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銘一路跟著他,見狀連忙攔住去路:“哎哎哎,走什麼,外面那麼多記者都在等你,好歹出去露個臉吧。”
席年一身黑色運動裝,左肩背著旅行包,他伸手將拉鏈拉到下巴,遮住大半張臉,沒有絲毫要接受採訪的意思:“不去。”
一雙手插在褲兜裡,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指尖開始控制不住的輕微抽動,又被他攥緊拳頭壓了下去。
孫銘聞言扶了扶眼鏡,眉頭緊皺,聲音帶著些許惱火:“你這次搶了蘇格的風頭,事情可沒那麼好收尾,他跟公司的合約期已經到了,高層都在想辦法讓他續約,萬一他記恨上你,拿這件事做要挾,你自己想想後果!”
經紀人和藝人之間是互利互助的關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席年能出風頭,對孫銘來說是好事,但這種“風頭”顯然不是公司高層想看見的。
一個早已經捧紅的偶像,一個前途未明的新人,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席年卻隻說了三個字:“隨他們。”
山行娛樂顯然不是一個好選擇,因為合同條例太過苛刻,和旗下不少藝人都在打官司,名聲越來越差,實力也在走下坡路,他並沒有長期籤約下去的打算。
孫銘此時還不知道他的想法:“你腦子讓門夾了?!隻是一個小比賽,輸給蘇格也沒什麼,以後機會多的是,你現在壓過他,明天微博就會被他家粉絲屠得腥風血雨,簡直不知所謂!”
他見不得席年這幅不痛不痒的滾刀肉模樣,胸膛起伏不定,說完冷笑一聲,怒氣衝衝的轉身離開了。
席年又不可能去追他,隻是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腕骨部分肉眼可見腫了一圈,他不著痕跡拉下袖子,正打算去醫院看看,忽然想起手機落在了休息室的櫃子裡,又折返了回去。
休息室四下無人。
席年從櫃子裡取出手機,上面清晰顯示著時間,屏幕閃著微弱的熒光,但不多時又滅了。
26號。
他依稀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翌日清晨的微博頭條被某知名男星的出軌新聞牢牢霸屏,鬧出了一場不小的風波,而幕後黑手就是陸星哲。
所以粗略算算,那個臭狗仔的腿大概就是今晚被撞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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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年單手撐住櫃門,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撇了撇嘴,系統009在暗中觀察,總覺得他在幸災樂禍,仔細一看卻又不太像。
“恭喜你了,第一名。”
就在席年出神的時候,他身後忽然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他轉身一看,卻發現是蘇格,眉梢略微揚起,心知對方是來找麻煩的。
蘇格剛才被那些記者圍堵追問半天,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心頭火氣一陣一陣的往上竄,又見席年愛答不理的模樣,冷冰冰問道:“你很得意?”
席年上輩子在娛樂圈也算混了不少年,蘇格這種言語挑釁的把戲對他來說就像小孩過家家,讓他連敷衍的心情都沒有,聞言側身避開他,徑直朝著外間走去。
沒有任何惡毒的言語會比這種漠視更過分。
蘇格本來就因為丟了面子大為光火,他原本可以走到決賽,結果在淘汰賽就直接被踢出去了,丟失不少曝光機會,見狀上前擋住席年去路:“才幾點就打算走,不留下來看看後面的比賽?”
他手中端著杯子,裡面接滿了滾燙的開水,說話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忽然像是被絆了一跤似的,身形傾斜,徑直朝著席年摔了過去,同時故意驚呼出聲——
“小心!”
滾燙的熱水瞬間傾倒而下,席年反應過來飛速後退,蘇格見狀眼底暗芒一閃,故意攥住他的胳膊不讓動彈,然後如願看見席年袖子瞬間被澆湿大片,熱水順著他手腕滴滴答答下落,在瓷磚地上蜿蜒流淌——
席年露在外面的手背肉眼可見開始泛紅,甚至燙起了水泡。
蘇格見狀暗自勾唇,站直身體,終於松開他,看了眼手中空空如也的紙杯,沒什麼誠意的攤手聳肩道:“不好意思,剛才沒站穩。”
說完將手中空蕩的紙杯捏成一團,隨手扔進垃圾桶,無不譏諷的道:“別忘記後天的比賽,可千萬要拿個第一名回來。”
遇上這種事,當事人要麼選擇原諒,要麼公之於眾,可惜前者席年做不到,後者傳出去沒人信。
休息室的門半掩著,蘇格正準備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緊接著被人一腳踹在了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而門也因為他向前撲倒的作用力而咔嚓一聲關上。
席年站在他身後,面無表情拉下拉鏈,將浸著熱水的外套脫下丟在長椅上,然後俯身攥住他的衣領,把人從地上揪了起來,低聲道:“其實比不比賽都不要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他說這話時,唇角笑意愈盛,看了卻隻讓人覺得膽寒,席年對自己受傷的右手視若無睹,用力禁錮住蘇格的脖頸,把人拖死狗般往飲水機那裡帶,看著上面的綠燈道:“嘖,原來還有熱水。”
蘇格力氣沒他大,掙扎的臉紅脖子粗,聞言似乎察覺到席年要做什麼,瞳孔瞬間放大,拼命蹬腿:“你瘋了!趕緊松開我!!”
