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開車被撞又是前仇宿怨,正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就勢抓住佛珠用力一拽,同時抬手掐住肖馳的手腕狠狠一扭,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將珠子奪到手裡,然後後退一步,肘擊!
手肘一聲悶響撞在肖馳的肚子上,肖馳悶哼一聲,被擊退的同時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後退兩步,踩進草地裡,後背撞上一顆大樹。
林驚蟄被帶著跌倒進他的懷裡,又嗅到那股似曾相識的沉香味兒,舉拳又要揍,這次被肖馳眼疾手快攔住了。
肖馳抓著他的手腕,另一隻胳膊扣在他的腰上,兩人緊緊相貼,僵持了兩秒,都有些火氣,眼見戰爭又要爆發——
“啊!!!!”
樹叢裡突然傳來一聲驚叫,才響起就被急促地掐斷了,一對情侶狼狽地從裡頭鑽了出來,衣裳還有些凌亂。面含春色的姑娘顯然被嚇得不輕,驚叫過後一臉的憤怒,她男友正想譴責肖馳這種不按照校園情侶默認公約條例出牌的行為,定睛一看,頓時愣住。
四雙眼睛視線交匯。
肖馳的狀態一瞬間轉變得高不可攀,射去的鋒利視線有如刀劍。
林驚蟄被摟在他的懷裡,雙方一手相牽,軀體緊密相貼。
兩人雖然各自身高有些差距,但即便相對矮些的林驚蟄都已經突破了一米七五的大關,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對平均身高一米六的情侶。
“QAQ不好意思打擾了。”一米六幾的男方在心中罵了聲狗男男傷風敗俗,卻又生怕撞破對方的好事被打,匆匆認慫過後,拉著女朋友飛也似的跑了。
望著這一雙離開的背影,林驚蟄和肖馳一時都陷入沉默,原本劍拔弩張的火藥味悄無聲息地消散了,遲滯片刻後,林驚蟄掙脫了一下。
肖馳順勢松開他,面對旁人時冷淡的表情垮了下來,他捂著被林驚蟄肘擊到的腹部嘶了口氣。
林驚蟄想起剛才那句“不好意思打擾了”,頓時生出一股無力感,他將手上那串佛珠丟到肖馳懷中,指著道路的另一頭疲憊地驅趕:“你趕緊走。”
肖馳被揍得有點疼,他回憶著剛才抓在手中那細瘦得好像一折就斷的胳膊,實在想象不出裡頭哪裡有空間蘊含如此大的力量?
他倒不是真打不過林驚蟄,但還手的性質就變了,肖馳莫名不想搞壞兩人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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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再次挨打他心裡還是有點窩火,更何況林驚蟄還那麼用力,一點都不給面子,好像是非常真心地想要打自己似的!還有剛才那對不像話的小情侶,都快熄燈了還出來約什麼會!他很煩躁地遷怒了一下剛才那對毫無眼色的野鴛鴦,接住佛珠,展開,抬手一拋,將這串珠子重新拋掛到了林驚蟄的脖子上。
手指朝面無表情的林驚蟄點了點,他捂著肚子離開,臨走前為了表示自己很不高興,還放了句狠話:“你等著。”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林驚蟄簡直啼笑皆非。
他抬頭看了眼月色,今天這是水逆吧?
又抬手摘下脖子上那串不短的佛珠,小顆粒的木球上每一刻都镌刻了細若寒毛螞蟻大小的經卷,林驚蟄看不太懂,卻能從木頭散發出的和肖馳相似的沉靜香氣以及上頭被把玩多年才會生出的油潤包漿感受到當中的價值不菲。
他喊了一聲:“你東西忘了!”
肖馳並不搭理,他生氣了!
出來後他格外嫌棄地看著扶著方文浩正背靠車門抽煙的胡少峰。
胡少峰趕忙把煙熄滅,又小心將死沉死沉的方文浩扛上高底盤越野車後座,讓他側躺著,自己繞了一圈跑到副駕駛。
肖馳探身將他才打開的車門關上:“坐後頭去。”
胡少峰有點害怕方文浩又吐他一身,卻也心知自家發小的各種怪癖,隻好聽從,上車後他把坐得不舒服到處挪動的方文浩的腦袋搬自己腿上,從車裡的鏡子裡小心打量肖馳越發冷硬的神情。
他不敢多話,琢磨著對方這是不是真生氣了,剛才好像還沒有啊,還特有耐心地要送林驚蟄進校區呢,莫非是兩人起矛盾了?
這一晚上的破事兒全都是他給攪合出來的,胡少峰十分心虛,不敢求證,一雙賊眼晃悠了半天才找到突破口。他盯著老友少見空曠的手腕,錯愕出聲:“你那串珠子哪兒去了?”
莫非是掉了?這就能解釋對方的一身邪火了,肖馳跟著他奶奶信佛,從小就念珠不離身,最近帶著的這串是他的心頭好,頂級海黃,雖稱不上多麼貴重,但卻是家裡老人留下的東西,因為嫌棄他抽煙,肖馳連摸都沒讓他摸過。
這寶貝一丟,肖馳渾身的戾氣就像是掙脫了鎮壓一般無孔不入地冒了出來,胡少峰思來想去,焦慮不安:“是不是弄丟了?我記得你剛才吃飯的時候還帶著呢,晚上外頭人不多,咱們就下車了這麼幾次,你趕緊掉頭咱們回去找……”
“閉嘴。”肖馳喝斷他的喋喋不休,目視前方打了一圈方向盤,將後保險槓都被撞掉的大越野開出了和他日常氣質截然不同轟轟烈烈,額角落下的卷發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你明天去查個公司,叫‘始於地產’。現在看好方文浩,他要是再吐,我就把你們倆一起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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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浩隔天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了校園裡,像是對自己醉酒之後的一切毫無記憶,還特地來安撫林驚蟄:“不要擔心,撞壞的車我已經讓胡少峰那個傻X拖去修了,讓他出錢!”
