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櫻連忙上來抬手拍了他一下:“趕緊給前輩道歉!”
“沒事沒事,然然剛剛已經道過歉了。”鳳清韻連忙笑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不用太苛責他。”
見鳳清韻當真沒生氣,而龍隱似乎也沒有跟一個幼崽生氣的意思,丘櫻稍稍松了口氣,但還是捏了捏自己兒子的狐狸耳朵:“下次不許再亂跑了,知道了嗎?”
那小狐狸連忙點了點頭。
方才丘櫻在小心翼翼地觀察鳳清韻兩人的神色時,鳳清韻也在觀察她。
兩日未見,這個斷尾的狐女竟已經從一開始的落魄模樣,搖身一變成了侯府的貴客。
此刻她身著一身華服,頭戴珠翠,一看就是月錦書給她裝扮的結果。
但在這光鮮亮麗之下,她身上卻又有種歲月沉澱的美,並不顯輕浮,那是一種避免了為生計奔波的嫻靜。
鳳清韻見狀心下一跳,不免想起來了今日那花魁所言。
——國師極有可能就是這小孩的親生父親,他分明被狐妖所救,卻又在拋妻棄子之後親手砍下自己妻子的尾巴。
而且聽龍隱方才的意思,這國師可能已經命不久矣了……
在要不要告訴狐女實情的問題上,鳳清韻陷入了兩難,半晌才道:“……這兩日有這孩子父親的消息嗎?”
丘櫻聞言搖了搖頭:“沒有……人類本就脆弱,許是已經死了。”
她的態度很平和,完全不像兩日前那麼執著。
鳳清韻一愣,順著她的話道:“若是真找不到,你打算如何?”
“若是真找不到也無所謂了。月前輩跟我聊了兩日,我想清楚了很多。”她整理了一下半妖耳朵上的亂毛,垂眸道,“曾經我隻想要他給我們娘倆一個說法,可現在想來。負心之人是不會因為我們的執著而回心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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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歹是個妖修,承蒙各位厚愛僥幸不死,又經歷如此奇緣,怎敢再這麼自怨自艾下去。”
她手上戴著一個嶄新的玉镯,那應該是月錦書給她的儲物镯,她輕輕扶著那镯子道:“待到二位離開,我便決定帶著然然回山中修行。”
“諸位都是我的恩人,待這孩子長大後,我們母子二人一定結草銜環報答幾位。”
鳳清韻連忙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
丘櫻剛想說什麼,卻見旁邊的龍隱似是有些不快地眯了眯眼,雖然他沒說什麼,但身為狐族的天性還是讓她汗毛倒立,一看夜色後當即意識到了什麼:“二位是要回屋休息了嗎?”
鳳清韻還沒說話,龍隱便迫不及待地應了一聲。
鳳清韻:“……”
丘櫻聞言連忙拉著她的狐狸崽子側身行禮:“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二位夜安。”
人家都識時務到這種地步了,鳳清韻再想聊點什麼也不行了。
他隻能深吸了一口氣,略顯僵硬地扭過頭,隨即一言不發地和龍隱回到了屋內。
暖黃色的燭光映照在紙窗上,不算狹窄的空間內因為隻剩下了他們兩人,讓鳳清韻的呼吸瞬間緊了起來。
龍隱反手關上了門,發出了微妙的吱呀聲,刺激得鳳清韻頭皮發麻。
當龍隱關上門抬腳走過來時,那種戰慄達到了巔峰。
鳳清韻眉心一跳,急中生智之下,立刻故作鎮定地先發制人道:“……所以現在能說了吧,你在皇宮內到底見到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龍隱牽著他的手在床邊坐下,也沒戳穿他的慌亂,直截了當道:“青龍之心確實被送到了皇帝手中,但本座進去的時候,並未察覺到月錦書說的什麼劍意,心下正古怪著,再往裡走,便看到了將劍架在皇帝脖子上,逼迫他交出青龍之心的國師。”
接下來在龍隱的描述中,鳳清韻逐漸拼湊起了一幅完整的真相——那國師在皇宮外撒種子撒到一半,突然得知殘仙在他府中慘死的消息。
他得知此事時恐怕比鳳清韻他們還要震驚。
因為前一夜他剛和殘仙密謀完謀殺鳳清韻之事,第二天殘仙便暴斃在他的府中,儼然是殺雞儆猴的做派。
如此以來,細思之下,便隻有一種可能了——殘仙和他密謀殺害鳳清韻的事暴露了,而殘仙之死,則是鳳清韻報的仇。
而眼看著殘仙都不敵,誰知道他給自己的種子又有沒有作用。國師於是立刻拋下了手頭的種子,轉身想去拿青龍之心要挾,以換自己一條生路。
而龍隱的話也驗證了鳳清韻這一猜測:“那國師跑到宮中,就是想勒令那皇帝交出青龍之心,以此作為他活命的籌碼。原本那宮中還有劍符,可皇帝深信於他,為他解除了所有禁制。”
“不過正所謂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本座去的時候,剛好撞上他把劍架在皇帝脖子上,並從對方手中拿過青龍之心的一幕。”龍隱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而後一哂道,“他甚至還拿青龍之心要挾本座,要本座用魔心發誓,待他交出青龍之心後,你和我都不許取他的性命。”
鳳清韻聞言心下一跳:“你答應了?”
