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清韻一愣,對上那人戲謔的目光後,驀然回神,耳根通紅地給了他一巴掌:“你要點臉——!”
龍隱笑著卻連躲都不帶躲的,最後那掌風果然一頓,隨即輕飄飄地落在了他臉上,跟羽毛一樣。
偏偏他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牽著人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怎麼不舍得用力啊,小薔薇?”
鳳清韻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拿出鮫人蛋便開始溫養,故意冷著臉不搭理他。
小小的蛋蛋相當盡職盡責,剛從儲物戒一出來,飯還沒來得及吃幾口,便挺著蛋殼“看向”龍隱,似是要努力把他記下來。
“北辰啊,你爹爹又生氣了。”龍隱見狀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蛋殼,“要是有一天父親不在了,你可得替我好好哄哄他——”
鳳清韻卻聽不得這話,沒等他說完便對他怒目而視:“你是回歸本位,又不是死了,會不會說話?!”
人不理他的時候忍不住犯欠,眼下挨了頓罵,龍隱卻總算舒坦了。
然而沒等他按部就班地開口認錯,最好再討一個吻,馬車卻在此刻驀然一頓。
鳳清韻正在氣頭上,又被這麼一晃晃得越發生氣起來,於是將蛋用手一遮,掀開簾子蹙眉看向外面。
卻見城門口處,一個女子哭天抹淚地被士兵壓著,她牽著的小孩則被人一把揪下了鬥篷,緊跟著便露出了一張驚恐的小臉,和他身後極其明顯的尾巴,以及頭頂的耳朵。
鳳清韻見狀心下一跳——半妖?
而周圍人見狀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紛紛驚呼道:“狐禍,是狐禍!”
“有妖怪!”
一陣嘈雜聲後,城門口的那些士兵突然自發地分成兩派,恭敬地低下頭,似是在迎接什麼人。
入城的人群有見識廣的人小聲道:“……許是國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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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一個長髯的男子從城中走出,士兵們緊跟著肅然道:“恭迎國師!”
鳳清韻見狀眯了眯眼,卻見那被稱之為國師的男子竟有化神修為——不是說金鱗國嚴禁修士進入嗎?怎麼國師境界這麼高?
然而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那國師便抬手在那女子頭上一揮拂塵,那狐女瞬間便露出了狐耳和兩條狐尾。
一片哗然之際,國師半闔著眸子道:“此為禍國妖狐,當殺。”
那抱著孩子的狐女白了臉,當即跪地求饒道:“國師!妾身隻是帶幼子前來尋夫,並無半點不軌之心,還請國師——啊!”
她話音未落,血光驟起間,那國師竟當即斷了她一尾!
鳳清韻眉心一跳,心下大驚。
那狐女氣息純淨,而且因生育半妖子嗣傷及根骨,眼看著修為恐怕是無法精進了,為何如此對她?!
狐女在劇痛之下,瞬間瑟縮起來,可哪怕如此,她也並未忘記抱緊她的孩子。
她那半妖孩子似乎才三四歲,相較於人類小孩發育得遲緩很多,可見狀還是立刻喊道:“媽、娘……娘親!”
“將此妖帶到天牢關起來,一個月之內若無青丘上仙來領,便直接送去斬妖臺。至於這個孽種——”國師隨意看了一眼那個被狐女護在懷中的半妖,“扔出去讓他自生自滅吧。”
士兵聞言紛紛道:“國師仁慈。”
可狐女卻在劇痛之下大驚失色:“大人……大人!我兒是半妖,他才三歲,在外面活不下去的,求求大人讓他和妾身一起去天牢吧!”
聲淚俱下的哭求簡直觸目驚心,可士兵不管這些,當即就要上前分開她和她的孩子。
鳳清韻見狀當即看了龍隱一眼,龍隱了然,於是掀開簾子下了車:“且慢。”
士兵聞言立刻不善地看向他:“來者何人?”
原本打算回宮的國師也跟著停了腳步,扭頭看向龍隱。
龍隱演起隨從來簡直是天賦異稟,當即便道:“我家主人乃大夏貴胄,祖上世奉狐仙,見不得爾等在此虐待狐女。”
大夏一國的皇族是天狐與人族的遺脈,受狐族庇佑繁育至今,國力強盛,便是金鱗也要禮讓三分。
那國師聞言眯眼看向他們:“既是大夏貴胄,為何不通知國主?”
龍隱道:“我主人原本隻是來遊玩探親,並無節外生枝之意。”
“遊玩探親?”那國師卻冷笑一聲,“眼下可不是遊玩探親的時候,二位還是請回吧。”
龍隱挑了挑眉:“此言何意?”
旁邊的士兵回答道:“近日皇城之內一連數起命案,吾國本就避諱狐禍,不可不防,還請貴主見諒。”
金鱗國曾經在皇室之中出現過狐妖亂政,雞犬不寧的情況,後世將其稱之為狐禍,因此對狐妖格外嚴苛。
龍隱了然:“確實不應該在這個檔口給貴國添亂,那讓這狐女帶著孩子離開便是。”
士兵松了口氣,都打算點頭了,未曾料那國師卻道:“不可,若她下次再喬伴做生人,趁本國師不在的日子前來入我國門,此等後患無窮之事,難道由你主人來承擔責任嗎?”
