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西裝革履,和穿著旗袍的江恰恰跨步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了林驚蟄,兩人當即一愣。
林驚蟄的臉色控制不住地陰沉了幾分,他眯著眼睛問吳部長:“你確定?就是他們?”
答案明顯是否定的,但吳部長額頭冒汗,仍舊堅持點了點頭。
“行,我知道了。”林驚蟄明白這事兒估計沒得談了,索性輕拍大腿站起身來,點了點頭,朝門口走去。
吳部長心知肯定是得罪了他,心中哀嘆,卻也沒有辦法,隻能拼命追在背後試圖補救:“林總!林總!”
林驚蟄沒有搭理他,同江恰恰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齊清也被他周身的氣勢弄得十分忐忑,想要打招呼:“林總……”
林驚蟄看都沒看他一眼,帶著鄧麥跨步就出去了,吳部長不敢說,那他就自己去查。
齊清站在原地注視他的背影走遠,回頭嘆了口氣,朝江恰恰說:“完了,這下徹底得罪了。”
江恰恰也有些忐忑,但想了想還是收斂了臉上擔憂的表情:“還能怎麼辦,也隻能得罪他了,不得罪他,就得得罪祁總。”
齊清心中哀嘆了一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包裡的大哥大響了起來,他趕忙取出來接聽。
祁凱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事兒辦好了吧?”
“辦好了辦好了。”齊清趕忙道,“您一打電話,他們連屁都沒敢放就籤約了。”
祁凱嗤笑一聲,顯然是看不起他們,確認林驚蟄的事兒已經攪黃之後,直接就掛了電話。
第四十六章
齊清和江恰恰就是一周之前到的燕市, 鄧麥手上人脈豐富, 多問了幾家, 幾乎輕而易舉就拿到了這對夫婦的動向。
兩人在踏上燕市土地的那天起,就四處拜訪之前長青市考察團的成員,又是邀飯又是請酒的, 擺明了就是想跑關系混臉熟扎根下來,搞得人心裡十分膩歪。代高峰索性連面都沒有同他們見,迅馳地產更是喝了杯茶就找了個由頭趕人, 諸多同他們算是來往了幾次的公司, 規模最大的就是鎮雄地產,祁凱一反常態, 對他們以禮相待,甚至還特地在辦公室裡抽空會見了他們。兩回。
Advertisement
林驚蟄幾乎是瞬間就鎖定了目標, 除了祁凱,他在燕市也沒有真正得罪過什麼人了。或突然竄出來獲得一席之地會讓人心生嫉妒, 但說實話沒幾個人會無聊到用這種不傷筋動骨隻有惡心人效果的手段。先前因為二中路三角地的歸屬,祁凱派人來找鄧麥交涉過不少回,姿態還十分高傲, 隻說要開個價格收走這塊地, 可鄧麥瘋了才會賣給他們!
鄧麥推脫自己不能做主,祁凱便親自找上了林驚蟄,不過結局明顯是不歡而散,兩人這個因為城北十庫巷地王生出的仇恨,此次過後就算徹底結下了。
他不親自動手, 反倒過了遍手,拉來兩杆傻槍給林驚蟄添堵,不得不說比以前聰明許多。就他前些年在燕市作天作地誰都不放在眼裡的勁兒,要不是在群南跌跟頭吃了點教訓,心中不爽的發泄方式絕沒有現在這樣的迂回。
至於齊清和江恰恰,這兩人林驚蟄上輩子接觸過,還是有些了解的,典型額捧高踩低,但正事兒上很有些頭腦。若不是祁凱許諾給了他們讓他們心動的好處,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在剛到燕市毫無根基時就直接槓上林驚蟄。始於地產現在論起規模雖然比不上鎮雄地產,可壓死他倆的齊清地產還是綽綽有餘的。
鄧麥氣得拍桌:“祁凱這他媽是有病吧?!”
想想又有些擔憂:“林哥,他要是真盯著咱們,咱們怎麼辦?”
