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琳從來沒見過她師兄這麼悠闲的模樣,更沒料到在魔界這麼多天,他非但沒有任何憔悴的樣子,反而整個人都瑩潤了不少。
就像是一直在舊人手中蒙塵的璞玉,在新人的悉心照料下卻熠熠生輝。
白若琳一時間愣住了。
“若琳。”鳳清韻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後,驀然笑了一下,“瘦了。”
白若琳聞言驀然回神,所有的不真實感盡數散去,眼眶一熱,竟有些想落淚。
魔尊的寢殿內眼下還是第一次來這麼多人,以至於連坐的地方都有些不夠了。
好在鳳清韻早給了月錦書一枚儲物戒,她見狀立刻從戒指中拿出了一把玲瓏九寶椅放在白若琳身後。
“辛苦你了,錦書,下去休息吧。”鳳清韻言罷扭頭對白若琳柔聲道,“趕緊坐吧,大老遠過來,路上遇到危險沒有?”
白若琳坐下後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
鳳清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果真如此後松了口氣:“那就好。”
白若琳心頭感慨萬千,卻有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萬千話語湧上心頭,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先說哪句。
而在此刻,坐在鳳清韻身旁全程一言不發的魔尊,剛好剝了個荔枝遞到他嘴邊。
白若琳記得她師兄最愛吃荔枝,可眼下鳳清韻卻微微蹙眉道:“半個時辰不到剝了一百個,便是當飯吃也吃飽了,膩死了,你自己吃吧。”
那荔枝都遞到鳳清韻嘴邊,甚至碰了他的嘴唇,但聽到這話後,那人卻一笑,收回來就扔到了自己嘴裡。
而鳳清韻見狀好似習以為常一樣,收回視線什麼話都沒說。
白若琳略帶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這、這不就相當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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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紹介紹?”魔尊低沉中略微帶笑的聲音將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白若琳終於把滿心撲在鳳清韻身上的注意力稍微分出來了幾分,扭頭看向這個……把她的師兄從仙宮的泥沼中搶走的男人。
平心而論,魔尊看起來一點不像傳聞中喜怒無常的樣子,反而看著她的就像是在看一個天賦卓絕的後輩。
白若琳見狀臉色更不知道該如何擺了。
來之前她做好了和仙宮內其他弟子一樣挨魔尊巴掌的準備,而她對這個先前一劍贏下自己師兄的魔道至尊著實也沒什麼好印象,卻沒料到會是如此光景。
此刻的她就像是爹娘不合,終於勸著親媽離了婚的小姑娘,但當她真眼睜睜看著親媽改嫁,又下意識對這便宜爹感到抵觸。
於是她忍不住抿了抿唇,等著鳳清韻介紹彼此。
鳳清韻道:“我師妹白若琳,你沒印象?”
龍隱一笑:“仙宮那麼多白眼狼裡唯一養出來的好筍,又相當於你半個閨女,你閨女自然便是本座閨女,怎麼會不認識。”
“你少佔我便宜。”鳳清韻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而後扭頭和白若琳道:“你莫要聽他胡說,喊他前輩便是。”
鳳清韻都這麼說了,白若琳再怎麼不情不願,也隻能道:“……前輩。”
“嗯。”龍隱倒也冠冕堂皇地應了,而後他拿出一枚儲物戒遞給白若琳。
白若琳:“……?”
她一下子愣住了。
“他給你準備的見面禮,”鳳清韻解釋道,“收著吧。”
白若琳就那麼神情恍惚地收了魔尊的見面禮,一時間感覺今天的自己像個才煉氣的愣頭青,世界過於魔幻了。
鳳清韻溫和道:“所以若琳這麼千裡迢迢地來找我,有什麼事?”
白若琳聞言回了點神,深吸了一口氣說起了自己來此的目的:“其實也沒事,隻是有些擔心師兄,聽花盈說……說你在魔界開花了,便想來看看你。”
鳳清韻一頓:“花盈把百目果帶回去了?”
