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盤桓著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想法,他回首搖了搖頭,在代高峰不斷的追問中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注意摔了一跤。”
“怎麼那麼不小心啊!”代高峰語帶責難,但也看出他剛才來時的方向了,皺著眉頭訓斥道,“也不看看這都幾點鍾了,花園裡黑燈瞎火的你去那幹嘛!”
祁凱腦子裡猛然蹦出那兩道糾纏的人影,和林驚蟄哼哼著追上去和肖馳索吻的模樣。他腦子都脹大了,太陽穴突突地疼,不由伸手按住,急促呼吸。
把代高峰嚇了一跳:“頭疼嗎?怎麼了怎麼了?”
要不要說?要不要說?要不要說?
他腦子裡塞滿了這個問題,糾纏得心髒劇烈震顫,祁凱搖了搖頭,小聲道:“沒事兒,可能剛才摔倒時磕著了。”
代高峰發愁地看著他,心說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呢,這裡是異國他鄉,不跟國內似的方便,出點意外狀況簡直要愁死個人。
酒店的工作人員拿來繃帶和消毒水將祁凱血肉模糊的傷口一層層纏上了,看起來終於不那麼嚴重了一些。代高峰直起身來看著他們動作,一顆領頭羊老大哥的心都快被操碎了。他不免有些杯弓蛇影,四下掃視周圍的人群,發現少了兩個,心立馬高高提起:“肖馳和林總呢?”
祁凱原本悶著頭發愣,聞言腦袋猛然抬了起來,由於動作太快,差點扭到脖子。
“是啊是啊。”代高峰周圍的幾個人也紛紛發問,“這倆人怎麼又不見了?不會是出事了吧?”
祁凱張了張嘴,聲音沙啞:“他們——”
眾人的目光一瞬間全部包圍了過來。
“他們……”祁凱遲疑片刻,鬼使神差地將原本想要出口的後半句話咽了回去,“……他們應該……回房間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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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凱摔得太重,夏威夷又是如此炎熱潮湿的氣候,代高峰信不過當地的醫院,因此拍板決定第二天提早回國。
他領著一眾操心的大伙兒回房間休息了,祁凱卻睡不著,他怔怔地坐在酒店內大堂臨近沙灘的酒廊裡,點了一瓶威士忌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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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的星空就像是這兒世界捉摸不透的規則,他怎麼都想不通,林驚蟄和肖馳這兩個男人怎麼會搞在一起。
他點了一根煙,捏在指間,望著火星處升騰而起的那一縷煙霧,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
“有煙嗎?”
他猛然回過頭,牽動著受傷的腿都險些磕在桌腿上,視線定定望著後方出聲的人。
林驚蟄又換了一身衣服,是酒店裡提供的當地風格的寬松的度假服。熱帶流行的鮮豔布料十分契合他的膚色,寬松的尺碼也令他的體型看上去越發修長。他的寸頭許久沒去剃了,長出約莫四到五釐米的長度,可能是剛洗完澡沒吹幹,就這樣湿漉漉地隨便朝後捋了一把。湿潤的發絲從頭頂分開,有幾縷翹起朝兩側垂了下來,打在他光潔的額頭上,平白便多了兩分放蕩不羈。
祁凱對上他的視線,陷入短暫的迷茫。
林驚蟄沒得到回答,輕輕嗤笑了一聲,他一手撐著祁凱坐著的那張沙發的沙發背,手臂微微用力,便跳坐在了沙發背上。
祁凱被嚇得朝後仰了仰,差點從座位上滑下來,林驚蟄卻隻是淡淡伸出攤開的手。
“……”
祁凱在這樣平靜的對峙中掩飾性地端起桌上那杯幾乎沒碰過的酒喝了一口,然後才從自己的褲兜裡掏出煙和打火機遞給對方。
林驚蟄這次沒黑他的煙,隻給自己點了一根,便將煙盒和打火機丟在了沙發裡,背過身去抽了一口。
祁凱拖著那條腿回頭看他,林驚蟄弓起瘦削的背,俯首將手肘都撐在了腿上,微湿的頭發因為低頭的動作從頭頂滑落下來,遮擋住前額。黑暗中的林驚蟄看不清表情,隻能看清抽煙時懶散的動作,聲音也比較往常沙啞一些:“膽兒真小。”
他話說的含糊不清,內容卻明顯意有所指,祁凱看著他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又感受到自己膝蓋處傳來的疼痛,當即就氣不打一出來:“變態!惡心!”
林驚蟄也不生氣,輕笑了一聲,回首笑盈盈地看著他:“嚇到了?”
對方那雙明亮的眼睛在微笑時略微彎著,這使得他看起來十分平和,祁凱莫名覺得自己反倒成了無理取鬧的那一個。
他心中騰地便湧上一股惡意:“你覺得有意思麼?你和肖馳,你們兩個男人……你們……你們這種不正常的……”
他醞釀半天,以往的牙尖嘴利卻不知道丟到了哪裡,磕磕巴巴好久也沒能真正講完一句完整的話,隻拼命發泄著自己沒來由的怒火。以往從來與他針鋒相對的林驚蟄這一次罕見地安靜,任憑他用各種難聽的詞匯攻擊,等到恢復安靜之後,隻輕輕沙發背上滑下來,繞過扶手,走到正面。
祁凱倏地站起身,目光中燃起兩簇炙熱的火焰,戒備道:“你想幹什麼?!”