“答應了啊。”龍隱理所當然道,“但本座隻是答應了你和我不取他性命,又未答應別人不取他的性命。本座拿過青龍之心後直接廢了他的修為,順便收了他手裡的法寶,眼下他和凡人無異。那被他拿劍搭在脖子上的皇帝豈會輕饒他?謀逆之罪,罪該當誅。明天應該就是他梟首示眾的時候了。”
鳳清韻聞言了然,皇宮外那些禁制根本沒來得及發揮作用便被國師自己拆除了,那就怪不得龍隱行動這麼迅速了。
但若不是兩人更換種子,恐怕也不會撞上這麼巧的時候。
可以說是環環相扣,雖說討巧,實際上卻也是必然。
龍隱說完自己的經歷後,牽著鳳清韻的手將他抱到了懷中,垂眸明知故問道:“你呢。”
鳳清韻抿了抿唇,垂眸把先前慕寒陽恣意囂張的事給說了。
龍隱聽完這赝品假著虎皮逞威風的事情後冷笑道:“與虎謀皮的蠢貨,當真是蠢得掛相。”
鳳清韻雖和他一個想法,卻沒接話茬,也沒笑,反而抿了抿唇道:“……他臨走前,還跟我講了件事。”
龍隱聞言攏著他的腰身道:“什麼事?”
鳳清韻卻沒有回答,隻是抬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語氣輕的像是鴻毛:“是真的嗎?”
龍隱低頭湊近,勾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揚了起來:“宮主問的是什麼,本座怎麼沒聽明白?”
鳳清韻知道他故意逗自己,當即便紅了耳根,在燭光之下看起來格外漂亮:“……天道所謂的絕對臣服,是真的嗎?”
龍隱但笑不語,隻是按著他的下唇,看著他安順得像隻鹌鹑一樣,半晌才反問道:“你以為呢,我的小薔薇?”
先前慕寒陽如此喚他時,他隻覺得惡心,可如今於燭光之下聽到龍隱這麼喚他,鳳清韻卻睫毛一顫,輕輕垂下了眸子。
“好了,看把我們小薔薇嚇的。那些仙人不過是被本座殺怕了,所以故意誇大事實而已。”龍隱見狀忍俊不禁,松開他的下巴將他抱到了懷裡,“要真有那麼神,本座早就大殺四方了,又怎會經歷之後的那些事情?”
他語氣輕松隨意,那話聽起來跟真的一樣,鳳清韻狐疑地看了他三秒後,剛有些信以為真,神經還沒放松下去片刻,他的腦海中便驀然炸開了一道聲音:【清韻】。
那道聲音和先前龍隱在他心中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一樣,鳳清韻猝不及防之間,驀然僵在了原地。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大腦瞬間被抽成了空白,好似下一秒被人填進去什麼就是什麼。
龍隱笑著親了親他,卻並未趁人之危,反而擁著他的腰在他心底道:【我希望你永遠開心。】
此話一出,就像是雪白的畫布上被人潑上了顏色一樣,鳳清韻登時感覺自己心底霎時盈滿了歡喜。
多日以來被埋藏在深處的一切陰霾被盡數掃空,剩下的隻有純粹的喜悅與歡愉。
那過於明媚的情緒衝昏了鳳清韻的理智,仿佛飄在雲端一樣的感覺讓他緩了良久才意識到,慕寒陽信誓旦旦的那句“和血契那種低級咒術不同”到底是什麼意思。
此招不像血契一樣讓人在有意識的情況下服從,而是會讓人從心底接受這一改變,這種改變甚至徹底到連靈魂的底色都會隨之更迭。
鳳清韻在那種連靈魂都在戰慄的愉悅中緩了良久才回過神,過於濃烈的情緒甚至讓他的大腦一時間有些茫然。
龍隱抬手將他擁到懷中,低頭溫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高興嗎?”
鳳清韻埋在他懷中沒有吭聲,似是還未從方才的餘韻中回過神來。
龍隱摟著他含笑解釋道:“我沒騙你,這一招其實隻在人沒防備的情況下有效,持續的時間也沒有很長。”
“所以命令要短,不能下很復雜的命令,算不上什麼高明的權柄。”
“姓慕的什麼都不知道,還對此得意洋洋。”龍隱說完不忘在某人頭上再踩上一腳,“那些仙人的意思其實是暗示他,這一招對他們來說已經不管用了,可惜他這蠢貨卻沒聽出來。”
鳳清韻聞言終於回過了神,抬眸看向他:“……你這項權柄既然早就恢復了,為什麼先前不用?”
龍隱笑道:“那當然因為本座是正人君子,怎麼能做這種低劣之事呢?”
堂堂魔尊竟能說出自己是正人君子這樣的話來。
曾經的鳳清韻對此嗤之以鼻,恐怕還要嘲諷上兩句,可眼下的他聞言卻不由得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有人隻是假作權柄,便企圖改變他的一切思想。
有人當真擁有至上權柄,卻甘願將此裝進牢籠之中。
哪怕方才被鳳清韻點破,龍隱分明能趁人之危時,可他所求的,卻隻是讓鳳清韻開心而已。
這怎麼可能讓人不動容?
按照慕寒陽的說法,白若琳已經拿到了朱雀之心,而如今,青龍之心已齊,回歸本位不過是時間問題。
鳳清韻心下一片酸澀,一言不發地擁住了面前人的肩膀,低頭將臉埋在了他的懷中。
可惜鳳清韻的動容並未能持續太久,龍隱似乎天生便治他的多愁善感,見狀低頭蹭了蹭鳳清韻的鼻尖,以近在咫尺的距離小聲道:“再說了,這種法子用多了,難免提高你的下限,之後鳳宮主再用本座恐怕都嫌沒趣了,怎麼能多用呢?”
鳳清韻一開始並未能聽明白他在說什麼:“……什麼下限?”
龍隱聞言一笑,掐著他的下巴在他耳邊道:“聽不明白?那本座便勉為其難地給鳳宮主演示一下……不過恐怕要預支一顆山楂了。”
聽到山楂二字,鳳清韻便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驀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當即按著他的肩膀道:“等等,你想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