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識第一面起,林驚蟄一直表現得氣勢逼人,這另田大華應對起來亞歷山大,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直到這一刻,田大華好像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林驚蟄微微一笑,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來,睫毛長到能打出倒影,唇紅齒白,面盤很小,下巴尖尖的,臉頰上卻有還未褪去的一小點嬰兒肥,像一隻無辜的小白兔。
他道:“交易所今天開張,我可不得沐浴焚香,慎重一點嘛。”
田大華趕忙賠笑:“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先生您這樣打扮非常好看,我的意思是,您的氣質真的一點都不像生意人,就跟神仙似的。”
林驚蟄哈哈一笑,仿佛被取悅了,拍了把他的肩膀道:“借你吉言,我要是神仙,保你賺大錢。”
田大華笑著點頭,開玩笑似的朝他合掌拜拜,目光又落在林驚蟄身後,有些疑惑:“這三位是……?”
高勝他們這幾天被林驚蟄重點培訓過了,聞言連眼皮子都不抬,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地站在原地。
“出門嘛,總得確保安全。”林驚蟄笑著道,“外面挺熱的,咱們要不進去再說?”
果然是有錢人家的作風,出門帶保鏢,還帶三個!
田大華心中咋舌,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目光和這三個高大保安中皮膚比較黑的那個碰上了,對方一眯眼,也不說話,露出個淺淺的笑容。
一陣惡寒從背後閃電般竄起,田大華雞皮疙瘩都險些起來,趕忙收回目光,不敢怠慢,領著林驚蟄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鄧麥笑容:這個大哥看起來很有錢,大哥你好!
PS:當代交易所開業日期不是文中的這天。
第二十三章
證券行的開業典禮在一處酒店舉行, 當然, 那地方普通人是不能去的。
交易所發行場門口已經排了不少人, 可以見得雖然市場上有相當一部分人對證券未來不看好,仍舊阻擋不住投機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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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市證券交易所是內地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交易所,此前許多股民想要購買股票, 隻能在本地或是特區的黑市進行。國家長久以來對於股票交易都處於觀望態度,既不鼓勵,又不取締, 顯得尤為模稜兩可。但資本市場並不會因為這樣刻意的忽視真正變得不存在, 因此在這之前,“股民”一詞雖然不眾所周知, 卻也已經積蓄了相當的力量。
這一場景放在九十年代的背景下顯得多麼瘋狂,大抵知道林驚蟄要來幹什麼的高勝幾人眼睛都直了。郦雲小青年的世界觀裡尚且還是月賺二百腳踏實地攢錢的規則, 這些大城市的人,來送錢的人居然還要排隊!
但林驚蟄卻知道, 眼前的場景遠遠夠不上真正的“火爆”二字。同後世那段幾乎全民炒股、因為一隻新股發行而導致發行場大門都無法關閉的盛況相比,現如今的這點熱鬧算個屁!
田大華說的熟人是個內部工作人員,對方形色匆忙, 開業典禮在即, 隻能出來見上一面就要回去做準備,離開前迅速塞給田大華懷裡一張紙。
田大華笑著將那張略微發皺的紙撫平,遞給林驚蟄:“這是委託書,我讓他先捎一張出來,其他人都得排隊買。”
林驚蟄點了點頭, 委託書大概是要錢的,但田大華也沒要,有時候為了維系客戶的關系,他也會適當地讓出一些小利。
“那我們走吧。”周圍的人已經擁擠到寸步難行了,剩下炙熱的高溫和悶熱的空氣如影隨形,田大華熱得滿頭大汗,又生怕林驚蟄被人擁擠衝撞到,趕忙開口,“過會兒交易大廳裡頭就要落錘了,可咱們又看不到。這兒全都是散戶,咱們去隔壁等會兒。”
林驚蟄沒有意見,他特意來這一趟,隻不過是想親眼見證一段歷史在當下的發展。這會給人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時間的壁壘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擊破,讓他得以窺見流逝的光影。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在幹什麼呢?
林驚蟄試圖回憶,但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想不起來了。
好像是在為了考砸的高考狀態低迷,還是在跟突然出現的江恰恰聯系感情?亦或者悲傷那批外公留下的遺產的離開?
