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刻,身上似乎被扎了什麼,他睜開眼,咳嗽在下一刻就那麼止住了,他望著這個戴著面具的黑袍男子,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無法動彈,也說不出話。
何星煦把博林侯爵扎成一個刺蝟,確保能吊住他的命:“他現在至少能活十天,夠他接受審判了,放心,他隻剩一口氣的時候,我再給吊著。”
博林侯爵手腕上戴著精神力抑制,沒辦法發出精神力自爆。
加上何星煦扎的針,讓他不能動彈,不能咬舌自|盡,卻能感受到身體傳來的痛苦,甚至何星煦扎的幾個穴位,這種痛苦還會加倍。
這人害死羿元帥妻兒,這麼便宜讓他死了怎麼可能?不折磨一番出口氣,這事沒完。
羿元帥陰沉著臉盯著博林侯爵,看向旁邊的手下:“錄下來了嗎?”
手下應聲:“……是。”
羿元帥這才一揮手:“把人帶走。”
立刻有人上前,將來時準備好的形如囚服的東西避開幾乎沒入身體的銀針穿戴好,再把整個療養艙都抬了起來,打算帶回元帥府。
博林侯爵被抓的消息不到天亮就傳遍整個首星,都是懵的。
不是說博林侯爵病入膏肓?羿元帥抓他做什麼?
但很快有人將這件事聯系到三十年前的事,羿元帥不可能無緣無故這麼對一個命不久矣的人,除非這人做了什麼。
何星煦接下來三天都沒見到羿元帥,霍恩也沒在莊園。
不僅這兩人,布斯先生那晚之後也沒出現過,他身邊隻有三隻狼和馬洛。
何星煦白天和馬洛去食鋪,因為生意太好,兩人不得不限量,即使如此,等回來的時候也差不多九點。
白天沒能挼上三隻,何星煦晚上回來後,挨個先從狼王開始,再是小狼崽,最後是小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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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崽趴在父王背上,望著把小白狼帶走的主人:“嗷嗚嗷嗚?”父王,我怎麼覺得主人這幾天心情不好?不會打白狼老大吧?
狼王趴在那裡,感受著自家崽子在後背上蹦跶,隻掀了掀眼皮,又重新閉上:嫉妒白狼被何先生帶走就嫉妒,它年紀小,自己不會笑話它。
小狼崽怨念伸出爪子:它明明也很蓬松啊,主人怎麼就不愛抱著它睡呢。
何星煦白天忙起來沒時間想七想八,可回到莊園,忍不住想起前幾天聽到的事,心裡替羿元帥難過。
雖然最後證明一開始事情的確不是老陛下參與的,可老陛下還是幫忙處理了後續,雖然不是為了博林侯爵,而是誤會是老莊主幹的才這樣。
可到底也是因為老陛下的幹預,才導致這麼多年羿元帥沒能找到罪魁禍首。
偏偏老陛下也是慘的,因為的忠心耿耿的手下,不僅惦記他的妻子,還搞出這麼一出離間他們夫妻。
何星煦心情不好,這幾天小白狼情緒也好不到哪裡去。
酆淵垂著眼,趴在那裡,能感受到何星煦撫在後背上的溫度,他沒睜開眼,靜靜感受到這難得的溫馨。
他這幾天沒去元帥府,不知道怎麼面對羿元帥是一回事,身體似乎出了點情況也是一回事。
那晚被星長圍攻的時候,他為了保護何星煦他們,調用精神力,因為怕出現意外,所以從精神識海汲取精神力過多。雖然後來不用他出手又重新還回去,可精神識海重新被禁術壓制後,依然感覺到不太舒服。
酆淵這幾天一直沒睡好,一閉上眼他會自然而然想起過去。
他想起那些被他這些年努力忘記的過往,他有記憶的時候,父母還是很恩愛的。
父親高大英俊,很是體貼,雖然長老院的那些元老當時大權在握時不時施壓,但父親母親之間自然而然流露出溫情,即使當時還是孩子的他不懂,卻能感受到。
可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他身體開始時不時出現不對勁的時候,他精神力越強,那時候時不時沒辦法自控,所以他偶爾會變成白狼。
所以他大部分時間,是留在寢殿裡,由父親親自教導。
他當時年紀輕,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異樣,加上性格使然,也就聽從安排,從那時候開始很少露面。
再後來……
他突然有一天看不到母後,父親隻說母後病了,需要靜心修養,可他不信,最後擋不住他的一再詢問,父親帶他去見了母後。
那時候母後很憔悴,但看到他時眼睛很亮,笑意溫柔,一如以往,他以為真的和父親說的那樣,母後隻是病了。
可那次之後沒多久,他得到的卻是母後重病過世的消息。
酆淵想到後來的一切,以及父親在母後死後做出的那些近乎想毀掉一切的事,大概也是知道,所以母後給他留了另外一個身份。
那時候他不理解,為什麼有另外一個身份在,父親就不會動他。
他現在想來,應該是那時候母後以為是父親害死了她父親,所以覺得有這麼一個身份在,父親看在害死老丈人這事的愧疚上,不會再做更多的錯事,不會在她死後害死他們唯一的孩子。
隻是從始至終雖然父親發瘋,卻並沒有傷害他。
直到幾天前知道當年的事,酆淵在聽著博林侯爵說完後,差點沒忍住當場弄死對方。
父親是真的當博林是朋友,因為救命之恩,所以他將母後和博林看得都很重,一個是愛人,一個是朋友,從未懷疑過博林。
博林不知道當年救的白狼正是父親,隻當是白狼的主人,不信父親是真心相對,不信對方給他侯爵之位是真的,隻覺得是對方搶了自己心愛之人的補償,是羞辱他。
何星煦半夜睡醒的時候,旁邊靜靜趴著的白狼整個蜷縮在一起,似乎不太對勁。
他連忙起身將白狼抱近一些,觸手的時候明顯感覺到白狼周身高不少的溫度。
