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蟄立刻抬手抓住了他,拉低,搖晃,微笑:“肖哥好。”
感覺到交握的雙手處突然增加了力量,林驚蟄不甘示弱地也捏了回去。
接觸大約三秒,這個看起來稍微有那麼一點長的握手儀式平靜地結束了。
肖馳收回手,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波瀾不驚:“你好。”
完事後背著手同方文浩又說了幾句話,雙方充滿火藥味的開場便如此以和為貴地結了局。
離開飯店大門的時候方文浩好像非常急於離開,腳步都略快了幾步,走開老遠又回頭看了一眼,見後頭沒人,才長舒了口氣,有點不爽地說:“真他媽倒霉,居然碰上胡少峰這孫子,要不是今天肖馳也在,我非得揍他一頓。”
說罷又朝林驚蟄道:“剛才那胡少峰記住沒?以後在學校見到他躲著點走,這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林驚蟄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他捏了捏自己背著的手,心說那王八蛋夠能裝逼力氣也夠大的,那爪子那麼大面積,蒲扇精啊。
今天這人的手倒是沒有上次那麼發燙,但手心還是比林驚蟄熱上一些,捂得他手心都出了點汗。林驚蟄問:“那個肖馳是誰?”
“肖哥啊,他你不用擔心。他雖然跟胡少峰關系不錯,但人比那孫子好多了,脾氣也好,從來不跟人起矛盾,下回你要是遇上他,就跟現在似的客氣點就行。”方文浩說罷,轉頭問後頭的小伙伴,“嘿,你瞧見沒,胡少峰內孫子在肖哥面前乖得跟雞崽似的,他不是嘚瑟麼,有能耐那根煙別空叼嘴上,他點啊!”
“哈哈哈哈!!!”眾人大笑,又有人道:“我聽說前段時間肖哥是不是又去廟裡了?”
“哪兒啊,他好像是身體不舒服出國了,之前衛生部不是還去了幾個專家嘛。不過那時候他好像在修什麼新禪,不願意見人,那幾個專家把了一把脈就走了,什麼名堂都沒查出來。”
“今天看著挺健康啊,我估計沒啥事,不過他又修什麼禪啊?”
“誰知道,他不一直這樣嗎,多少年了都,你去跟他交流一下佛法啊……”
“算了算了,還是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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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裡,目送宿敵走遠,胡少峰砸吧了下嘴,眯著眼意猶未盡:“便宜他了。”
肖馳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就領人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你等等我啊!”胡少峰跑跳著跟上去,邊跑邊將煙叼回嘴裡,下意識摸兜套打火機的動作卻一下停住了,最後還是訕訕將那根煙丟進了垃圾桶。
他隨即又高興起來,樂呵呵道:“你瞧見沒,嘿!方文浩那傻X的表情!哈哈!他快氣死了你知道麼,上回投標就差我十萬!”
肖馳沒什麼情緒地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憑什麼啊,我才不!”胡少峰梗著脖子一臉不服,“他有能耐再找我爸告狀去啊!”
嘚瑟完畢後臉上又掛上賊笑:“嘿,看見沒,今天跟他一起那小孩,咱們在申市見過的。”
肖馳什麼也沒說,側著眼珠斜睨他。
胡少峰以為他忘了,記得抓耳撓腮的:“你忘了?就交易室那個啊,那天穿著白衣服,還帶著仨保鏢,一出手就是五十萬那個,裝逼比你還強的那個!”
“哦。”肖馳目光直視前方,“想起來了。”
胡少峰不疑有他,嘿嘿笑道:“你看他那倆眼珠子,賊大賊大的,像不像兔子?”