他望著眼前擁擠的人潮,這些人的目光裡,頭頂上,都盤踞著閃閃發光的夢想和激情。
林驚蟄沒有勾起嘴角,但他覺得自己在笑。
原來那些當下以為終其一生都無法跨越的坎,真的是可以被遺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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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年,伴隨著越發走高的股票市場,申市的證券公司會如同井噴一般出現,但這會兒全城卻不過寥寥幾家。
田大華有輛被擦洗得锃光瓦亮的小車,他帶林驚蟄到的大榮證券,在此時規模應當能稱得上申市第一。
田大華領著他進了公司隔壁一幢樓,這裡同樣是人滿為患,隻是構成部分明顯和發行場那些小打小鬧的散戶不一樣。往來股民西裝革履,神情沉穩,步伐穩健,大多都是久浸商海煉造出的形象。
田大華搶先半步帶路,領林驚蟄上到六樓,一路走過的門上掛著的牌子隻有“618”“628”這樣的數字。
拐過一道彎後,長廊之下很長的一段距離內隻有一扇門。
田大華抬頭看了眼門上“6868”的鮮紅數字,點了點頭,讓開位置道:“到了。”
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交易室,房間兩端各放置著一臺電視機,內裡已經坐了不少人,林驚蟄打眼一瞟,就見到了好幾個窩在皮沙發裡的老板模樣的人在拿著碩大的大哥大打電話。
跟在田大華身後,林驚蟄不動聲色地接下了周圍那些探究打量的目光,眼皮子都不抬。
他的位置在內側,離電視機很近,這顯然是個好位置,因此田大華笑容裡就帶出了一些邀功的意味:“林先生,這個位置您還滿意嗎?不滿意我再找人給您換。”
最近幾個月的大盤其實沒什麼看的必要,林驚蟄便搖了搖頭:“不用了,這裡很好。”
說罷用便轉身,輕輕在單獨的那張小沙發坐下了,又用眼神示意高勝他們去坐那張大沙發,歇歇腳。
但幾人都沒有聽從,他們對今天接觸到的這個堪稱陌生的世界充滿了戒備,因此都有志一同地站在了林驚蟄的身後,作勢保護。
田大華隻當這幾個保鏢專業素養過人,心中咋舌。
前方,與林驚蟄所處的位置用兩盆茂密的盆栽隔開的另一個小空間裡,翹著二郎腿滑躺在沙發上喝可樂的胡少峰嗖的一下坐起身來。
他用腳尖碰了碰斜倚在另一臺沙發上正眼神放空專注撫摸一串佛珠的肖馳,見對方不搭理自己,幹脆上前推了一把。
肖馳皺著眉頭回過神來看他:“有病?”
“你看,你看哎。”胡少峰卻並不在意自己挨罵,隻眉飛色舞地一邊挑眉毛一邊抬下巴,示意他看那個方向,“你看那一間,內白衣服的,臥草,服了,比你還能裝逼!”
肖馳聞言,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胡少峰在腦袋後面笑得嘎嘎響,十分魔性:“被比下去了吧?”
他原以為自己這個不抽煙不玩姑娘,想事情時總要立著一串大木珠子撥的老朋友已經夠禁欲夠像和尚了,今天卻見著一個……嘿!什麼事都不用幹,安安靜靜坐在那裡都佛光普照的奇葩。
這奇葩還挺好看的,胡少峰雖然性別男愛好女,仍不能免俗地對著這份美色多打量了幾眼。
林驚蟄接過招待人員送來的茶水,感覺到了一道格外明顯的目光,下意識眉頭微皺對視了過去。
那道目光倏地就不見了,他卻對上了另一道視線,正前方兩盆綠植茂密的葉片之後,視線的主人被抓到現行,也不驚慌,微微朝他點了點頭。
對方好像挺年輕,應當隻有二十來歲,眉眼銳利而精致,一頭不長,但弧度挺大的卷發,朝後梳著,有幾縷松松地落在了額頭上。
他穿著一身灰色的休闲服,放在二十多年後看起來都不會過時,畫風和同行那個穿著夏威夷風格度假大印花襯衫的朋友截然不同,像一支被點燃的沉香,穩重而樸素,看起來不像是個生意人,也和這處充斥著金錢和瘋狂的交易室格格不入。
林驚蟄也同他點了點頭,收回目光。
肖馳轉回頭,胡少峰已經起身擠坐在了他的沙發上,擠眉弄眼地問他:“就問你服不服?”
肖馳撥著右手上的那串珠,露出一個簡短的微笑:“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