六七月的太陽正烈,陽光透過玻璃肆意鋪展,卻掩不住席年滿身陰霾。系統適時出現,“叮”一聲現出了身形。
【警告!警告!檢測到宿主做出危險行為,已違反改造條例,請立刻停止!】
席年充耳不聞,空出一隻手抽了個杯子去接熱水,似乎要替他來個開水燙頭,蘇格見狀魂都嚇飛了,由一開始的呼救改為求饒,痛哭流涕的道:“席年!我錯了,我錯了,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系統見席年動作未有絲毫停緩,不由得加大了警示力道,身上的藍光變成了紅燈,閃爍不停:【請宿主停止當前行為,否則此畫面將上傳星際總部,如被判定違規,將失去重生機會】
系統說完,周遭的一切忽然都靜止了下來,像是被人按下暫停鍵般,突兀的被定格在了原處,緊接著時間飛速後退,長椅上的外套忽然重新穿在了席年身上,垃圾桶中的紙杯也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重新回到了蘇格手中。
他們回到了一分鍾前剛打架的時候。
地上有一灘蜿蜒的水,還在隱隱冒著熱氣。
席年渾身上下像是被定住了,動彈不得,右手袖子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著水,灼熱滾燙。
他眼見蘇格站在自己面前,把手中的紙杯捏成一團,隨意扔進垃圾桶,動作和一分鍾前一樣,連語氣都沒變過,譏諷冷嘲道:“別忘記後天的比賽,可千萬要拿個第一名回來。”
說完拍了拍袖口的灰,轉身離去。
席年眉目冷冽,依舊想打爆他的狗頭,奈何四肢僵硬,所有力氣都宛如泥牛入海,連邁開步子都做不到。
心知是系統搞的鬼,席年隻能放棄了掙扎,他睨著半空中漂浮著的藍色光球,眯了眯眼,不知是誇它還是諷它:“你來的還真是時候。”
系統果凍似的藍色身軀抖了抖,看起來柔軟至極,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刺啦的電流聲:【宿主,下不為例,不要走錯路……】
人這一輩子,是不能走錯路的。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紙也包不住火,現在走過的彎路,做過的錯事,總有一天會人盡皆知。
休息室裡安裝了監控,席年明明有無數種更為穩妥的應對措施,他卻偏偏選擇了最偏激的一種,在懲治施暴者的同時,也將自己拉下了泥潭。
席年不領情,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隻一字一句的道:“少多管闲事。”
他說完,走到洗手池用冷水衝了衝被燙紅的手背,這才背著包離開體育館,驅車前往醫院。
狗仔這種職業總是卑劣且讓人鄙夷的,加上緋聞的短暫時效性,一旦出現目標人物,他們就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鬃狗般蜂擁而上,而陸星哲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晚十二點,城市已經陷入了寂靜,玲瓏灣屬於高檔住宅區,環境清幽,這個點連行人都看不見,隻有偶爾幾輛汽車呼嘯著飛馳而過,最後又重新沒入黑暗。
陸星哲已經在樹蔭下蹲守了八個小時,他手中的相機對準小區大門,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饒有耐性的等待著目標人物出現,但那頭的僱主卻似乎有些急躁,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不斷催促著。
話筒那邊的聲音是一名女性,一陣嘈雜過後,又突兀的靜了下來:“我要的東西你什麼時候能交,他明天就要飛去美國拍戲,下次再想拍到他和那個狐狸精私會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陸星哲嘴裡嚼著口香糖,樹影婆娑,在肩頭打落一片暗色,他抬手壓了壓帽檐,聲音像冰塊碰撞在杯沿,浸出一種絲絲涼涼的意味:“簡太太,急什麼。”
被稱作簡太太的女子惱怒不已:“他下個星期就要跟我辦離婚了,你讓我怎麼不著急?!”
陸星哲眼中笑意不變:“你現在要麼等,要麼找別人。”
“你——”
女子聞言一噎,滿腹的抱怨被這句話立即給堵了回去。
陸星哲雖然名聲惡臭,但手上爆的料十有九真,消息網也是最廣的,隻是從不露面,很少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這次聯系上陸星哲,她也費了不少勁。
簡太太不自覺攥緊話筒,到底忍了下來,她竭力緩和語氣,咬緊牙關:“最遲明天八點,我要他出軌的證據。”
陸星哲隻說了三個字:“等消息。”
然後掐斷了通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在朦朧的夜色中,小區大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對舉止親密的男女,像是夫妻。男方身形颀長,裹的嚴嚴實實,連臉都看不清,懷裡摟著一個身形曼妙的長發女子,朝路邊停著的黑色跑車走去。
樹蔭下的角度並不能拍到男子正臉,陸星哲調整角度,也隻能拍到一個模糊的背影。他動了動僵麻的腿,心道簡亦宏平常在電視上看著老老實實,背地裡原來也是個老狐狸,大半夜出來還捂這麼嚴實。
陸星哲看了眼四周,幹脆把相機藏進隨身攜帶的單肩包裡,然後壓低帽檐走了出去,低頭裝出一副玩手機的模樣,乍看隻以為是個普通的過路人。
離的近了,還能聽見那對男女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你什麼時候跟那個黃臉婆離婚?”
“快了,你乖一點,我明天飛美國拍戲,可能要幾個月才能回來,照顧好自己。”
“我可以去看你……”
“不行,會被記者拍到……”
陸星哲眼見他們上車,略微後退了幾步,將身形掩在陰影下,然後舉起相機對準在車內親的難舍難分的一對男女咔嚓按下快門,鏡頭在路燈的照映下,微不可察閃過一抹白光。
藝人對鏡頭大多敏感,更何況在做虧心事,簡亦宏能在娛樂圈混這麼久,拋開他的老幹部人設不談,與其圓滑精明也脫不開關系,他眼角餘光敏銳捕捉到鏡頭白光,下意識往車窗外看去,正臉暴露無遺——
陸星哲見狀顧不得隱藏形跡,直接舉起相機一陣連拍,簡亦宏立刻發覺不對勁,條件反射將懷中女人推開,低怒道:“有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