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辭兀自抓狂了一會兒,選擇接受事實。
他環視四周,海島一眼望不到頭,樹木鬱鬱蔥蔥,沙灘上遍布或缺或整的貝殼,細沙海水在陽光的反射下亮閃閃的,看著還挺賞心悅目。
但想到這個島上可能隻有自己一個人,謝景辭就沒心思欣賞了。
他長嘆一口氣,準備起身,這時一件襯衫從他身上掉落,謝景辭撿起來,發現這是池非嶼上午穿的那件。
襯衫應該是被特地晾曬過,摸在手中幹燥溫暖。
他再低頭打量自己,衣服是幹的,鞋子被放在旁邊曬著,就連他坐得這塊石頭上都沒什麼水漬,是誰幹的他不用想都知道。
謝景辭踩在石板上的腳趾微微蜷縮,手指扣弄石頭上的突起,他垂下眼眸,牙齒咬著腮幫上的軟肉。
他是遲鈍,但不傻,隻不過之前從未往那方面想,現在這事做一下閱讀理解,結合上下文也能知道答案。
如果他想得沒錯,那自從上次他送慕海,池非嶼就誤以為他們在一起了,這麼一想,其中不合理的地方都能得到解釋。
怪不得池非嶼突然變得黏他,還天天帶他出去玩,原來不是把他當寵物養,而是當對象養了。
謝景辭啊的一聲喊出來,他抓著亂糟糟的頭發,心底跟打翻調味料似的,說不出的滋味。
都怪原著害人,裡面寫了那麼多池非嶼對女主在意的場景,他下意識以為池非嶼是個直男,就算池非嶼和女主解除婚約他也沒往那方面想。
謝景辭又薅了一把頭發,短短幾分鍾,他感覺他都快把自己薅禿一塊了。
這可真是……
他要是池非嶼,想殺人的心恐怕都有了,池非嶼一言不發的離開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謝景辭蹲在石頭上思考人生,突然他肚子叫了一下,打斷他原地長蘑菇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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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捂著癟下去的肚子,餓意出來找存在感
今天他隻吃了一頓早飯,午飯根本沒吃上幾口,這會兒看天色估計得有三四點鍾了,餓了也是正常。
餓著腦子轉不動,謝景辭想找點吃的,隻是在這種偏僻的海島上,能有什麼吃的,抱著樹啃?好像不太行。
謝景辭將目光投向海面,看著應該有很多能吃的,但他不會遊泳,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作這個死了。
他穿上鞋從石頭上走下來,探著腦袋往樹林裡看,視線之內沒有活物。
但謝景辭還是沒敢往林子裡跑太深,他撿了一推幹樹枝出來,坐在沙灘上開始搗鼓鑽木取火。
他試了幾次,最多隻有黑煙冒出來,除了把他搞得灰頭土臉的,沒有半點作用。
謝景辭吹著磨得發痛的掌心,心情陡然變得沮喪,眼眶酸酸的,跟進了沙子一樣。
他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面前多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謝景辭一愣,抬起頭,池非嶼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他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唇瓣微張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眶好像更酸了。
“……謝謝。”謝景辭說著,委屈感湧上心頭,他知道池非嶼鬧脾氣是應該的,可情緒怎麼也控制不住,“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池非嶼面無表情地開口,“我不是你,隨口就能讓綁匪丟人。”
謝景辭趕忙回答:“那是因為渝淺溪懷孕了,她掉下去肯定會出事。”
池非嶼果斷開口,“不可能。”
“我沒騙你。”謝景辭絞盡腦汁找補,“她很多症狀都和懷孕對上了,應該是在懷孕初期,這個時候最不穩定,所以我才……”
謝景辭聲音越說越小,因為他沒在池非嶼面上看出半點動容,對方好像一點都不相信他。
池非嶼斜睨謝景辭一眼,冷聲道:“你生物沒學過生殖隔離?”
謝景辭啊了一聲,沒明白池非嶼為什麼這麼問,男女主能有什麼生殖隔離。
池非嶼移開視線,“渝淺溪是人魚,她不可能懷上人類的孩子。”
謝景辭整個人都懵住了,女主是人魚這句話在他腦海中回蕩,他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原文裡孕檢都做了,女主怎麼可能沒懷孕,而且原文中池非嶼是相信女主懷孕的,還處處護著對方,怎麼現在完全換了一套說辭。
但池非嶼沒理由用這種事騙他,謝景辭冷靜下來思索,又或許正是女主懷孕不易,池非嶼才會護著對方,他想到原文中最後的結局,女主失蹤不會是生孩子出了什麼意外吧,人和人魚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確實得打一個問號。
謝景辭覺得自己判斷的沒錯,他望向池非嶼,語氣肯定,“她就是懷孕了,你不是問過我藏了什麼事,其中一件事就與這個有關,我知道一些事情的後續發展,你不信可以回去帶她做檢查。”
池非嶼聞言,抬眸對上謝景辭的目光,他眼底似有一絲起伏,短暫地停頓片刻,開口道:“我知道了。”
“……嗯。”
謝景辭等了一會兒也沒再等到池非嶼其他話語,對方遊回海中,靠在不遠處的礁石上休憩,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見池非嶼一小半背影。
不管怎麼想,都是池非嶼不想搭理他的意思。
謝景辭剛晴朗的心情又開始下起毛毛雨,他抿著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別想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謝景辭蹲下身子,盯著在沙灘上垂死掙扎的魚,眉毛都快打結了。
魚,他會殺,但然後呢?吃生魚片?既然是池非嶼拿回來的魚,應該怎麼吃都不會出錯……吧。
他撈起旁邊的石頭,往魚腦袋上一砸,把魚砸暈後,謝景辭拖著魚來到海水邊,他挑了一塊還算鋒利的貝殼處理魚鱗。
中途弄碎了好幾塊貝殼,謝景辭才將魚處理好。
他含著冒血珠的指尖,抬頭往池非嶼那邊看,對方跟老僧入定似的,動作都沒變一個,再低頭看坑坑窪窪的魚肉,謝景辭心底那點小雨要下大了。
拿起一塊魚肉塞進嘴裡,謝景辭也沒吃出個味,就糊弄著把肚子填飽。
吃完魚,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池非嶼,“我們要怎麼回去?”