林驚蟄看著他樂得沒心沒肺的模樣,想了想還是沒把他吐了胡少峰一身這種事情說出來。
但開公司的事情他還沒忘!說完車子,方文浩便轉移重點,開始一心一意勸告林驚蟄不要衝動,貿然參加招標。
林驚蟄好言答應了,轉頭自己就開始發愁。看方文浩這個狀態,顯然是不可能和他合作的,更何況方文浩公司裡那一堆烏煙瘴氣的股東各懷心思,糾紛不斷,也不是談生意的好對象,現在公司開起來了,林驚蟄隻缺一個能合作的隊友。
始於地產的始於二字,取自於林驚蟄名中的隱喻,他有將這家公司當做商業起點的意願,創立目的就和當初在申市時有所不同。
他對城市規劃胸有成竹,但其實方文浩的提醒不無道理,地產行業,尤其是燕市的地產行業並不容易站穩腳跟,先不說商品房推動初期敢於涉水的競爭對手們那身後的背景,光隻招標拿地的這個環節,就很夠林驚蟄喝一壺。
任何時候最難賺的永遠是第一桶金,缺少人脈,缺少門路,經濟也不寬裕,除了對未來社會發展趨向的篤定外,林驚蟄幾乎一無所有。他雖在申市股市裡還壓著三百萬左右的資金,但這筆錢用來拿地卻遠遠不夠。
現如今的土地價格雖然不像後世動輒競拍出幾十上百億的高價,但平均價值仍舊和林驚蟄現有的籌碼有所差距。上一季度的燕市土地招標,也就是讓方文浩铩羽而歸的那次招標會上,方文浩看上但沒拿到的那塊前景被諸多對手看好的熱門土地,最後的中標價就高達三千二百萬。
從商品房正式進入市場之後,拿地的價格就開始飛漲,那場招標會上最便宜的那塊土地由於位置太差幾乎無人問津,就這,業內都還有人估算至少價值七百萬呢。
三百來萬看起來很多很多,但實際真的太不頂用了。
於此同時,肖馳留下的那串珠子也讓他很是煩心,他本來想把這玩意兒丟掉了事的,可偏偏又因為重生這事兒有點信邪不敢亂來,隻能隨身攜帶著。這串珠看起來古樸厚重,似乎是有很多年的歷史了,一百零八顆珠子每一顆上都刻著幾乎快被把玩平整的經文,看起來價值不菲,林驚蟄心說自己拿著算怎麼回事兒啊?可要說物歸原主,又實在不想跟肖馳碰面。
他在課堂上發愁,手就摸進兜裡,幾天下來,已經開始經常無意識地捏著珠子扒拉了。
肖馳換了串菩提珠子的,捏起來總覺得有些不習慣,胡少峰效率還成,很快帶回了音訊——
“嘿你別說,嗅覺還挺敏銳啊,哪兒知道的這麼家公司。”胡少峰翻著手裡的資料一臉的驚奇,“手續是大虎那幫人辦下來的,還過了方文浩的路子,法人林驚蟄?還交了下一次招標拍賣的申請資料?這不會是方文浩的障眼法,拿來對付我們的吧?”
“始於地產……”肖馳在嘴裡慢慢咀嚼了一會兒這個名字,把正撥著的不太趁手的佛珠子換了邊手,方文浩的猜測不無道理,但他莫名就覺得不太可能。
他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總不至於真是林驚蟄開的吧,他一個小屁孩怎麼可能。”胡少峰慣常以貌取人,因為林驚蟄無害的長相偏見根深蒂固,肖馳道:“你忘記我們第一次見他是在什麼場合了?”
“交易室?!”胡少峰回憶起來,臉色也是一變,借由這個提醒立刻回憶了起來。
他清清楚楚記得,申市交易所開市那天,林驚蟄幾乎是和肖馳同一時間下的手,且都是毫不猶豫就拋出巨額資金,手段十分果決。肖馳那會兒留在申市看了兩天盤,見形勢不錯,每天都在加資,最後投入了將近五百萬,別的不說,上回競標買地的錢至少是賺回來了。
肖馳的手段和眼光胡少峰從來不敢質疑,他深知道自己這個發小與世無爭的表象下隱藏了怎樣一個瘋狂的靈魂,那麼同樣的,林驚蟄會不會也是如此呢?
他這麼一想,竟然有些不寒而慄,畢竟同樣的內裡之外,林驚蟄嬰兒肥都還沒褪去的單純無害表象,於他而言可比肖馳沉穩淡定的樣子反差大得多。
肖馳翻閱了一下那疊文件,沉思片刻,那邊胡少峰胡思亂想了一大堆,好容易讓自己情緒穩定下來,又想到一件事情:“對了,你聽說了沒?祁凱最後還是被他爺爺給撈出來了,昨天回的燕市。”
肖馳目光落在文件上角林驚蟄的證件照上,平靜地點了點頭。
祁凱被撈出來這事兒不出他所料,畢竟祁老爺子還活著,勢必不舍得讓家裡唯一的獨苗蹲大獄裡。
為了這棵獨苗,祁老爺子放棄了很多東西,可以說是元氣大傷,肖馳記得自己父親說起這個的時候,情緒興奮的同時語氣卻全然掩飾不住的惋惜。
厲害了一輩子的人物最後竟折在了不成器的孫輩上,哪怕是競爭對手,聽在心裡也難免有些感觸。合上文件,肖馳目光落在胡少峰身上,語氣深沉:“他回燕市之後怎麼樣是他的事,可你要是再敢跟他混在一起,別怪我不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