何星煦怕掌心的溫度不準確,連忙額頭抵著白狼的,等靠近才想起白狼是狼,壓根不能用對人的舉動,可他也沒有照顧一隻發熱的狼的經驗,想到白狼是異獸,原本也與普通的動物不同,他幹脆起身,把薄毯把白狼整個裹在裡面,去熬制湯藥。
羿元帥派人每找到一種藥草,就會多帶回一些,多出來的部分都留在莊園專門騰出來的藥方裡。
吳老也是一樣,人雖然沒到,會每隔兩天送來一份收集到的藥草。
這麼多天積攢下來,藥房裡存著的藥草不少,加上吳老如今開的研究所配置的其中一種就是退熱藥,送來的多餘藥草一部分都是退熱配方裡提到的藥草。
何星煦很快按照分量配了一份退熱湯藥,想著小白狼如今身形縮水,所以分量比照成人減了一半。
熬好藥後,他端著一碗湯藥從廚房出來,狼王不知何時蹲守在門口,聽到動靜直起身,仰著腦袋擔心看著他。
何星煦眼睛有些熱,聲音放得很輕,沒吵醒其餘人:“我沒事,這是給大白熬的,它有些發熱,你去繼續睡吧。”
狼王卻是搖搖頭,甩著尾巴,跟上何星煦。
何星煦不確定人喝的湯藥對白狼有沒有效果,看到狼王堅持也就任它跟著。
如果明天白狼身上的熱意不退,他考慮要不要帶白狼去看獸醫,隻是不知道首星有沒有專門給異獸診治的醫生。
他不想去麻煩布斯先生。
雖然當年博林侯爵幹出的那些事與布斯先生沒關系,但這件事牽扯到布斯老莊主,算起來老莊主也是被博林侯爵害死的,死之前還被陷害成謀害元帥夫人和幼子的兇手,布斯先生如今怕是心裡也不好受。
所以這幾天布斯先生沒露面,何星煦也沒敢去打擾。
何星煦端著湯藥回了房間,狼王靜靜趴在門口等著。
何星煦將湯藥喂給白狼,其間白狼似乎睜開眼,看到是何星煦又將眼睛閉上了,再喂進去的湯藥也就沒這麼抗拒。
隻是意識明顯不太清楚,半睡半醒,時不時會睜開眼,暗綠色的狼眸近在咫尺,仿佛能映照出何星煦擔憂的眉眼。
何星煦抱著重新睡過去的白狼,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薄毯下裹著的狼身沒這麼熱了,才松口氣,看來人喝的湯藥對異獸也是有效果的。
何星煦怕狼王一直等在外面,把白狼已經退熱的消息說了,狼王這才放心回去了。
何星煦重新回到床邊,合衣躺了下來,怕白狼再次起熱,幹脆環著白狼在身邊,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這幾天本就心力交瘁沒睡好,何星煦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等再醒來時,是被手環的提示音吵醒的。
他迷糊睜開眼,關上提示音,他上午還要去食鋪,這是早起的提醒。
剛要收回手,想起什麼,猛地睜開眼,等看清懷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形大一些的白狼,怔怔的,他就說剛剛環著的手感不對。
不過依然沒恢復縮水前的體型。
何星煦正擔心不會是自己昨夜那碗退熱藥造成的吧?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白狼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擴大,很快就變成在荒星初見白狼時的模樣。
何星煦的床原本還算寬敞,因為恢復正常的白狼稍顯逼仄,就在何星煦驚愕這是怎麼回事,想喊醒白狼的時候。
白狼周身再次縈繞著一層不仔細看發現不了的透明光暈,很快再次以緩慢但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
何星煦:“???”他終於意識到不對,上前開始搖晃白狼,想把狼喊醒,也怕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一碗藥下去把狼身體給搞成的這樣。
擔憂與不安讓他腦子亂成一團,可即使他搖晃著,白狼也沒恢復清醒,這更讓何星煦不安,他幹脆起身,想去找狼王……
結果他剛直起身,要越過白狼下床,在他喊醒白狼的時間,白狼重新從縮水的狀態變成正常異獸體型。
而這一次,卻不再縮水,而是在何星煦半直著身體探身要起來下床的姿勢再次繼續伸展,很快,何星煦就眼睜睜看著銀白色的透明光暈裡,似乎有什麼一晃而過,等他下意識閉眼,再睜開眼,眼前毛茸茸的一團白狼,四肢舒展開,靜靜躺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一頭銀發鋪呈在床上,側身躺在那裡,身上如雪的雲緞將身形襯託得格外身高腿長,緊閉的雙眼遮住平時暗綠色的深邃雙眸,此刻像是陷入什麼痛苦,緊緊皺著眉頭。
何星煦完全忘了反應,就那麼怔怔瞧著,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也忘了要去喊人的念頭。
他此刻整個都是懵的,白狼變成人形什麼的已經夠打碎他過去十八年的三觀,可為什麼……為什麼白狼變成的人形,五官竟然、竟然和布斯先生一模一樣?
何星煦腦瓜子嗡嗡的,完全無法思考。
他隻能那麼怔怔盯著躺在他床上的布斯先生,滿腦子都是問號。
也就是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來博林侯爵的那張合照,裡面也有白狼,一開始他真的以為博林說的那樣,白狼是老陛下養的。
可如果白狼……也能變成人呢?
或者說,從始至終帝後並沒有突然回到首星就喜歡老陛下,而是因為他們救的那隻白狼,就是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