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姝鴛:“你剛才不是還說我溺愛孩子?現在又變成我不管孩子了?你工作忙?哦,合著我沒有工作是吧?不好的東西都是我教的,好的東西全靠你這個爹遺傳,肖慎行你能再不要臉一點嗎?”
倆人你來我往,罵得口沫橫飛,夫婦之間各自的怨氣似乎已經積攢多年,反倒比對肖馳這個兒子的還要大。說到最後,雙方已經臉紅脖子粗,肖馳咳嗽了一聲,攔在母親面前想要勸說幾句:“媽……”
“你給我閉嘴!”
肖慎行和於姝鴛同時出聲喝斷他的話,緊接著又恢復互相對視。
於姝鴛怒道:“你還有臉跟我吵!我前幾天翻的美國心理學權威書籍裡就說,同性戀形成的最大原因除了遺傳之外就是和同性親屬疏遠!我看孩子變成今天這樣最大的責任就在你身上!你這個罪魁禍首!”
肖慎行冷笑一聲:“什麼謬論!還什麼同性親屬疏遠,我看他和跟他在一起那個男的就是耍流氓!”
肖馳聞言皺了皺眉頭,沉聲道:“爸,你說話注意一點。”
“我注意什麼?我說的不對嗎?”肖慎行和老婆酣暢淋漓地吵完一場,勃勃怒火已經消減了不少,因此恢復了一些冷靜,隻不容抗拒地朝肖馳吩咐,“你趕緊去和那個男的分掉!不要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怕把你奶奶氣死。”
他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了一聲令他無比熟悉的聲音。
虛掩著的大門被一股力道緩緩推了開來,白白胖胖的肖奶奶拄著拐杖,正被肖妙攙扶著站在門外。她明顯聽了一會兒,但沒搞明白兒子和兒媳爭吵的內容,一臉的困惑:“什麼耍流氓?大寶搞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你們讓他去跟誰分掉?一個男的?”
屋內的眾人都寂靜了幾秒,於姝鴛立刻反應過來,生怕給老人氣出個好歹來,因此想要將老人家送走:“媽,這沒您事兒,您先下去歇會兒,我們這馬上就商量好了。”
“等等等等等!”老人家卻不甘願那麼輕易就離開,她揮開兒媳的手,轉頭看向兒子,被避開目光後,終於落在了肖馳的身上。
肖馳無奈地從母親身後繞了出來,去攙扶奶奶的另一邊胳膊。
老太太盯著他問:“你爸的話什麼意思啊?他讓你跟誰分掉?”
“媽!您就別問了!”肖慎行在書桌後頭露出無比羞恥的表情,“我真怕您知道之後會被這個小兔崽子氣出個好歹來!”
肖奶奶回憶著剛才的那些爭吵,想到了什麼可能,小心翼翼地問肖馳:“你……你跟個……你跟個男孩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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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馳點頭,她張了張嘴,像是有些茫然地又接著問:“就是說五號要帶回家吃飯的那個?”
肖馳沒回答,他在全家人集體的注視下,徑直伸手掏進了褲兜,然後掏出一張紙條來,展開,攤在似乎馬上就要暈厥過去的肖奶奶面前。
於姝鴛下意識探頭,卻隻看到醜啊戊啊什麼的,她正不解,便聽肖馳沉聲解釋:“奶奶,這是他八字。”
肖慎行便眼見著母親恍惚的神態一點一點銳利起來,老太太先是朝紙上瞥了一眼,目光當即就挪不開了,盯在那兒半天後,索性將紙條從肖馳手上給取了下來。
“哎呀……”她也不知道在計算什麼,表情從茫然變得驚訝,掐著手指口中念念有詞,“這孩子八字好啊……跟大寶可合……”
“合什麼呀合!”肖慎行覺得老太太簡直是老糊塗了,趕忙出聲,“再合也沒用,這是個男孩子!”
老太太卻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空白的神態了,反倒還振振有詞地反駁他:“這八字陰氣那麼重,就是要男孩子才鎮得住呢。菩薩說了,我們大寶陽氣旺盛,戾氣又重,就要找個八字陰些的鎮一鎮才行!”
她說著,倒像是十分滿意似的,不住點頭:“這八字好啊……”
肖馳在旁邊還跟著附和,祖孫兩個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唯物主義者聽不懂的專業名詞,於姝鴛聽得頭疼,和肖慎行對視一眼,都看到了雙方眼中的無奈。肖慎行跟著出來,想將母親送走:“媽,您就別添亂了,什麼陰氣陽氣亂七八糟的,這事兒讓我和他媽自己解決吧……”
“你這是什麼話!”老太太寶相莊嚴的面孔猛地一板,將常年在外見多識廣的兒子仍舊嚇得心中一個哆嗦,“菩薩的話,你也敢說亂七八糟?”
