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各種糾結包圍,一時甚至不想去拆那封信,隻是心一橫還是撕開了,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來,笑著議論道——
“沒想到肖馳居然是咱們這一輩裡動作最快的那個,我去,不聲不響,婚都要結了,就是不知道誰家的姑娘,居然能把他給降住。”
“林驚蟄不也十一月結婚?是跟他對著幹吧?這倆人我也是服氣。”
“肖馳估計要氣死了,你看他宴會那天臉黑的。”金建設感受到大院子弟的尊嚴受到了挑釁,頗為同仇敵愾,“我那天在他面前說了一堆怎麼陰林驚蟄的事兒,他都沒表現出高興。”
“他手上門路多,你要想知道始於地產之後競標會意向的事兒,跟他合作說不準會有眉目。”
眾人嘻嘻哈哈地商量了一大堆,抬頭看著半晌沒動靜的代高峰。
“代叔?”
代高峰幾秒鍾之後才抬起頭來,啊了一聲。
大伙看他這魂不守舍的樣有點害怕:“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代高峰覺得自己現在在做夢,他呼了口氣,眨了半天眼睛,起身叫住老婆,下一秒腳下一滑,哐當一下摔倒在地,捂著臉趴在了地上。
“嚯!”
全場大驚,一齊圍了過去,扶的扶拽的拽,七嘴八舌地問他怎麼了。
代高峰放下捂著臉的手,血滴滴答答從鼻孔滴出來,可算清醒了一些,回頭看向自己剛才放在沙發上的請柬。
金建設下意識拿過來看了一眼,隨即陷入了長久的僵硬中。
“肖馳……”他半晌後遲緩地出聲,向看過請柬之後一齊陷入長久沉默的伙伴們詢問,“肖馳不會把我說的壞話都告訴他……吧?”
眾人震驚之外也不免朝他投以憐憫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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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啊?”代高峰的妻子匆匆跑來,看到這一場面,當即嚇得抽了一把紙蓋在丈夫的臉上,“你沒事兒吧?我電話才打通,咱們先去醫院吧?你那生發水還要不要了?”
代高峰搖著頭,他覺得自己頭發脫離身體的速度從這一刻起變得更快了:“我沒事,要,要。”
“阿姨。”他老婆剛一起身,怔怔坐在沙發上的金建設便開口喊住了對方,發愁地捂著自己涼飕飕的腦門,“給我也帶兩瓶吧。”
作者有話要說: 驚蟄牌生發水!給你不一樣的體驗!
第八十五章
這一天的請柬, 讓整個燕市大院陷入沉寂。
代高峰早起的時候感覺就跟做夢似的, 摸了一把自己锃光瓦亮的腦門。換上西裝, 帶上老婆,車緩緩開向燕市飯店,在宴會廳前頭撞見的老相識們都各有各的尷尬。
“來啦?”
“來啦。”
大院能來的人幾乎都到了場, 大家都盡量裝作這場喜酒和平時喝的沒什麼不一樣,但代高峰假笑的面具在看到宴會廳外頭做接待的一雙夫婦後終於還是崩出了裂痕,腳步停滯了好幾秒。
“恭喜啊——”
“恭喜恭喜——”
身邊的道喜聲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 但毫無疑問, 上前的人幾乎都面帶著笑容。於姝鴛和沈眷鶯仿佛一點也感覺不到客人們之間詭異的氣氛,聽到道喜聲, 便也笑眯眯地打招呼——
“喲,老王來啦?快上裡頭坐。”
“這不是小金嗎?看著比前幾年高了, 有沒有女朋友啊?什麼時候打算結婚?”
代高峰好容易收拾好情緒上前,被於姝鴛一把逮住, 於姝鴛的目光在他比燈還亮的腦門上轉了一圈:“喲,老代,這才幾個月沒見, 怎麼就這樣了?”
代高峰:“QAQ”
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以為我想嗎?我也很絕望啊!
