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南星簡直想一巴掌拍死他:“你他媽做事能靠譜一次嗎?!!啊??能靠譜一次嗎?!!!”
祁凱虛弱地閉上眼,腦子裡仍舊全都是齊清閉著眼人事不知的模樣,他長嘆了一聲:“隨便你怎麼說吧。”
“祁凱。”他擺出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史南星反倒不敢逼得太緊了,生生咽下那口幾乎要冒到嗓子眼的怒氣,強迫自己在祁凱身邊坐下來,“我沒有在嚇唬你,兩千萬我已經答應了沙蓬,現在什麼地方出問題都可以,就是這裡不行。”
他去看祁凱的眼睛,想動之以情,但祁凱卻隻是用胳膊擋住眼睛不肯看他,不堪其擾地回答:“你手上不是還有四風廣場的股份嗎?變現不就好了。”
“我他媽現在手上就百分之十幾,之前沒出讓給肖馳的時候還能湊一湊,可現在這點市值哪裡有兩千萬那麼高?!!”史南星想到這個,心頭一時又回憶起自己被騙的事情,險些吐出口血來。肖馳家到現在還沒有一點鬧翻的動靜,現在沙蓬的就像一把刀吊在腦袋上,他也實在沒有心力分出精力去催促祁凱找什麼能進肖慎行單位的人選了,因此短時間內對被騙的報復隻能擱置不提,這世上還有那麼憋屈的事情麼?
老天爺告訴他,有。
史南星撐著沒吐血想轍,問:“五寶山的地不是還在那麼?能套回多少錢?”
祁凱嘆息:“最多不超過五千萬。”
比成本蒸發了超過一半,這個數字讓史南星心頭猛地一痛,頭皮都隨同縮緊了。但凝滯片刻之後,他還是堅持道:“四千多萬也夠了,盡快把咱們的股份讓出去,先把沙蓬那裡的缺口堵上,也能解一些燃眉之急。”
但聽到他這一籌劃的祁凱臉色反倒猶豫起來:“舅……”
史南星沉浸在沙蓬的陰影中,好容易看到了一線生機,回神看他:“嗯?”
“那什麼,五寶山的那塊地,齊清地產,還欠著銀行九千多萬的貸款來著……”祁凱吞吞吐吐地朝他道,“現在齊清死了,江總一個女人,咱們總不能……”
史南星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祁凱話裡的意思,震驚地看著他好像是認真在朝自己建議的表情。
“你他媽有病啊?!”史南星抬手扇了下他的腦袋,“江恰恰是死是活關你屁事?鹹吃蘿卜淡操心的趕緊滾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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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凱終於如願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沙蓬,可惜雙方的會面氣氛並不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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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南星試探著提出兩千萬是否可以延遲一些時間交付的時候,對方充滿異域風情的黝黑面孔上便緩緩拉開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對方帶來的保鏢肌肉虬結,渾身殺氣,為首那人拍桌就要暴起,將祁凱嚇得渾身都僵住了。
沙蓬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鋒利的視線凝視著史南星的眼睛:“史先生,那你在拉達卡的那片山地還要麼?”
史南星咬咬牙,猶豫了一會兒,仍堅持道:“當然要。”
“可是你連兩千萬都掏不出,很讓我懷疑合作的誠意啊。”沙蓬的視線中血光畢現,讓祁凱幾乎覺得自己在對方眼裡就是一直待宰的豬,“這筆錢已經從我兜裡掏出去了,要是你們中途反悔,吃虧的可就成了我。”
史南星勉強笑了笑:“怎麼會讓您吃虧呢,實在是最近生意不順,錢不太稱手。您放心,給是一定會給的,隻是拖延一段時間而已,希望您可以原諒。”
沙蓬微笑著與他對視,胳膊支在桌面上,手指輕輕撫摸下巴,像是思索了一會兒:“那你總得給我一個具體的時間吧?”
史南星立刻看向祁凱,祁凱都被嚇傻了,磕磕巴巴地回答:“申……申請已經遞交給銀行了,最遲……最遲六月份之前……”
沙蓬似乎覺得他害怕的樣子很有趣,愉悅地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之後,表情又猛然收斂,轉為盯著史南星:“史先生應該不是想用緩兵之計,讓自己金蟬脫殼吧?”
開玩笑,史南星比他更想讓那片田的歸屬人寫在自己名下好嗎,因此當即不假思索地回答:“怎麼可能。”
沙蓬的眼神陰鬱了起來,對拖款這件事情明顯是不滿意的,但看在史南星特殊的,未來可以為他們帶來不小便利的身份上,還是難得忍下了被戲耍的怒氣:“希望史先生不要讓我失望。”
離開見面地點的時候,祁凱腿都險些抖成了篩糠,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幕後者,他感覺就像死裡逃生那樣心悸。磕磕絆絆地上車,走出一段後,他回首望著後頭黑洞洞的餐廳大門,第一次懷疑起自己跟隨史南星是否是一個太過瘋狂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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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買了好些新款春裝回家,全是肖馳的尺碼,進門後見肖馳正坐在客廳打電話,便一邊脫外套一邊朝對方走去。
“嗯,嗯,嗯,我知道了。”肖馳簡短地回應著電話那邊的人,眼睛也盯在了他身上。林驚蟄將外套掛在沙發背上,靠坐在他身邊,肖馳伸手攬住他的身體,抱緊後探頭看地上那堆袋子。
林驚蟄趴在他的肩頭,肖馳也不避讓,因此隱隱能聽到聽筒那邊的說話聲。
他聽著便愣住了,盯著虛空沒了反應,肖馳掛斷電話後,揉了揉他僵硬的胳膊,擔心地詢問:“怎麼了?”