肖慎行:“……”
肖慎行無奈地放軟了語氣:“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老太太這才作罷下樓,離開前不忘叮囑肖馳找張林驚蟄的正面相片給他看,肖馳命格特殊,和他這樣契合的八字可不好尋找。
她下樓之後,樓上的小輩們也吵不起來了,肖慎行夫婦無力地找到椅子對坐長籲短嘆。
寂靜中,肖馳抽了兩張紙擦拭自己臉上快要幹涸的墨水,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那我五號還帶他來嗎?”
肖慎行想罵他,可老太太興致勃勃的嘮叨還在耳側,他沒好氣地從前頭的桌上摸了個小茶盞砸到肖馳腳邊:“滾滾滾!別來煩我!”
肖馳無所謂地轉身朝外走去,於姝鴛叫住他:“你去哪兒?”
“我去佛堂。”肖馳回答道,“好久沒抄經了。”
“……”於姝鴛盯著兒子的眼睛,氣得一句話也不想說,“滾滾滾!”
肖馳邁開長腿回房間去洗漱換衣服,但才脫了上衣,便聽到了一陣敲門聲,打開來,肖妙正虎著臉握拳站在外頭。
肖妙盯著門後哥哥還沾著墨漬的臉,她深吸了口氣,想要說什麼。
大門卻隨後關上了。
肖妙:“……”
片刻後房門再度打開,肖馳沒有露面,手一揮丟出幾本書來,扔進了她的懷裡。
肖妙手忙腳亂地將那些書抱住,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之前被肖馳搶走的那些書。
肖馳明顯心情不錯,聲音門縫裡鑽了出來:“還給你了。”
肖妙:“……”
肖妙:他這是什麼意思?要不要打?在線等,挺急的。
第六十一章
林驚蟄晚上問肖馳:“你今天下班去幹什麼了?”
肖馳將放在包裡的一卷手抄經拿出來供奉在家裡佛堂的案板上, 順帶給林驚蟄的外公擦幹淨靈相上的灰塵, 點燃三炷香。
“回家跟我爸聊了會兒天。”他語氣倒是很平靜, “然後就跟我奶奶去抄經。挺久沒心平氣和地寫字了。”
林驚蟄翻開那卷經文,墨是金色的,幹涸之後表面仍流動著絢麗的波光。他不懂這個, 隻覺得那些蠅頭小楷實在端正漂亮,肖馳的字兒一向寫得好。
他也不疑有他,給外公上過香後各自回房洗漱。肖馳換睡衣時背對著, 他無意識朝對方那邊掃了一眼, 窺見窗戶玻璃上的反光,一下皺起眉頭。
“你這兒怎麼回事?”林驚蟄上前拽住肖馳的胳膊, 硬是將他的身體轉了過來。肖馳寬闊健壯的胸口上,左半邊胸肌處, 蔓延一塊足有手掌大的,形容可怖的淤青。
就像是什麼鈍器狠狠在皮肉上敲擊出的烙印, 周圍的一圈皮膚都紅了,林驚蟄皺著眉朝那探手,想用指尖試探性地觸碰一下, 但沒等碰到, 手腕就被一隻火熱的大手捏緊了。
肖馳敞著自己睡衣的紐扣,新洗過的頭發蓬松著,他垂眼望著林驚蟄嚴肅的表情,目光裡流露出了幾分笑意,順手用另一隻胳膊攬著林驚蟄的後腰朝自己拉了過來。
林驚蟄撞進他懷裡, 抬起胳膊攬住他的脖頸。
“抄經的時候沒站穩撞在桌角上了。”肖馳用大拇指摸了摸他的臉,指尖的力道帶著珍視的輕柔,“好痛。”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林驚蟄一邊為他搽藥油一邊沒好氣地出聲訓他,手上的力道倒是出奇溫柔,好像生怕用力太過會弄痛了他。肖馳眯著眼享受,倒也不為自己喊冤叫屈,隻平靜地提示:“你別忘了五號要到我家吃飯,我今天已經跟家裡人商量好了。”
“什麼?”一提起這事兒林驚蟄便又開始有些緊張了,“我真去啊?”
肖馳有些不理解他的疑問:“要不然呢?”
林驚蟄想想又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些顧慮怪可笑的,也怕肖馳難做,想想還是沒說出來,隻低聲答應了一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