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隱沒想到給“情敵”挖的坑轉頭落到了自己頭上,聞言差點跳起來:“……那怎麼可能!”
他前一秒還信誓旦旦給人潑髒水,扭頭落到自己身上時,便立刻表白起來:“我若是能娶到心上人為妻,哪怕粉身碎骨,烈火烹心——便是再輪回十世,也絕對不改初心!”
眼見著這人對他人惡意揣度,對自己卻標榜得冰清玉潔,任誰來了聽到他如此大言不慚,恐怕都要嗤之以鼻。
唯獨鳳清韻聞言微微一怔,驀然想到了兩年前那人在自己面前融化的場景。
——他確實做到了。
重生之後,他未曾想起任何事,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在仙宮之上帶走了自己。
而如今,分明前塵盡忘,連自己是誰都不認得了,他卻還是未改初心,義無反顧地愛上了自己。
可謂是百轉千回,真心依舊。
鳳清韻回神之後,驀然在龍隱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紅了眼眶,半晌才扭頭看向他:“小郎君倒是專情之人。”
他此話說得毫無半點諷刺之意,他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龍隱哪裡都好,哪怕是失憶之後明裡暗裡地汙蔑他的“亡夫”,也依舊可愛得讓他心動。
龍隱見他話裡並未惱怒之意,反而有欽佩之情,不由得喉結微動,起了些許表白之意。
兩人此刻已經出了鬼門關,正坐於酆都城的一處庭院內。
龍隱坐在窗邊,隔著月色猶豫了良久後,看著那人於燭光下瑩白的脖頸與如玉般的側臉,最終還是沒忍住,低聲說出了心中所念:“前塵已往,來者可追……斯人既然已去,前輩不若忘了他,回頭……看看我。”
鳳清韻聞言驀然笑了,當真扭頭看向他:“在下看郎君,隻覺得宛如朗月繁星,見之欣喜。”
龍隱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被他兩句話說得心下亂撞,半晌才強作正經道:“我乃天道化身,不死不滅,無論前路有多少坎坷,我定不會像你亡夫那般棄你而去……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不死不滅……可你已經在我面前死去了兩遭,第一遭我尚未化形,第二遭我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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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怕以血為媒,以心為祭,你卻依舊極盡所能,做到了傾盡所有地對我好。
隻是你全部都不記得了而已。
鳳清韻聞言在月色下看了他良久,半晌才收回視線道:“郎君乃天道化身,我不過一屆小妖,若是郎君歸位,棄我於不顧,豈不是要在下抱憾終身了……”
“前輩渡劫之資,怎稱得上小妖?天道既已化形,我在之處便是天道,何來歸位之說?”龍隱連忙打斷道,“況且前輩飛升之後隨時可拋我而去,我卻連前輩本體為何都未能得知……將來抱憾終身的,恐怕是我才對。”
鳳清韻聞言一笑:“郎君不是天道化身,怎麼會看不出我是什麼妖?”
龍隱一頓,半晌才道:“……因我化形時出了些許差錯,記憶並不全,故而天道權柄亦有些許欠缺。”
他越說聲音越小,似是在害怕鳳清韻發現他並沒有那麼有能力後當即棄他而去。
好在鳳清韻隻是關心他這個人:“記憶不全是怎麼個不全法?”
“我睜眼時便在此地了,並不知自己的來處,亦不知自己的歸途。”龍隱見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有沒有天道權柄,松了口氣之餘便誠實道,“隻記得自己名叫龍隱,乃天道有感而化出的人身,其他的一概不知。”
原本失去記憶該是無比惆悵的事情,可他提及此事時卻像是在說外人的事,一點也不難受。
沒了,在鳳清韻沉吟之際,他又補上一句:“隻是我化形於世後,抬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前輩……或許我便是為前輩而生的,亦未可知呢。”
此話實在是過於耳熟了,鳳清韻愣了一下後,輕柔地笑了一下:“原來如此,那看來確實是我二人有緣了。”
他說著輕輕往那人身旁靠了幾分,莞爾看著對方:“既然沒有天道權柄,那郎君不妨猜猜,我是什麼妖呢?”
他靠得實在是太近了,那股芬芳的花香撲面而來。
龍隱喉結微動,眼底的暗光一閃而過。
他似是想繼續裝出那副純善的樣子,卻不小心露出了獠牙,於是連忙垂下眼眸裝乖巧道:“……想來前輩應當是花妖。”
鳳清韻笑得更開心了,於是湊得又近了一些,自下而上地看著那人因自己而驀然緊縮的瞳孔:“什麼花?”
月色之下,小鮫人正在屋內熟睡,兩人原本也隻是坐在窗邊闲聊,聲音都不敢很大,生怕驚了孩子。
隻是如此一來,隔著昏黃曖昧的燭光一眼,倒像是偷情一樣,惹得人頭皮發麻。
龍隱鼓起勇氣似是想扳回一籌:“……我若是猜對了,有獎嗎?”
然而他的那點道行,在此刻的鳳清韻面前根本不夠看。
“自然是有的。”那美人聞言緩緩抬眸,睫毛撲簌間,於夜色下柔聲道,“小郎君若是猜對了……前輩便請你喝花蜜酒。”
……他居然能這麼坦坦蕩蕩的說出這種話!