“等。”
一個字堵死了謝景辭所有的話。
謝景辭望著池非嶼的背影,心中不免沮喪,他安慰自己池非嶼現在正在氣頭上,晚點他再找對方搭話。
此刻天色漸暗,太陽落到海平面上,溫度也跟著一同降下去。
謝景辭望著漫天的火燒雲,開始發愁晚上睡覺的問題,他不能像池非嶼一樣睡在海裡,而岸邊夜裡有可能被漲潮的海水淹沒,不太安全,可要他睡在看不見池非嶼的地方,謝景辭心底又沒底。
他卷起褲腿,磨磨蹭蹭地走到池非嶼身後,海水浸沒謝景辭的小腿,他小聲問道:“這附近有不會被海水淹沒的地方嗎?”
池非嶼正在閉目養神,聽到謝景辭的問題,他語氣淡淡地回答:“西邊最大的那塊礁石。”
謝景辭扭頭看過去,發現正是他一開始躺著的那塊。
他說了聲謝謝,跑回岸邊將自己準備的東西挪到礁石上。
收拾到池非嶼的襯衫時,謝景辭動作頓住了,他猶豫片刻,把襯衫疊好放在一旁,然後才躺在自己整理好的樹葉堆上。
小島的夜晚靜悄悄的,海風吹在身上還帶著一絲冷意,立秋早已過去,晝夜溫差也被拉大。
謝景辭打了個噴嚏,他搓搓胳膊,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被海風吹出來了,他望著群星閃爍的天空,試圖數星星入眠,但數了幾百個也沒有睡意,反倒越數越清醒。
他翻了個身,視野內映入另一人的身影,謝景辭眸光微閃。
“……老板,你睡了嗎?”
“……”
不出意外地沒有回應,以往池非嶼跟他鬧脾氣時也會整這出,但那時他看得出來池非嶼是想他哄他,而現在他猜不到池非嶼在想什麼。
想想也是,就池非嶼那些心眼子,要真不想讓他發覺,他哪能察覺到。
謝景辭又嘆一口氣,他沒放棄,換了個話題繼續問。
“那兩個長得跟水怪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池非嶼還是沒有回答,謝景辭較上勁了,一個人嘰裡咕嚕說了一堆。
“它們是不是生活在深海,所以人類才沒發現?”
“為什麼它們會突然冒出來?是來找食物的嗎?”
“它們是不是能聽懂你的話?”
“……”
謝景辭嘴都說累了,池非嶼那邊連個聲都沒有,他緊盯著對方的背影,又拿池非嶼無可奈何。
他嘟囔著控訴道:“我才不信你睡了,你就是不想理我。”
謝景辭泄憤似的捶了下一旁的襯衫,也閉上嘴不說話。
沉默良久後,謝景辭還是沒按捺住心底翻湧的思緒,他咬著下唇,糾結半天才出聲道。
“慕海的意思……是不是和玫瑰花差不多?”
依舊是熟悉的寂靜,在謝景辭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看見海面掀起一圈圈漣漪,緊接著他聽見池非嶼的聲音。
“嗯。”
得到想要的回復,謝景辭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樣,蔫噠噠地往那一趴。
這下好了,更睡不著了。
謝景辭折騰到快天亮的時候,終於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太陽都升到正中央了。
他想坐起來,肩膀卻被人摁住。
“老實躺著,你發燒了。”
謝景辭聞言,下意識去摸自己腦門,然後就蹭到一手綠色的汁液,也不知道是從哪搞來的。
不過汁液的味道並不難聞,清清涼涼的,和薄荷有些相似。
謝景辭的目光追隨池非嶼移動,他看著對方將襯衫抖開,蓋在他的身上,不由傻乎乎地問了一句,“你不生氣了?”
池非嶼面色不變,“我本來就沒有生氣。”
第92章
謝景辭不信,但他沒力氣跟池非嶼爭辯,腦袋跟被石頭壓著似的,重到他抬不起來,就算不測,他也能知道他現在的體溫絕對不低。
他心想,完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肯定沒退燒藥賣,他不會燒傻吧。
人在虛弱的時候總會胡思亂想,謝景辭已經腦補出一場大戲了。
他顫顫巍巍地伸手拽住池非嶼的胳膊,開口道:“我不行了,就把我葬在海裡,你要好好的,記得溜錦鯉的時候別帶小白,它們會吵架,還有新來的哈克,你別忘了。”
池非嶼:“……”
他抬手彈了下謝景辭的眉心,“死不了,別想著託孤。”
“我都這樣了,你還打我。”謝景辭也就說著玩,他現在哪都不舒服,不幹點什麼轉移注意力,他感覺渾身刺撓。
雖然說了,難受的感覺也沒減退多少,而且池非嶼又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