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的神情逐漸陰沉了下來,紛紛自原地站起。祁凱朝竹屋比了比下巴,紋身男迅速起身上樓取武器,他摘下一直掛在肩上的槍上膛,孩子們不哭不鬧,隻是靜靜等待他的指揮。
搶到雞腿後逃走的苗哥飛快自遠處跑了回來,祁凱用當地方言囑咐她:“帶著朋友們回家,叫醒爸爸媽媽,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十歲左右的孩子鄭重朝他點頭,隨即帶著大大小小的一串蘿卜頭悄無聲息地離開。
整片村莊都在黑暗中動了起來,村民們嫻熟地迅速收拾好必需品順著隻有自己人知道的路線撤離,篝火邊的隊伍裡有人猜測:“可能是山林裡的老鼠想來夜間偷襲。”
這並不鮮見,為了達成目的不計一切手段,犧牲所有值得犧牲的東西,毒梟們的卑鄙和殘忍大多數時候遠遠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接著!”竹樓上的紋身男朝下方的伙伴們丟去槍,動作快的伙伴們已經提水熄滅了篝火,村民迅速撤離之後,黑暗裡的人們行動立刻加快。眾人迅速制定了幾個緊急方案並朝邊防緝毒大隊匯報這裡的情況,朝身上背彈夾時,祁凱聽到了近處的一聲輕笑。
轉過頭,是那個麥色皮膚的年輕姑娘,她高挑瘦削,細眉細眼,微笑起來的樣子和外面普通的漂亮女孩沒什麼不同,這是他們團隊裡唯一的女孩,叫自己pure。
pure笑得雙眼彎彎,露出一嘴健康整齊的白牙:“你這個烏鴉嘴,剛說起flag居然就靈驗了。”
祁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這個鍋背得有點茫然,但看到pure細細瘦瘦的腿和胳膊,出於對女性的照顧心理,他多少有點擔心:“你要不要先跟村民一起撤走?這裡有我們。”
還在微笑的pure聽到這話後臉猛地一沉,她一腳蹬在樹上系緊鞋帶,將腿上纏繞了匕首的繃帶調整角度,而後拉開槍栓,上膛,利索地掛在脖子上,原地起跳,爬上樹幹。
她爬得飛快,在夜色的掩護中行動悄無聲息,唯有一雙眼睛出奇的亮:“你不要忘了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pure是他們團隊中唯一沒有蹲過監獄的,她是老挝華人,在中國接受過高等教育,二十歲那年,在老挝經商的父母雙雙吸毒過量去世,當地法律無法給她滿意的結果,她於是單槍匹馬,用一把匕首殺死了與她父母交易的毒販。
而後從無窮無盡的追殺中金蟬脫殼,跨越邊境,來到了這個地方,最近的幾次戰鬥中,更是親手殺死了不下十名毒販。
祁凱意識到了自己沒道理的擔憂,抱歉地朝找到了合適的隱蔽位置,正獵豹般蟄伏在大樹枝丫上的女孩笑了笑。
危險越發迫近,祁凱望著遠方的密林,夜色下的天際線宛若探不見底的深淵,隨時張開大口欲擇人而噬。
祁凱是先驅指揮,需要探查敵情。他站在一處高高的石臺上,在身後眾人擔憂的視線中觀察前方,不知為何,突然間有一股衝動浮上心頭,驅使他回頭提議:“這次能活下來的話,回國就去燕市玩兒吧,我帶你們認識我在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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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周圍蓄勢待發的戰友們異口同聲地喝止住他的烏鴉嘴。
祁凱無聲大笑,回首扣緊扳機,目光遙望遠方,漸漸沉靜了下來。他捏起胸前的那枚布袋,湊近嘴邊,落下一記親吻。
隨即縱身一躍——
天地間無盡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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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燕市,城東,東泰小區。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柔軟地探出頭來,屋內安穩靜謐,寬敞的大床上,隻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床頭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嗡嗡震動,吵醒了正在酣睡的兩位主人。
林驚蟄哼哼幾聲,似醒非醒,肖馳半夢半醒中伸手捂住他的耳朵,而後睡眼惺忪地在床頭摸索,拿到手機,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誰啊,那麼早打電話,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他有點不耐煩,但又覺得可能是急事兒,接通後湊到耳邊:“喂?”
“喲!”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肖總!還沒起床啊?”
肖馳:“………………你誰?”
“操,這也太他媽無情了!”對方傷心地指控了一聲,而後迅速切入正題,“我回國了,趕緊的,睡什麼睡,帶你家林總出來請客吃飯!”
肖馳:“……………………”
他聽出來了,媽的。
林驚蟄打了個哈欠,在他懷裡費力地睜開眼:“誰啊?怎麼說兩聲就掛了?”
“沒誰,睡吧。”肖馳拍拍他的後背,順手將屏幕再度亮起的手機調整為靜音,語氣平靜地回答道,“賣保險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