林驚蟄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問:“齊清……死了?”
“嗯,聽說是急性心梗,今天中午從鎮雄的會議室被抬出去,最後也沒搶救回來。”肖馳探身去翻林驚蟄拿回來的袋子,“你買了什麼東西?”
林驚蟄沒聽到,他仿佛陷入了一個虛幻而亙古的夢境裡。
齊清死了?這怎麼可能呢?
這個耀武揚威的角色從始至終貫穿了他的生命,他猶記得上一世對方在自己面前睥睨而輕蔑的模樣。事實上他對齊清沒有什麼非常特別的感情,對方隻是江恰恰通往更好的人生的一塊合適的跳板而已,因此這輩子,他打從一開始便遠遠躲開了對方,以期望對方也能知趣地遠離自己。
但就在此時,肖馳告訴他,對方永遠地消失了。
還是急性心梗,同上輩子的林潤生一模一樣的病。
這是巧合嗎?還是世上當真有報應?這消息甚至讓他覺得如此不真實。他應當高興的,此時此刻卻除了茫然之外沒有更多的情緒。
肖馳哗啦啦在那翻紙袋,解開扎好的緞帶拿出裡面的衣服,剛想高興,一轉頭,卻見林驚蟄神情恍惚。
他愣了一下,原本想試衣服的動作立刻停住了,他坐回沙發上抱著林驚蟄輕輕摸頭:“不是吧?嚇到了?”
林驚蟄輕喘了幾聲,靠在他的胸口,聽著耳廓接受到的強健有力的心跳聲音,那裡頭湧動的血液,是真實的生命。他片刻後才梳理清楚紛雜的情緒,問:“齊清……齊清死了,那江……江恰恰呢?”
怎麼心軟成這樣啊。肖馳被他有些哽咽的聲音弄得心都要碎了,趕忙用火熱的手掌在林驚蟄的臉頰上摸索,所幸沒摸到眼淚,他這才松了口氣,斟酌著回答:“她應該沒什麼事,胡少峰說有人看到她被擋在鎮雄地產公司門口,估計是想找祁凱但沒能進去。”
林驚蟄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垂著眼疲倦地默默聽著。
肖馳聲音低沉:“齊清地產之前跟鎮雄合作開發五寶山,你應該還有印象吧?正月市政出臺的設施裡朝那邊撥了一座殯儀館和一處火葬場,他們小區的工程已經動了一小半,現在全砸在了手裡。聽說鎮雄之前把開發權轉移到了齊清手裡,齊清用這塊地跟銀行貸了不少款,現在齊清死了,還款壓力就全在江恰恰身上,還不出來就得破產,她估計就是為這個去找的祁凱。”
林驚蟄猛然閉上了眼睛,他當初隻是想用這塊地整治整治祁凱而已,沒想到小小的一個動作居然會引發這樣飓風般的結果。
他心頭詭異地輕松而沉重著,上輩子他使盡渾身解數,無非就是想讓江恰恰落得這步田地,現在終於看到了,卻並不因此而感到愉快。隻是他同樣很難覺得悲傷,因此隻是嘆息著道:“我原本想從祁凱手上把這塊地買回來的。”
肖馳感覺到他難得的示弱,俯首親了親他的額頭:“五寶山其實不錯,那裡有龍脈,聚氣也足,雖然不適宜人居住,做陰宅卻很好。”
林驚蟄不懂這個,聽得頭昏腦漲:“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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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清匆匆火化下葬,甚至連靈都沒停幾天,葬禮簡陋得令人唏噓。
他在燕市地產界裡名聲不怎麼好聽,但顧念相識一場,許多沒什麼來往的人還是都來了,原本與他們利益聯系最為緊密的史南星和祁凱卻反倒缺席。
林驚蟄穿著一身黑西裝,靜靜地凝視靈堂上齊清的黑白照片,這張面孔仍是他熟悉的模樣,此刻卻已經從一條鮮活的生命變成了冰冷的平面。這種前世今生巨大的落差令他短時間內難以平靜接受。
因此他大約是整場葬禮上表現的最為誠懇的客人,代高峰看著他煞白的臉,不禁朝肖馳搖頭嘆息:“人情冷暖,真是到這一刻才能看明白。林總真是個重情的人,想當初齊清地產還給他找了不少麻煩呢。”
他本意是想勸肖馳改變一下對林驚蟄的看法,但聽完他的話後肖馳的眼神卻越發鋒利和幽深。代高峰看得後背發毛,閉口不敢再多說。
江恰恰作為遺孀,渾身素缟抽泣著燒紙錢,客人們依次上前勸說她節哀順變,但她的未來仍舊未知如宇宙。這場葬禮會給她帶來一筆不菲的禮金,可惜這筆錢比起齊清地產的朝銀行借貸的數字,仍舊是杯水車薪。現在公司已經亂成了一團,每個人都在擔心公司明天就會破產,江恰恰使盡渾身解數才安撫下那批想要離開的員工,這些人要是走了,搖搖欲墜的齊清地產便再無一絲生路。
江恰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她怎麼就將生活過到了這步田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