少年天道一下子驚呆了,垂眸愕然地看著那個大美人。
花蜜酒就是他的……他的……
他腦海中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頂著那人笑意潋滟的目光,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絞盡腦汁,廢了半天的勁,好不容易以為自己能扳回一局,未曾想被人一句話擊穿了防備,一下子鬧了個滿臉通紅。
然而緊跟著,他又後知後覺地從鳳清韻遊刃有餘的姿態中品出了什麼,整個人不由得一頓,可他似是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麼無理取鬧,於是驀然泄了氣,垂著頭沒有吭聲。
鳳清韻見狀卻一眼看穿了他的情緒波動,當即挑了挑眉道:“郎君怎得不說話?是嫌棄在下嗎?”
龍隱聞言終於低下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幾乎要靠在自己懷裡的人,語氣間盡是遮不住的鬱悶:“……我豈敢嫌棄前輩,隻是前輩這麼嫻熟,是給人喝過嗎?”
鳳清韻大大方方道:“確實給人喝過……隻不過僅給我夫君喝過,怎麼了?”
他如此大方坦蕩,龍隱若再問什麼,反倒顯得他斤斤計較了。
可他就是放不下。
若是鳳清韻逗弄過許多人,倒算是風流,他自詡和那些狂蜂浪蝶俱然不同,有自信讓鳳清韻哪怕是閱盡千帆,也甘願為自己停留。
可他的酒先前隻給一人喝過……也就意味著他對那人一往而深,除卻巫山非雲也。
活人是不可能戰勝死人的。
龍隱想到這裡,就像是自虐一樣,他分明想要故作不在意,卻還是忍不住窺探心上人和他那亡夫的前塵:“……前輩就真的那麼喜歡他嗎?”
鳳清韻一笑,眸中潋滟著無數情緒:“是啊,我愛他愛得不得了呢。”
他分明是在借著龍隱沒有恢復記憶,肆意表白著自己的傾慕與過去兩年間的思戀。
待到恢復記憶之後,這人勢必會品出無邊的甜味來,進而恃寵而驕,拿此說事。
然而眼下的龍隱聽聞此話,卻嫉妒得牙根發痒,幾乎要發瘋。
他咬緊了牙關,不想讓顯得太過小肚雞腸,平白惹鳳清韻厭惡,於是便隻能冷著臉往他那死去的“情敵”頭上破髒水:“前輩對他如此深情,他卻還甘願棄你而去,可真是不識好歹——”
然而他話未說完,無邊的花香突然在此刻撲面而來,他當即動都不敢動了,一下子僵在了那裡。
——鳳清韻竟之間從位置上起身,一下子坐在了他的懷中。
龍隱僵硬地看著桌子上的燭光,一雙微涼的手卻在此刻探出,輕輕將他的臉頰掰正。
那人於燭光之下看著他輕笑:“我確實愛他愛得不得了,可我現在……也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這可怎麼辦呢,小郎君?”
龍隱突然連呼吸都不敢呼吸了,隻能像根木頭一樣僵在那裡。
下一刻,花妖柔軟而沁香的唇瓣緩緩壓了上來,含著他的嘴唇小聲道:“所以……郎君猜出來我是什麼花了嗎?”
那就像是捧了一懷稍微一晃便要灑掉的月色,宛如什麼美夢一般,惹得人喉嚨不住的發緊。
花妖靠在人懷中,主動讓人猜他是什麼花,簡直和躺在床笫之間讓人猜裡衣的顏色一樣,旖旎中充滿了說不出的香豔。
龍隱一把抓住了懷中人的腰身,猛地往懷中一按,像是極力克制到了邊緣一般,聲音有些發啞:“……方才品得太快了,恕在下沒能嘗出來。”
那一瞬間,他的音色竟有些像曾經的龍隱,鳳清韻陡然一怔,愣了半晌後才堪堪回神,於是垂眸一笑。
瑩白的手腕順勢掛在那人的肩頭,鳳清韻仰頸湊到他的面前,微微張開了雙唇——那是個溫柔而順從的姿態。
他太明白該怎麼拿捏龍隱了。
果不其然,龍隱見狀就跟瘋了一樣,再維持不住表面那副循序漸進的乖巧,當即掐著他的下巴便吻了上來。
裝了許久的小狗,此刻終於流露出了狼崽子的本性。
鳳清韻被他親了個滿懷,失去記憶的少年天道毫無經驗,親得橫衝直闖,隻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
他嗚咽了幾聲想讓他親得輕些,那人卻對此充耳不聞,又想用舌尖帶著他教一下,可最終那自投羅網的舌尖卻被人不由分說地含著吮吸攪弄,欺負得舌根都跟著麻了幾分。
被親到眼底含淚,渾身戰慄之際,鳳清韻隻得在心中安慰自己——這可是曾經隻存在於夢中的吻和隻存在於夢中的人……便是百依百順,全然縱著他又能如何呢?
想到這裡,鳳清韻索性軟著腰身靠在對方懷中,任由對方施為。
龍隱擁著人親了不知道多久,才終於放開了那肖想已久的唇瓣。
月光透過窗戶,混雜著燭光映照在那人的側臉上。
龍隱心下砰砰直跳,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看著懷中人,一時間竟未敢開口,生怕打破了這汪平靜。
鳳清韻靠在他懷中喘了良久,才含著潋滟的水色抬眸看向他:“這次……郎君嘗出來是什麼花了嗎?”
“甜的……是薔薇。”龍隱啞著聲音摩挲著懷中人的腰線,恨不得將他吞吃入腹,連本性都暴露了幾分,“本座猜對了沒有?”
“郎君聰慧,自是猜對了……”那被他親得氣喘籲籲的大美人不但不懼分毫,而且還湊在他的耳畔輕聲道:“那這花蜜酒,小郎君想怎麼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