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會用這邊的要求約束酆淵,當然前提是不能牽連無辜之人。
他抬起頭,終於看向酆淵,卻剛好對上他噙著笑意的雙眼,暗綠色的瞳仁被一側的日光照得熠熠生輝。
此刻笑意盈滿雙眸,與過往冷靜淡漠的人截然不同,一時間竟是讓何星煦忘了反應,胸腔裡似乎有什麼漏跳半拍。
“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半晌,何星煦才像是回神,飛快轉頭,不再去看酆淵。
酆淵抬起手臂攬住何星煦的肩膀,難得主動這麼親近,戴著口罩依然掩飾不住聲音裡的愉悅:“我錯了。以後肯定不瞞著你。星煦說得對,你已經成年,是個大人。”
他隻是下意識太過謹慎,他們年紀相差太大,他總是把他當成小輩來看,想照顧他,給他最好的東西。
想太多,怕何星煦會覺得他手段太過狠辣。
在過來這邊,了解這邊的情況,愈發謹慎,藏起他兇殘的一面,不露出任何不好的東西,生怕何星煦會怕他,會躲他,會……遠離他。
他不敢賭,哪怕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他都不敢賭。
可這一刻身上的枷鎖突然被眼前在意的人親手解開,他難免泄露出一些壓抑著的真實情感。
何星煦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他想到也就這麼和酆淵說了。
但對方這麼正式,還突然靠這麼近,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側臉被對方一帶,差點貼上酆淵的脖頸,他下意識抬眼時,剛好看到他脖頸間被日光照得近乎透明的青綠血管。
鼓動著、情緒落入眼底,明顯的喉結隨著說話聲上下滑動,他隻覺得頭皮一時間有些麻,覺得自己大概是今天起太早沒清醒。
剛剛那一刻竟是覺得酆大哥這樣……格外性感?
何星煦一把掙脫開酆淵的手臂,快走兩步,狠搓了一下後頸,仿佛還能感覺到對方剛剛手臂攬過來時殘留下的溫度:“說話就說話,好好的一句話,怎麼酆大哥你說起來不像好話?”
什麼叫他是個大人?他本來就是個大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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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他已經三十了好不好?
這麼一想,何星煦忍不住想到看到的那本羿榮熙手裡拿到的天書,如果不是羿榮熙橫插一腳,他和酆大哥是不是應該一起長大?
他沒見過酆大哥小時候的照片,不知道……該是多好看?
尤其是那時候酆大哥獸身不穩,是不是變身的時候,和何小白一樣?和以前縮水時那般能抱個滿懷?
何星煦亂糟糟各種想法冒出來時,聽到前方有人喊他:“何學弟?你們回來了?”
何星煦抬頭,看到前方一棟樓前,仲老教授的孫子仲康正等在門口,揮著手朝他這個方向打招呼。
何星煦快走幾步:“仲學長,你怎麼下來了?”
本來說好是去咖啡店單獨說仲老的病情,結果中途遇到酆大哥他們。
仲學長很貼心讓他先去忙他的事。
仲老的病很復雜,外公暫時幫他扎了銀針暫緩疼痛,後續還需要再商量治療方案。
他沒想到仲康會在樓下一直等他們,“仲學長,你吃飯了嗎?怎麼一直等在這裡?”
他還以為仲學長先回去了。
不過想到他們回來時給兩個老人買了些清淡的吃食,到時候如果仲康沒吃,讓他也吃些。
仲康看向落後幾步的酆淵:“這是你的朋友?”
剛剛在咖啡廳隻是掃了眼,這會兒離近一些,雖然戴著口罩,那雙眼依然奪目耀眼讓人印象深刻。
何星煦給兩人介紹:“這是酆大哥,是我外公舊交的孫子,來我家做客住一段時間。這是仲老的孫子仲康,我們是一個學校的,他現在在省大金融系念大三。”
酆淵沒有和人握手的習慣,先一步朝仲康點點頭。
仲康從酆淵手裡接過食盒:“這邊有門禁,我怕你們進不來。剛好我們邊走邊說著我爺爺的病情。爺爺的情況去好多家醫院瞧過,都說差不多就這一年的事,我們當孫子的主要是想著能讓他少些痛苦……”
大概是早就做好準備,說起來倒是很坦然。
何外公到仲家沒提仲老的病情,何星煦隻察覺到病情很重,沒想到嚴重到這種地步。
三人回到仲家,何外公已經拔了銀針。
何星煦和酆淵沒進主臥,站在客廳把食物拿出來,何外公在臥室囑咐幾聲,這才走出來。
何外公沒在仲家用飯,仲康挽留幾次最後隻能把人送出來,臨走前加了何星煦的微信。
回去的途中,何星煦看何外公有些疲憊也沒多問,回到家,他和酆淵讓何外公歇著,快速做了些清淡吃食。
何外公吃完後,心情有些沉重。
他是認識仲老的,但已經好多年沒怎麼見過,也是真切意識到生老病死帶來的直觀感受。
上一次小煦出事他太過悲痛,沒心思想這些。
也對給小煦下手的湯父更厭惡。
施針很耗費精氣神,要不是仲老是舊交又這麼受罪,他也不會接這種活,此刻緩過來,瞧著擔心的外孫:“放心,我還沒到連施針都把自己雷倒的地步。倒是你,怎麼和小煦一起?”