祁凱現如今雖然已經不夠幾年前有能量,但祁老爺子仍尚在餘威,鎮雄地產也畢竟是發展了那麼多年的企業,名下頗多產業,倘若真的要跟始於槓上,也夠叫始於喝一壺了。
林驚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他心知祁凱最多也就幹幹這點小孩兒似的手段了,連搶房子都不敢明目張膽用自己的名義,擺明了有所顧忌,更別說大刀闊斧幹什麼犯賤的事情了。
不過雖然如此,默默吃虧卻從不是他的個性,隔天祁凱照舊出門辦事兒,車停在路邊一會兒,回來時輪胎就被扎了。
“臥槽!”祁凱看到癟下的車胎那瞬間整個人都炸了。這是他最最喜歡的一輛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回的國內,價值不菲暫且不說,全國都未必能找出第二輛相同的來。祁凱從小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愛車,打開上這輛車起,就再沒摸過別的方向盤。因為國內維修不容易,他平日裡上路都是小心翼翼的,非必要更是從不假於人手,連洗車和養護都請來了專業的團隊,就是生怕被磕碰走一點漆。
可這輛他一直以來都比對待歷任女友更加呵護的車,此時卻可憐兮兮地歪在了馬路邊,右側的兩個車輪就像幹癟的袋子,毫無生機地耷拉在那裡。
祁凱難得無措了兩秒,隨後便是無盡的憤怒,但這年頭後世遍布如天羅地網的監控尚未投入使用,沒有當場抓住,那即便是手段通天也很難逮住犯案的人員,祁凱除了默默吃下這個虧,沒有第二個更好的選擇。
他一路堵心地跟著拖車到修理廠,見到這個狀況的朋友也震驚了:“誰他媽那麼大膽,這車都敢搞?”
“別他媽廢話了。”雖然沒有證據,但祁凱也能猜到是誰,聞言頓時一肚子火。他對林驚蟄沒什麼了解,隻兩回正面接觸,一次賣十庫巷那塊地,第二回 就是長青市挨揍那回。這短短兩回接觸,一次讓他損失了好幾千萬,一次讓他被揍得連夜回燕市躺在家裡休養了三天。祁凱長這麼大年紀,真的從未受過這種委屈,早年所有人都是將他當成祖宗一樣對待,別說一塊二中路的三角地了,要更過分的東西也沒人敢同他搶。但現在,就連林驚蟄這種背景在燕市都查無此人的人都敢拒絕他的要求,祁凱著實是咽不下這口氣,好幾次想過是不是跟以前一樣找幫人讓林驚蟄知道一次厲害。
但群南那事兒事發之後,老爺子一直囑託他謹言慎行不要樹敵,他便也不敢在明面上做得如此明目張膽。
祁凱原本想著至少要跟這次似的攪黃林驚蟄幾次事兒,讓對方知道自己絕沒有想象中那麼好惹,齊清說事兒辦成林驚蟄離開時臉色不好時他心裡還高興呢,哪知這高興的心情連三天都沒法持續。
他設想過無數過林驚蟄的應對可能,也因為自恃背景完全不將那些可能當回事,但從沒想到,對方會另闢蹊徑在自己的車上做文章。
這一扎哪是扎在輪胎上啊,分明是扎在他心上!
祁凱這輛車的型號在國內根本沒地方維修,就連零配件都無處可尋,原裝輪胎更是天方夜譚,隻能臨時從原產地去買。
這會兒可不是後世跨過快遞一周就能到的時代,從尋找購買到郵寄到手,祁凱足足要等上兩個月!