林驚蟄卻沒搭理他,隻是將那根才抽了一半的煙摁進桌上的煙灰缸裡,然後平靜地掃了眼他裹著紗布的看上去十分嚴重的傷口,道:“我聽代總說你摔得挺重,來看看你。”
祁凱明明氣勢洶洶,卻莫名覺得自己處於下風,他對林驚蟄這種時刻充滿篤定的討厭模樣憎恨極了,憤憤道:“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等著!回國我就把你跟肖馳的事情說出去!你們這些惡心的人……”
林驚蟄一直處於擔憂和肖馳關系曝光的惶恐裡,但此時真的曝光之後,他反而平靜了。面對祁凱的威脅,他隻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隨你好了,既然你沒事兒,我就回去睡了。”
祁凱的攻擊沒有得到回應,卻比與人對罵時更加生氣,他盯著林驚蟄的背影大喝一聲:“我艹你媽!”
林驚蟄穿著酒店這身度假服,氣質少見地帶上了吊兒郎當,聞言隻是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回答從打開的電梯裡飄了出來:“去吧去吧——”
又恢復成一人獨坐的模樣,祁凱疲憊地將自己的身體丟回了沙發裡,他閉著眼睛將腦袋枕在沙發背上,幾乎沒有餘力去關心那條還在隱隱作痛的腿。半晌之後,他怒極發泄地大吼了一聲,然後手胡亂摸索,抓住剛才林驚蟄丟進沙發裡的煙盒,不管不顧地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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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覺得祁凱肯定要說出去的,因此他也無所顧忌了,晚上索性直接睡在了肖馳的房間。
肖馳大約也是和他同樣的想法,兩人根本沒有聊到有關祁凱的內容,隻一如往常相擁而眠,然後在醒來時互相交換纏綿的早安吻。
第二天一早,眾人便要出發,祁凱一晚上沒睡,掛著黑眼圈打開房門時,正撞上自肖馳房間出來的林驚蟄。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林驚蟄身後大門的門牌,尚未完全關閉的房門卻在此時又被打開,肖馳睡醒後還沒來得及梳整齊頭發的腦袋從門縫裡露了出來,跟林驚蟄不知道交代了一句什麼,兩人視線糾纏還不算,說完話後更湊近交換了一記親吻。
親吻完畢,肖馳縮回屋子,氣質重新恢復成以往仿佛沒有七情六欲的模樣,隻是在關上門之前鋒利的眼神如同刀子那樣朝祁凱割了過去。祁凱發誓自己看到了對方眼底深處那濃濃的得意和威脅。
兩個男人就這麼在自己面前親吻,祁凱的眼睛都快瞎了。
林驚蟄卻隻是毫無愧疚地朝他說了聲“早上好”,便若無其事地與他擦肩而過。
他回首錯愕地盯著對方的背影,代高峰恰在此時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見到兩人,笑眯眯地道了句早安,然後疑惑的目光落在呆站在原地的祁凱身上:“怎麼了?”
“……”林驚蟄的房間門打開又關閉,祁凱嘴唇顫抖,片刻後還是回答,“沒事。”
代高峰滿臉憂心地看著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和仍舊哆嗦的手,心說好好一孩子,該不會就這麼摔傻了吧?
往後的一路,祁凱親眼見證了什麼叫做肆無忌憚!
林驚蟄和肖馳簡直形影不離,就連坐座位時都刻意換坐在了一起,好死不死就挨在祁凱旁邊。兩人一路湊在一塊竊竊私語,外人看上去還覺得正常,但在得知了他們真實關系的祁凱眼中,這簡直就是讓人無法忍受的公開挑釁!尤其飛行途中,這倆人說話還不夠,時不時還得乘人不備湊在一塊交換一個短暫的親吻。
祁凱看著剛剛收回舌頭舔幹嘴唇就開始捏著佛珠朝空姐一臉凜然正氣的肖馳,被這無恥的一模深深地震撼了。
沿途中他無數次想要暴起大罵,但念頭每每升起,卻又立刻被一種不知道哪兒生出來的猶豫鎮壓了回去。
他都已經記不清自己什麼時候回的家了,總之下飛機後立刻有車將他接到了醫院處理傷口。重新上好藥包扎完畢之後,林驚蟄和肖馳早已經告辭離開,他同趕來噓寒問暖的一群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的探望者們告別,然後恍恍惚惚地被司機送到了家門口。
老爺子正式退休後幾乎都呆在家,他打了聲招呼之後,才發現史南星也在。
他這會兒沒什麼心思跟這個小舅周旋,史南星卻徑直進了他的房間,還將一冊文件袋直接丟在了祁凱的書桌上。
“看看。”史南星示意他去開文件袋子,同時疑惑地看著他的腿,“我以為隻是小傷呢,怎麼去趟夏威夷會摔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