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1決定不與智障論長短,輕輕一跳,躲開了王金河的攻擊。
王家堂屋不大的地方頓時雞飛狗跳起來。
“王金河你這是做什麼,給我把他攔下來。”村正實在看不下,喊了外面的人。
兩個十八九的後生進來,王金河攔了下來。
村正忍不住頭疼的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都安生點,有事好好說事,當著鄉親鬧成這樣,成什麼樣子。”
最是注重在外形象的王金河,頓時覺得自己剛剛被氣的丟了面子,心裡更是恨7361,他做回原位,忍下一口氣對村正道:“是我失禮了。”
“行了,說正事吧。”村正皺眉道:“我話先說在前面,咱們王家村沒有無故休棄寡夫郎的先例,且不說他嫁進你們王家盡心盡力,也算是伺候走了明文。”
被休掉的寡夫郎,在哪裡都是不好立足的,沒有田地耕種,沒有銀兩傍身,娘家要是不願收留,那就是變相的逼人去死。
顯然村正也是知道李小滿的情況的,爹早死,娘後嫁之後沒多久也去了,隻有一個後爹也不把人當人。
不觸及根本的事情,村正還是有想幫襯一把7361念頭的。
但王金河今天必然是要將7361休掉的,不說這個兒媳百般不順他意思,就是昨天在縣裡的事情,讓王金河一直擔驚受怕,生怕7361四處宣揚。
今早他本是不放心回來看看,那成想看到了被打的王明武,兩廂一合計,不如趁機直接將7361休掉。
到時候就算7361將縣裡的事說出來,他也可以說這個兒媳是被休掉了心生怨懟,四處造謠。
於是王金河激動道:“他如今的做下的事情我們王家如何留他,我的兒子現在還在屋裡躺著呢!”
這也是事實。
村正略想了下:“那不若分家,將其分出去,也不算絕了他的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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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憑什麼?我沒將他送官就已經仁至義盡了。”
分家可不是簡單的兩個字,分家意味著要將家裡的田地家當,多多少少都要分給7361一些,不管多少,王金河哪裡肯將一絲半毫分給7361。
“那你想如何?被休掉的夫郎名聲到底是不好聽。”
“他要是不想背著被夫家休掉的名聲也可以,”王金河冷笑一聲:“將我們王家娶他用的那五兩銀子還回來,我便以分家的名義讓他出去,隻一點,我們王家不會分給他半點東西。”
村正胡子抖了抖,心裡暗罵王金河不是個玩意兒。
但眼見王金河這邊說不通了,村正便看向7361,一看便是一愣。
7361不知何時找了把凳子坐下了,手裡還握著半張餅,此刻正在往嘴裡遞,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仿佛要被休掉的不是他一般。
“你……”村正頓了頓,皺眉問道:“李氏,你公爹說的你都聽見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聽餓了的7361:嚼嚼嚼嚼……
村正:……
“我有個事情不明白……”將口中的餅咽了下去,7361這才道:“之前在縣裡的事情,我還沒告訴張氏,你為什麼就不讓我在王家待了?”
是這樣的,7361記得很清楚,當初他在縣裡的巷子裡撞見王金河被一個婦人趕出來還破了髒水罵了一頓,對方跟他說,如果他告訴張氏,就不讓他在王家待著了。
雖然他也不太想在王家待著了,不過他還沒攢夠錢。
王金河話聽到開頭的時候,表情就變了,聽7361說完,立刻否認道:“你說什麼胡話,我什麼時候在縣裡見過你了?”
“哦,就是昨天你在巷子裡被一個女人趕出來,還潑了髒水那次。”
“你胡說什麼!”王金河眼睛閃過一絲慌亂,隨即道:“你這是不想被休掉,開始造謠了嗎!我何時被人趕出來過?”
“還想不起來嗎?”7361偏頭看向王金河,隨即嘆了口氣。
他總是忘記,王家人腦子都不太好。
於是7361頗為好心的替王金河回憶道:“就是你被一個女人趕出來滾到地上被潑了一身髒水,之後她罵你老王八沒錢還來這裡是要爛□□並且要打你的那次。”
7361攤手:“想起來了嗎?”
第31章 裴潤
寂靜。
堂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王金河臉色漲紅,像是被人當街甩了一個耳光,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次:“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哦。”7361:“就是說昨天你被那個女人趕出來潑了髒水——”
“你給我住口!”王金河抄起手邊的碗朝著7361扔去。
7361輕松躲開,瓷碗砸在牆上四分五裂,碎瓷片飛到一旁劉氏那幾人腳邊,嚇得幾人驚呼了一聲。
躲開的7361繼續後面沒說完的話:“……她罵你老王八沒錢還來這裡是要爛褲檔並且要打你,我說的就是這個,現在你聽清了嗎?”