但沒轍,還是要等,車也不能不開,隻能臨時換上四個普通輪胎。
祁凱連油門都踩不得勁了,一路回家都是蔫耷耷拉的,又醜又土的四個灰撲撲的輪胎裝在他閃亮的車身上無比的不和諧,把在這方面有點強迫症的祁凱搞得全身都泛著針刺一樣的不舒服。
他決定這段時間要不就把車停在家裡別開出來算了,誰知道林驚蟄那個神經病眼睛是不是還盯在這上頭,弄輪胎還好,直接寄四個回國就好,可萬一下次是剐塊漆或者別的,祁凱真的會欲哭無淚。
他窩著一肚子火,在心中痛斥林驚蟄的陰險卑鄙,哪知回家路上,竟又遇見了一個更加不想碰面的人。
狹路相逢,他坐在車裡暗嘆流年不利,卻也不得不降下車窗朝對方打招呼:“肖總。”
肖馳點了點頭,目光從車身上劃過一圈,停留在格格不入的車胎上幾秒。
“嗨,別提了!”祁凱意識到對方是看出不對來了,但縱然氣成了這樣,仍不想讓對手看出端倪,隻胳膊架在車窗上,做出一臉不在乎表情,“遇到一手黑的癟三,吃了點虧,但沒什麼大事兒他猛一想到林驚蟄和肖馳之間那點鬧矛盾,立刻又加上一句:“那癟三您不也認識嘛,就林驚蟄。始於地產的那個。”
肖馳聞言一頓,破天荒朝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相對平常平靜的模樣堪稱柔和的表情:“哦?”
祁凱隻當他同仇敵愾,立刻來了勁兒,吧啦吧啦說了一大串林驚蟄的不識抬舉,又放狠話自己要如何如何報復回去。肖馳在車外聽得頻頻點頭,看不出任何異狀,他說完之後,甚至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下來。
祁凱索性就在路旁邊熄了火,下來跟肖馳握手。他第一次在對方身上感受到友好,因此格外地激動,好像跟肖妙發生過的那些不快都經過這番訴苦變成了過眼雲煙,他鄭重朝肖馳道:“肖總,咱們這群人要團結起來啊,可不能讓外頭那群鄉巴佬覺得自己好欺負!”
認真說來,論起家世背景,他和肖馳確實是一國的。
肖馳一副贊同模樣:“您說得對”。他撥動著佛珠看起來一身正氣,讓祁凱可算覺得安慰了一點。祁凱幹脆車也不開了,車胎看著堵心,反正停在這裡安全性已經很高,外頭人也絕不敢進來造次。
他心中盤算之前修車廠裡的朋友同他承諾的車胎到國內的時間,跟肖馳道後錯身離開,舉步朝家的方向走,但頭腦中轉動的思緒在幾秒鍾之後便被一聲算不上小的動靜給徹底打亂了——
“哐當!!!”
劇烈的碰撞和玻璃淅瀝瀝的掉落聲讓他瞬間跳起,他回頭看去,頓時呆若木雞。
肖馳背影沒有片刻停頓,連頭都沒回,保持勻速的姿勢慢悠悠朝遠處走了。原地他那輛飽受摧殘的跑車,前擋風玻璃已經洞穿出一個大窟窿。密密麻麻的蛛絲網狀的裂紋遍布每一處方寸,就像他胸腔裡看到這個畫面後瞬間碎裂的心。
******
肖馳砸祁凱車玻璃的事一夜之間傳遍了整片大院。
假如說被戳車胎隻是生氣的話,車窗被砸後,祁凱就真的發瘋了。這讓他怎麼維修?!不同於可以直接購買郵寄的車胎,這輛在國內沒有品牌維修點的跑車想要維修原裝玻璃和車漆隻能整車漂洋過海送去原產地,當中的困難是難以想象的。當初弄這輛車進國內的時候已經費了他無數的精力了,更別提現在海關盤查比當初還嚴格上十倍不止!綜上所述,肖馳的這一砸,可以說直接廢掉了他整輛車!比起他的手段,林驚蟄那車胎扎得簡直就是不痛不痒。
更讓祁凱生氣的是,大院裡的長輩們沒一個站在他這邊的!
就連他爺爺也位列其中!畢竟從小到大肖馳沉穩練達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與他相比,祁凱就是個混世魔王,天生反派。他幹出什麼壞事來都不稀奇,去砸人車玻璃說不準隻為了好勇鬥狠,可肖馳就不一樣了,這多乖一孩子啊,從小到大不叫大人操一點心,把他都給逼得動了手,那肯定是祁凱這王八蛋又幹了什麼讓人忍不下去的事情了。
祁凱還沉浸在失去愛車的悲傷中,跟長輩訴苦反倒得回了幾次教訓,氣得一口凌霄血險些噴上天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