何外公猜到酆淵最近做的事,早上說要去書店,他一個字都不信。
往日這人怕不是守著小煦,就怕小煦出事,怎麼可能不陪著?
酆淵已經和何星煦坦白,也沒瞞著。
何外公看完湯父的生平,眉頭皺得緊緊的,他看向那枚平安玉的位置,臉色有些難看:“你確定他這二十年來一帆風順一點波折都沒有?”
他擔心是不是時間太短,還有什麼沒打聽到。
酆淵搖頭:“湯父當年是大學老師很吃香,他突然辭職做生意,很多人不看好。他的事不少人這邊都知道,如果遇到過大問題,肯定能打聽出來。”
何外公這些年待在鄉下見過的事多,什麼腌臜的事都聽過一耳朵,此刻瞧著湯父這順風順水到讓人驚嘆運氣好的生平。
偏偏湯父前半生算不得好。
兩相對比,簡直一個地一個天。
如果單看這個生平,何外公會說一句否極泰來。
但加上湯父想害死小煦,又送來那麼一個邪門的平安玉,三則加一起,不能讓何外公不多想。
何外公端著茶杯,表情凝重摩挲著邊緣:“之前破四舊,很多事情已經都不怎麼被提及。但在此之前,光是我們村子附近就有不少離奇的事,他這截然相反的命格,如果放到那時候,其實也不算稀奇。”
何星煦意外看去:“外公你的意思……他可能改過命?”
酆淵沒聽過這些,疑惑不解看去。
改命?難道湯父也和羿榮熙一樣有本天命書,所以才能改變自己的命格?
何外公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誤會了,搖頭:“我們這邊和你們不一樣,世上這麼多人,難免會有一些能人異士。單說附近幾處寺廟,有些香火很旺,可不單單是運氣好,裡面的大師有的是有真本事的。”
隻是渾水摸魚的太多,以至於半真半假,假的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酆淵頭一次聽說這些事,忍不住想起當初後院的陣法,說起來的確很奇特。
何外公點著湯父這命格分界點:“他遇到崔老教授就是一個節點,從這時候開始,他的命就好起來。也許,他那時候遇到崔老之前本身就發生過什麼,讓他吃到過甜頭。”
但能當大學老師已經在當時很厲害,可有些事貪心不足,這才時隔時隔這麼多年,又忍不住動了心思。
何星煦表情卻有些不好:“可一個人的命格是天注定的。他如果真的改命……豈不是要拿別的東西來填補?”
如果用湯父自己別的東西來填倒是還好,不如壽命或者姻緣,可湯父心狠手辣到對陌生的他都下死手……
何星煦可不信湯父會用自己的東西來犧牲填命格的窟窿。
不用自己的,那隻能……用別人的。
酆淵聽了半天,雖然不懂這些改命的法子,可聽懂了何星煦話裡有話,眼神森寒:“他的好命是用別人的命來填的?他先前找人用車想撞死你,是因為你的命好,所以……想用你剩餘的好命來給他自己繼續改命?”
何星煦出事的時候剛高考完,分數還沒下來。
但何星煦在市裡重點高中,又是年紀前三,板上釘釘的文曲星命格。
這人專門選這個時候,也是何星煦命格最好的這一刻戛然而止,汲取這時候最好的氣運來給他改命吧?
酆淵想到那塊平安玉,臉色沉沉,想刀人的念頭完全壓不住。
何星煦怕他衝動,按住他的手臂:“現在還是猜測。”更何況,他們沒證據。
酆淵從聽到湯父要害何星煦就想弄死他,隻是還沒查清楚對方的目的,如今知道了,比他想的還可恨。
如果不是何星煦有特殊的機緣,當時車禍時他真的就沒了。
何外公也看向酆淵:“小煦說得對,再說了,就這麼讓他死了,豈不是便宜了他?”
湯父這些年還不知道私下裡害了多少人,為他的好命鋪路。
他享受這麼多年不屬於他的命,輕易死了反而是解脫。
酆淵和何外公對視一眼,立刻懂了何外公的意思。
酆淵想了想:“現在的確先確定湯父是不是真的有辦法給自己換命。他既然能換命,誰給他換的?誰幫他換的?”
這種事,沒有過命的交情或者關系,沒人會冒險吧?
酆淵想起一件事:“星煦和那個湯繼祖隻是同學,湯父隻是聽湯繼祖提及就記下來。這種睚眦必報的小人,當初湯繼祖被逼得轉學,現在隻需要查查那家鬧到學校的父母怎麼樣了就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