王金河聽沒聽清楚不知道,但是一旁被瓷碗驚到回神兒的張氏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忍受自己的漢子在外偷人。
想起這半年王金河越來越敷衍的態度,以及拿回家越來越少的銀錢,張氏“嗷”了一嗓子,站起身就衝著王金河去了。
王金河正想著怎麼堵上7361的嘴,還未動身,隻覺得眼前人影一晃,接著被人劈頭蓋臉,結結實實扇了幾個大耳瓜,腦袋瓜子都嗡嗡的。
張氏邊打還邊罵:“你個殺千刀的老貨,你敢這麼對我!我他娘的說你這半年不回家!銀錢也不給,倒是便宜了外面的浪貨!你跟老娘說清楚,那人是誰!”
王金河被打的連連倒退,想躲又躲不開:“你瘋了!哪裡來的人?他說故意給我潑髒水你不清楚嗎!……啊!你給我松手!松手!”
張氏常年幹農活,力氣自然比王金河大,王金河臉上被撓的好幾條血道子,耳朵被擰的幾乎要掉下,他被推撞在身後的桌子上,連帶著一旁的村正都被撞歪了身子。
“做什麼!這是做什麼?”眼見兩人不顧外人撕扯在一起,村正拄著拐杖忙衝著王成林母子道:“你們做什麼幹看著,趕緊把他們拉開!”
眾人忙上前,好一陣才將打成一團的兩人分開,隻是分開後張氏還狠狠啐了王金河一口,表情恨不能從其身上撕下一塊肉來了。
屋裡好不容易重新安分下來,村正心裡也著實煩的不行。
家務事是最難掰扯的,況且王家人也實在算不上地道,往日張氏仗著自家富裕,隔三差五就要和村人起點衝突,王明武也是個不省心的,天天遊手好闲,和鄰村的兩個闲漢喝酒賭色子。
若不是他是村正,他真的懶得管。
“你們一家若是不想解決李氏的事情,那今日我便走了,他日也別再喊我。”
王金河因為被打的身上疼痛,捂著臉嘴裡一直不斷地倒吸涼氣,他心裡窩火極了,聽到村正如此問,語氣帶著怒意:“今天就算天塌了,我們王家也不要這樣汙蔑公爹的兒媳,若是村正你不管,我就去衙門,反正這人是堅決不能留在王家!”
村正看向7361:“李氏,你有什麼要說的?”
7361還未開口,門外的人群裡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不知是誰說了句:“秀才郎來了。”
“秀才郎?裴夫子?”有人驚到:“他怎麼會來?”
“不知道啊,秀才郎往日從不與王家來往啊。”
“總不是也來看熱鬧吧。”
“別瞎說,秀才郎那可是讀書人,你當和你我一樣?”
……
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但很快讓開了一條路,耳邊是輪椅木轱轆碾過地面的聲音,一個青色的人影緩緩的出現在人們的視線內。
是裴潤。
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中,裴潤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輪椅穩穩地停在了王家正房的門前。
對著門內的村正拱了拱手,裴潤朗聲道:“在下不請自來,還望村正莫要見怪。”
村正哪裡會怪罪,他平日最敬重讀書人,況且裴潤是貨真價實的秀才,又是村裡唯一的教書先生,村正敬還來不及呢。
拄著拐杖走了出來,村正道:“裴夫子哪裡的話……隻是不知夫子來這裡所為何事?”
裴潤溫和一笑:“我本是路過此處,聽聞此戶欲要休棄寡夫郎,這樣的事我並未見過,便想來瞧一瞧……若村正不嫌在下多事,在下想在此聽上一聽,能給諸位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村正雖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有人願意來幫他處理王家的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況且來的人是裴潤。
於是村正忙道:“哪裡哪裡,夫子才學出眾,願意出面自然是好的。”
因著王家堂屋門檻的緣故,裴潤沒有進屋,隻將輪椅停在門外,村正哪好獨坐,喊了人將座椅挪了出來,與裴潤一同坐在了門外。
這下屋裡的人都得出來,原本看熱鬧的人都圍在大門外,好歹隔著個院子。
眼下都要出來,那豈不是給人看笑話,王家人尤其是王金河很不願意,當下想反駁。
他對裴潤沒什麼敬意,隻覺得對方一個毛頭小子,不過再被村正呵斥立刻幾句後,隻得順著村正的意思出來,走出來後他一瘸一拐的把王家的大門狠狠的關上,將門外看熱鬧的人都關在門外。
7361自然也跟了出來,出堂屋門的時候甚至是從裴潤身邊經過的,不過他像是沒看到裴潤一般,徑直走了過去。
這當然是故意的。
早在裴潤進來的時候,7361就和對方對視了下,他注意到裴潤暗自給他打了禁止的手勢,便明白裴潤是想在外人面前和他裝作不認識。
7361沒覺得奇怪,是這樣的,從一開始裴潤表示,不願意他們兩個認識的事情被旁的人知道。
因為會不好,具體怎麼不好7361也不清楚。
他隻清楚,他和裴潤之間的關系是偷偷摸摸的,是避開人的,是要在天黑才能見面的。
7361諱莫如深:我懂,我都懂。
院子裡的人都坐定後,裴潤禮貌詢問村正道:“在下想問下,如今是何情況?”