肖馳皺眉:“少胡說八道。”
胡少峰想起來了,兔子不是什麼好詞兒,他哎呀了一聲:“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長得像兔子,不是說他……哎我操不說了不說了,意思就是他長得挺好玩的,這誰家小孩?能跟方文浩玩兒一塊,我怎麼以前都沒見過,不至於啊……”
肖馳沒搭理這人,他雙手背在背後走得四平八穩,看似心無旁騖,實際上卻在偷偷捏右手。
剛才握手時林驚蟄借機狠掐了他一把,超級用力,這會兒他手背的皮膚估計已經青了。
肖馳心說這小孩也太狠了,自己就那麼一捏,都沒怎麼用力,嚇一嚇他而已,他居然來這麼一招。
不過肖馳挺意外,上次在申市酒吧那啥過後,他本來以為自己腦子不太清楚估計記不清對手,誰知今天一見,隔著大老遠他竟就把對方認了出來。清醒的時候又碰一面,肖馳這會看清楚了,心說這小孩長得真小,也不怪胡少峰把他比喻成兔子,真就跟兔子似的,又白又小。
肖馳回憶了一下,上次他好像胳膊略使了點勁兒就把對方抱起來了,真瘦,除了屁股哪兒都沒肉。
眼前忽然恍了一把,他從回憶中驚醒過來,便見胡少峰三兩步跳到前頭推開了那扇他差點撞到腦袋的門。
胡少峰一路嘚啵了半天他一句沒聽進去,這會兒終於歇嘴,推開門後無不擔憂地投來目光:“怎麼了啊,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肖馳覺得有點丟臉,但面上什麼都沒顯出來,鎮定自若地抬腿入內:“沒。”
“那怎麼路都不看了?”胡少峰琢磨了一下真有點擔心,“哎,你注意點身體別老逞強,前幾個星期不是還專門出國去看病了?回來問你什麼毛病你也不說,要不我回去跟我爸說一聲,他認識衛生部那個老中醫……”
“不用了。”肖馳一聽他提起出國看病的事情就渾身難受,林驚蟄踢那一腳實在有點狠,要命地疼了一場之後,回到燕市他就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連每天早晨的例行升旗頻率都低了。他雖然信佛,可又不是真和尚,哪裡會不怕這個?
燕市的醫生是絕不能看的,圈子裡消息傳得飛快,他今天敢開口說出煩惱,趕明兒誰知道會被編排成什麼樣?於是隻能借口有事緊急出國,跑外頭看去。
好在醫生告訴他那裡沒什麼實際損傷,他感覺不對可能隻是因為心理障礙。
肖馳很愁了,念經時都在愁,這會兒剛剛見完罪魁禍首胡少峰就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捏著佛珠的手指都緊了一下。
“行了!”他皺眉喝止住胡少峰聒噪的聲音,“談正事,申市那邊股票怎麼樣了?”
“哦!”胡少峰立刻被他轉移了注意力,“漲呢,都在漲呢,咱們後期追加的六百來萬都已經飆了四五倍了,聽消息說再過段時間會增加幾支上市股……”
肖馳微微點頭,神情平靜,好像世間萬物都不放在眼裡。
其實心裡重重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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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鶯是個幹實事兒的人,效率極高,她說要抽空見林驚蟄,林驚蟄便很快見到了她。
兩人上輩子鬥法多年,林驚蟄對她印象深刻。這是一位女強人,堅韌而又聰慧,和林潤生截然不同,明顯的女強男弱。
但或許婚姻就是這樣,總得有一方稍微退讓軟弱一些,因此在林驚蟄的印象當中,這位繼母和父親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錯,雖然性格強硬一些,對他卻也多有包容,上輩子他那作天作地的勁兒不知道捅出多少簍子,沈眷鶯硬是保了他五年的平安。
因此林驚蟄上輩子怨恨林潤生歸怨恨林潤生,同她的關系卻一直沒有惡化到哪兒去,除了同她女兒沈甜甜不對付之外,這位阿姨的形象一直都是光明正面居多。
林驚蟄落座時有點提防,上輩子他是被林潤生主動接來的,沈眷鶯和他打交道無可厚非,可這輩子他明明已經主動遠離了他們,沈眷鶯又為什麼要約他見面?
他謹慎地問好:“沈阿姨。”
沈眷鶯朝他露出一個有些強勢但也堪稱溫和的微笑:“碧螺春可以嗎?”
林驚蟄點頭道:“我不挑剔。”
沈眷鶯便又替他做主點了幾樣搭配茶的點心,都是不太甜膩的品種,符合大部分男孩子的口味,交還菜單之後又很自然地笑道:“聽你爸說你喜歡喝茶,家裡還有些別人送的大紅袍,也沒人懂這個,等會兒一起回家吃晚飯,我翻出來給你,你帶到學校來喝。”
林驚蟄已經習慣了她這個作風,聞言隻是笑笑,沒有回答。
雙方初次見面,尚算和諧,沈眷鶯打量著這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繼子,有些明白丈夫為什麼形容起對方時語氣會充斥掩飾不住的自豪和驕傲了。
沈眷鶯道:“驚蟄,阿姨可以這樣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