可是老婆託人從港島帶回來的生發水一點用也沒有!而且又不光他一個受害, 金建設也跟著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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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房間內灑滿輝煌的燈光,兩人高的落地鏡斜釘在牆壁上,林驚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神略微有一些恍惚——他穿了一身剪裁合宜的西式禮服,深夜一樣幽黑的顏色, 胸口別著的一小簇花嬌豔得宛若剛從枝頭上摘下。
“別動。”身後正在為他固定發型的沈甜甜正了下他的腦袋,用梳子仔細將他前額的碎發固定了起來,然後與鏡中的林驚蟄對視著微微愣了一下:“哥你真帥。”
他的頭發已經長得略長了一些,原本的圓寸幾乎成了碎發,林驚蟄怕麻煩,原本想去剃掉來著,被沈甜甜拼命拉住了,說這樣比較比較好看。
這話可信度很高,至少當下林驚蟄發現自己這張年輕的面孔前所未有的光彩照人。
他看著自己,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記不起自己上輩子的模樣了。那時他剛來燕市,也富裕過一陣,跟著大院裡認識的那些不學無術的狐朋狗友聊貓逗狗飆車蹦迪,成天盡琢磨著怎麼花錢。潮流他也追趕過,衣服買得比鄧麥還房貸之前還兇,但現在拼回想,腦子裡卻隻能浮現一個模糊的影子,有著瘦削到臉頰凹陷的身體,和一雙憤世嫉俗的,時刻保持陰鸷的眼睛。
林驚蟄湊近看自己的面孔,手在臉頰上難以接受地推了一把,指腹觸到的位置涼且細膩,手指則直接陷進了軟軟的皮膚裡——
天哪,他是不是長胖了!
最近一段時間忙著辦婚禮,四家爸爸媽媽都說他辛苦,卯足了勁兒給他弄東西吃。沈家口味闊氣,家裡的阿姨每天朝公司送鮑魚海參和人參燉的雞湯鴨湯,每天一回家,於姝鴛也翻騰著花樣地讓家裡的阿姨朝兩個孩子嗓子眼兒裡填東西。把肖馳和林驚蟄給弄得,沒幾天屁滾尿流搬回東泰小區去了,此時高家和周家爸爸媽媽們的力量終於體現了出來。
總之他就這麼一不小心地吃多了。
現在這張白白淨淨的面孔看著倒真像是這個年紀的人,就是尖下巴大眼睛和兔牙看上去未免太沒有威懾力。因此在始於地產,林驚蟄現在通常隻直接領導鄧麥和毛冬青兩個人,公司擴大規模後,新晉的員工很少能見到他這個老板,聽說背地裡時常傳聞他長著三頭六臂。
“哎呀禮服禮服禮服收好了一會兒喝酒時得換上的……”
林驚蟄回頭看了一眼,周母正在房間裡穿梭忙碌催促,她盯著工作人員將那兩條紅色繡紋的唐裝收拾好安置在幹淨安全的地方,又回過頭來端詳林驚蟄的模樣,微微點頭,眼神似乎很滿意。
林驚蟄第一次那麼明確地意識到自己要結婚,他一向堅硬的內心少見的緊張起來:“丁阿姨,肖馳呢?我有事情想找他。”
“那可不行。”周母替他理了下前額的頭發,“他在另外一個房間換衣服,吉時沒到呢,你倆不能見面。”
說著又匆匆到肖馳的更衣室,見已經換好衣服的肖馳還在沉穩地同進來幫忙的胡少峰交代公務,鎮靜得看不出一點焦慮緊張的樣子,不由在心中贊嘆了一聲,肖家這個八風不動的孩子果真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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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在走廊的另一邊看到迎面走來的高大身影的那一刻,林驚蟄的心倏地放松了。肖馳穿著一套和他同一質地和顏色的西裝,挺拔的身體被勾勒得肩寬腿長,很讓人心動的模樣。
方才在化妝間裡,周媽媽就老用肖馳多麼多麼沉穩冷靜來激勵他,到了這個時候,林驚蟄反倒不緊張了,心中有一種奇妙的情緒令他鬥志昂揚,仿佛禮堂的大門之後,藏著他尋找了一生的寶藏。
肖馳眯著眼打量他,鋒利的目光居然少見的不帶笑意:“你今天很好看。”
他出奇的嚴肅,叫林驚蟄倒感覺陌生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禮堂裡此時已經傳出了音樂聲。
兩人後背同時被推了一把,站到了紅毯上,大門緩緩拉開時,林驚蟄牽向了肖馳垂在身側的手。
觸摸到滿手的湿滑,他隨即愣住:“……?”
肖馳的手本能收緊,然後木著臉,機械地邁開步子,被林驚蟄拽了一把,才沒有同手同腳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