氣氛因他一句話,驀然僵持了下來。
龍隱聞言眯了眯眼道:“既然如此,那便讓這狐女跟我們一同入境,貴國若是出任何事,盡由我等負責,國師以為如何?”
國師冷聲道:“任何事盡由你們負責?好大的口氣!你拿什麼擔保?”
龍隱一哂,反手拿出了一枚令牌,隨手拋給國師。
那國師似是沒想到他一個凡人居然敢有如此態度,拂塵一甩接過令牌後,卻驀然變了臉色——天狐令!
狐女見狀一愣,隨即連忙帶著她的半妖孩兒走到龍隱面前,跪下不住磕頭:“求求恩公救命……妾身隻是為了來尋孩子的父親,絕無害人之心啊!”
人間四國,金鱗背靠仙宮,大夏背靠青丘,酆都背靠黃泉,洛溟背靠魔宮。
正如金鱗皇族可佩仙宮弟子印記,大夏上至皇族,下至百姓,按覺醒的天狐血脈劃分,至高尊貴者,可佩九尾天狐令,其次佩六尾通天令,再次佩三尾青丘令。
六尾以下的狐族見了天狐令都要給三分薄面,更不用說一個二尾的散修狐狸精了。
龍隱的天狐令自然是假的,不過他堂堂魔尊,連天狐本人都敢懟,別說假借一個天狐令了,就是偽裝成狐主降臨此地,恐怕妖族那邊也沒人敢說什麼。
國師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可面對天狐令,他又不敢當真說什麼,看了那令半晌後,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句:“——這可是二位說的,接下來,皇城內若是死一人,你待如何?”
龍隱嗤笑一聲:“若是死一人,我主便去黃泉界同冥主要來他的生魂,若是要不來,我拿人頭給他償命,如何?”
此話一出,周圍人都被他的口氣驚呆了。
國師愣了一下後當即嘲笑道:“大言不慚,便是你主子供奉的是青丘狐主,恐怕也不敢左右冥主旨意!”
“是不是大言不慚,國師開路便是。”龍淡淡道,“若是不成,自有我替主人受死,不必你擔心這些。”
“你不過區區一個侍從,命又能值多少錢?若是你們入境之後,我國境內敢死一人,無論何種死法——”國師陰沉著臉道,“我都要你那主子償命。”
——無論何種死法,就是老死也算,這就純粹是在找茬了。
那狐女臉色微變,連忙直起頭道:“恩公,我……”
可她話尚未說完,轎子內便傳出來了一道如明月般清澈的男聲:“好。”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國師既開了此口,那便請您拭目以待。”那冷質的男聲道,“龍兒,帶那狐女上車。”
“……是。”龍隱聽到此稱呼頓了一下,淡淡掃了那狐女一眼:“上車。”
狐女立刻感恩戴德地磕頭,起身後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尾巴一眼,見上面已經不再流血了,才松了口氣,帶著她的半妖兒子上車。
然而剛一進轎子,富麗堂皇的內景先是震得她一愣,而後一股莫名的花香撲面而來,聞到那花香的一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戰慄瞬間從她的脊椎一路往上,就像是見到了什麼大妖一樣,惹得她差點跪下。
可當她抬頭時,卻見那地方隻坐著一個人族青年,雖然哪怕用面紗遮了臉,依舊能看出他的氣度不凡來,可他的身上無一絲靈力波動,儼然隻是一個凡人。
那青年看向她溫和地笑了一下:“姑娘請坐,不必拘禮。”
他隻是隔著面紗一笑,便晃得狐女一愣,回神後連忙擁著她的半妖兒子一拜,起身後剛準備開口道謝,身後一陣冷風略過,那矯健的凡人侍衛緊跟著便上了馬車。
然後在她瞠目結舌的注視中,那大逆不道的侍衛竟笑著坐在他主人身邊,擁著那大美人的腰,掀開面紗便湊上前親了對方一口,緊跟著低聲道:“主人,方才喊誰龍兒呢?”
第65章 種子
狐女驚愕地看著這一幕。
未曾想那大美人非但不生氣, 反倒隻是噙著笑瞟了他的侍衛,輕哼一聲道:“你管我喊誰。”
龍隱一笑,摟著他的腰不依不饒地還要往上親。
狐女連忙非禮勿視地移開視線, 可她那個半妖兒子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兩人,見狀扭頭看向狐女:“娘親, 兩個恩公在幹什麼啊?”
鳳清韻:“……”
狐女頭皮都快炸開了,連忙慌裡慌張地去捂那小狐狸崽子的嘴。
鳳清韻回神後登時臉一熱,抬手將龍隱推到一邊, 出於禮貌考慮, 連帶著將自己的面紗也解了下去,不好意思地同狐女笑了一下:“讓二位見笑了。”
狐女惶恐至極,連忙起身想要道謝:“哪裡哪裡,是我們母子該感謝二位恩公,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可她話未說完, 馬車便向前面行駛起來,她剛剛斷了一尾,身體本就虛弱, 被這麼一晃,一下子跌倒在座位上。
許是覺得自己如此羸弱實在不太體面, 她的面色一下子羞慚下去。
“姑娘身體抱恙, 不必拘禮。”鳳清韻柔聲道, “敢問你和孩子來這城中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