村正便將王家這點子事情跟裴潤說了遍。
裴潤聽完,眉頭輕輕皺起,他淡聲道:“休掉寡夫郎,這確實不妥,正如村正您說的一般,不止是王家村沒有這樣的先例,放眼清水縣也沒有這樣的事情。”
村正點頭:“確實如此,隻不過如今鬧成這個樣子,不解決的話,怕是要結仇。”
“大晟朝的律法,為了人丁興旺,是準許寡夫郎主動再嫁的……”
“裴夫子的意思是,讓那李氏尋了人嫁出去?”
裴潤笑笑搖頭:“哪裡,這一時半會兒,李氏也不可能尋得一個合適的人家,這法子必然是行不通的。”
村正:“確實……夫子可有別的法子?”
“其實村正您一開始的法子就很好,不若兩廂分家,自此不再往來。”
那邊王金河立刻嚷嚷:“想都別想,我不可能給他一個銅板!”
說罷他又轉向裴潤:“還有你一個外人,你憑什麼管我們家的事情?真當你這個秀才是官老爺呢,誰家的事你都能管一管?”
不等裴潤說什麼,村正先呵斥道:“王金河,管上你的嘴。”
王金河心裡滿是不平,休掉李氏這樣的家務事,他本想私下解決,但在王家村,大多數人都沾親帶故,分家和離這樣的大事,都要經過村正這個管事的,這是自之前就有的規矩,除非他不想再王家村混了。
於是王金河隻得閉嘴。
“無妨。”裴潤不慎在意的擺擺手,之後他對村正道。
“村正,王家村的規矩,在下不知,在下隻想說一件事,那便是大晟朝律法,其中一條乃是‘寡妻無男者,承夫分’,此條律法說的便是寡婦或者寡夫郎沒有兒子,那他可以繼承丈夫的家產,如今李氏的夫君已去,李氏無子,那王家的家產,自然是有李氏一份子。”
“這樣嗎?”村正哪裡知道大晟朝的律法有沒有這樣的事情,他隻知道,現在有個正經的由頭,可將王家的事情順利解決。
於是村正轉頭對王金河道:“王金河,你可聽到了?”
“我可沒聽過有這一條律法,說不定是他瞎胡說的,”王金河激動道:“村正,不能讓他一個外姓人說什麼是什麼,何況這是在王家村,這是我們王家的事。”
“那你想如何,總之我告訴你,休妻是不可能的,傳出去,我們王家村的後生們還怎麼娶親?”
“既然有律法說了,你便照辦……”說到這裡村正壓低了聲音,嘆了口氣對王金河道:“你多少分李氏一點糧食,讓他有立足之地,這事兒說出去也好聽一些。”
村正本意就是如此,差不多得了,一袋糧食也是糧食,茅草屋也房子,分出去不叫李氏餓死,至於對方過得如何,那就是自個的造化了。
可眼見王金河是個不開竅的,此刻還恨恨反駁道:“憑什麼?當初我王家娶他就花了足足五兩銀,這五兩銀都夠買半頭牛了,他克死我二兒子,打傷我大兒子,還想分家產?”
村正:……
"若你實在不願,也可交由官府。"裴潤笑吟吟道:“到時候會怎麼判,那便是官府說了算了。”
第32章 分家
他們這些做尋常百姓的,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意和官府打交道,真鬧到公堂上,不管睡得對錯,都先拉下去打五個板子,之後再論對錯。
王金河之前說的送官也不過是一句威脅,他才不願真去官府呢。
見王金河啞然,裴潤表情不改,繼續問道:“若是你想的話,我可以替你們擬狀子,不過這種事情,”
一旁從出了堂屋後就沉默的張氏突然道:“分,我們分。”
村正意外地看向張氏,不過轉念一想張氏不過一個婦人,便道:“你願意自然是好的,隻是,你能說了算嗎?”
張氏先是恨恨地瞪了一眼啞了火的王金河,隨即站起身:“我跟這個妖孽一天都過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