證據,但還是晚了一步。
席年的人氣正處於上升期,如果把這些料爆出去,無益是個天大的助力,而且還能扳倒蘇格,堪稱一舉多得。
照片大概是剛剛打印出來的,邊緣稜角有些鋒利割手,席年把照片緩緩收攏,摞成齊整的一疊,向上攀爬的本性難改,此時他不得不承認,這筆生意著實令人心動。
系統怕他走上老路,有心出言提醒,但這些事蘇格確實做過,並不是憑空捏造的黑料,系統也無權幹涉,藍光一閃而過,又暗了下去。
牆上的掛鍾滴滴答答,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隻過了幾分鍾,席年把照片放入信封袋,聲音在室內清晰響起:“開個價吧。”
陸星哲並不意外他的反應,支著下巴思考片刻,故意開了一個對目前的席年來說不太能承擔得起的價格:“視頻加照片,五十萬。”
明星是掙錢不錯,但那隻針對熱度高的,普通小藝人不僅要花錢包裝,還得為了接戲請客吃飯,未必比打工人強到哪裡,房子都是租的,現在別說五十萬,二十萬席年能不能湊出來都是問題。
席年直截了當的道:“沒有。”
陸星哲似乎有些可惜,他從沙發上站起,然後俯身靠近席年,一手撐在他身側,一手捏住信封,聲音暗啞曖昧:“雖然我很想幫你,不過愛莫能助了。”
到手的利益沒人會往外推,更何況娛樂圈最難等的就是機遇,席年的思緒有一瞬間混亂,面上卻沒讓人看出來,他捏住陸星哲的下巴,指腹緊貼著對方細膩光潔的皮膚:“……是嗎,但是我看不見你的誠意。”
他們兩個挨得太近,呼吸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席年衣襟上的氣息冷冷淡淡,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撞車的夜晚。
陸星哲故意又離他近了一點,見席年沒有像以前一樣躲閃開來,唇邊弧度漸深:“嘖,我拖著一條傷腿大老遠跑來見你,還不夠誠意麼。”
席年的思緒越來越亂,對名利的渴求驅使著他前行,理智卻規勸他避開面前狡猾的狗仔,偏偏沒人該告訴他這一世該怎麼選。
陸星哲見他久不言語,睨著他道:“其實我對錢不感興趣。”
做為一個眼中隻有利益的狗仔,這句當然是假話,隻是,他現在對席年的興趣遠遠大於金錢。
從小到大,沒有人教導陸星哲什麼是善惡錯對,養成了他行事乖戾的性格,他隨心所欲慣了,不覺得對一個男人感興趣這件事有多離經叛道。
席年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麼,捏住信封的右手微微收緊,許久也沒松開,他從沙發上起身,直視著陸星哲的眼睛,聲音低沉:“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陸星哲聞言,緩緩靠近他耳畔,這次挨得太近,和臉貼臉沒什麼區別:“……你。”
他那麼輕巧的就說出了這個字,卻不同於平常的嬉笑,帶著難得的認真。
陸星哲說:“席年,我可以幫你紅,”
“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也沒有人能往你身上潑髒水,蘇格現在有的榮耀,將來的一天你都會有。”
他一字一句,餘息帶著蠱惑,當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時候,席年腦子裡似乎有根弦嗡的一聲斷了,他攥住陸星哲的手忽然不受控制收緊,然後毫無預兆將他拉了過來,胸膛緊貼著,心跳震動。
席年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上輩子這個人曾親手將他送上神壇,隻是後來跌落時,也是由他狠狠拽下去的。
席年以為自己不在意這件事,但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心中扎著一根刺,已經生了桎梏。
陸星哲沒料到席年的舉動,被男子炙熱的氣息包裹著,罕見的有瞬間無措,耳根微微發紅。
他垂眸,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陰影,片刻後,抬頭看向他,似是在保證什麼:“席年,我不會害你的。”
第15章 塌房了
他如果想要錢,大可以直接把這些照片賣給蔣倫,而不是來找席年。
現在毀譽參半,一無所有的席年。
席年沒說話,他的目光暗沉復雜,裡面似乎有一段別人永遠都窺不見的往事。陸星哲隻感覺對方攥住自己的手松了緊,緊了松,幾欲將他腕骨捏碎。
他們上輩子似乎也是這麼開始的,席年貪圖和陸星哲帶來的捷徑,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到後來,就像兩股打成死結的線,解不開甩不掉。
席年很想出人頭地,但在他看來,如果和陸星哲糾纏在一起,結局一定和上輩子大同小異。
撞過一次南牆就算了,何必撞第二次。
或許是為了前途,或許是為了心底那根刺,又或者為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席年緩緩松開了攥住陸星哲的手,被利欲燻得滾燙的心驟然冰冷下來,前後不過幾息時間而已。
“不好意思,”
席年在陸星哲的注視下後退了一步,像是至此從某個深陷的泥潭中抽身離開:“我想你的生意我出不起價格,照片還是賣給別人吧。”
和聰明人說話不需要點的太透,陸星哲聞言幾乎瞬間明白了席年的意思,他身形微不可察的僵了僵,緩緩挺直脊背,習慣性想勾唇,但扯了扯嘴角,沒能成功,幹脆就放棄了。
陸星哲問:“因為我是個見不得光的狗仔?”
語氣漫不經心,甚至稱得上心平氣和。
這隻是原因之一,但席年不想解釋,他沒說話,算是默認。
陸星哲微不可察的靜默一瞬:“好,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麼。
陸星哲俯身從沙發上撈過自己的相機包,片刻後,再抬頭時,他對著席年笑了笑,一慣輕佻風流,但偏偏給人一種硬生生笑出來的感覺:“喂,”
陸星哲說:“買賣不成仁義在,蔣倫盯上你了,好自為之。”
他說完不等席年回答,轉身離開了,幹淨又利落,房門被帶上發出砰的一聲輕響,室內就此陷入寂靜,隻有窗外樹影婆娑,間或一陣涼風吹來,將簾子鼓弄得起伏不定。
席年看著他離去,在原地站了許久都沒動,直到腿都有些僵麻的時候,才終於在沙發上緩緩落座,他眼角餘光不經意掃過茶幾,卻發現那疊裝著照片的信封靜靜躺在上面,沒有被陸星哲帶走。
“……”
可能是忘了。
席年收回視線,心裡卻沒什麼撿漏的快感,他躺倒在沙發上,用手背覆住眼皮,擋住天花板上有些刺目的光線,半晌都沒動。
人類的情緒太過復雜,系統偶爾會就近觀察一下,它靜悄悄落在沙發扶手上,然而還沒等分析出什麼,耳邊就響起了一道帶著些許警告的低沉聲音:“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