“嗯。”白若琳點了點頭道,“之前大師……那誰瞞著我讓花盈他們來魔界找百目果,回去給柳無治病。花盈果真帶回去了百目果,可柳無吃了她帶回去的百目果後……境界卻直接掉到了元嬰。”
“仙宮上下對此事都很震驚,花盈的師尊……唉,就是大師兄,執意要治她的罪,還要讓她說出百目果的來歷,可她咬死不願意說,之後柳無也極力聲稱他吃下那果子前是知情的,還說自己罪有應得,可除此之外的內幕,兩人卻都不願意說出口。”
“大師兄一氣之下把花盈罰去煉丹室思過了,我動了點手段去尋了她,多的她不願多說,隻告訴我說……”
說到這裡,白若琳忍不住看向鳳清韻:“說她見到了師兄你,還說你在魔界開了花,我實在怕你出事,便想來看看你。”
言罷她想起什麼般連忙補充道:“我來的事情沒有和大師兄說,還請師兄放心。”
鳳清韻聞言心下不禁動容,他的小師妹隻是因為一個聽說的傳聞,便一個人單槍匹馬地拎著劍來魔界尋自己。
如此怎能讓他不感動。
不過在感動之前,眼下還有另一件事亟待解決——
“你來時並未和慕寒陽提及此事?”鳳清韻問道。
“沒有。”白若琳立刻點了點頭,“師兄走之後,大師兄他就像是瘋了一樣,找遍了各種辦法想尋你回來,但仙宮上下一團亂麻,他礙於俗務無法抽身。”
“如果得知我來尋你,我怕他執意跟來或者讓我帶什麼傳聲符,師兄不喜……不願見我。”
“我怎麼會因為他而不願見你呢。”鳳清韻語氣柔和道,“不過,你的警惕性夠高,但對於咒法的敏銳度確實該練一練了。”
白若琳一愣。
“傳聲咒倒是沒有,不過有人在你身上下了監視咒,你沒能感覺出來嗎?”
鳳清韻說著一抬手,在白若琳愕然的目光中,無數光點從她身上升起,而後在三人面前匯聚成了一個半身人影。
白若琳看到那人的一瞬間,面色一變,立刻從椅子站起來難以置信道:“大師兄——?!”
鳳清韻卻和她截然相反,抬眸心平氣和地看著那道熟悉的人影。
——那果然是慕寒陽。
“清韻。”那道身影柔聲喚道。
月餘未見,那人的樣子卻還是一如既往,好似當真多麼深情一般。
鳳清韻淡淡道:“慕宮主,好久不見。”
慕寒陽好似被他冷淡的態度刺到了一樣,眼神卻忍不住落到了他身上。
隻見那一個多月前,從道侶大典上毅然決然離開的人,眼下身上穿著銀白繡金的衣袍,富貴逼人間不像是苦修的劍修,反倒像是被人金枝玉葉養著的花妖,和在仙宮時簡直不能同日而語。
渾身上下無一處細節不在說——離了仙宮,沒了他,鳳清韻確實過的很好。
慕寒陽心下一時間五味雜陳,像是倒了醋瓶,張嘴便道:“清韻,師兄知道你——”
可他話還沒說完,便直接被人打斷了,隻不過打斷他的並非鳳清韻。
“喲,這不是我們小宮主的前夫麼,又讓你知道什麼了——”龍隱話說到一半當即挨了眼刀,立刻勾了勾嘴角,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道,“哦,不對,忘了我們家小薔薇不喜歡這麼稱呼你了。”
慕寒陽驀然回神,意識到龍隱話裡的意思後,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清韻,你居然讓他看了你的本體——”
“方才聽了那麼多,就不必裝的如此震驚了吧。”鳳清韻卻輕描淡寫道,“花盈沒告訴你嗎?他不但看了我的本體,還吃了我的花苞,但這事和你有關系嗎?”
慕寒陽聞言,面色瞬間黑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龍隱見狀一下子笑了,剝了殼荔枝遞到鳳清韻嘴邊,方才還在說今天吃膩了荔枝的鳳清韻,垂眸看了眼送到嘴邊的東西,最終卻勉為其難地張嘴接了。
似是在慕寒陽面前故意給某人撐面子一樣。
龍隱見狀笑得更燦爛了,他扭頭看向慕寒陽,挑了挑眉道:“你看看你,千裡迢迢費盡心機圖什麼呢?好聚好散不行,何必非要讓自己輸得這麼難看呢。”
“畢竟你隻是個——”頂著慕寒陽怒極的視線,龍隱儼然一副恃寵而驕的模樣,飛揚跋扈間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嘲諷道:
“被遺棄的敗犬而已。”
第24章 血契
慕寒陽聞言一時間怒極反笑:“你不過骯髒又卑劣的魔物, 也配碰他?!”
龍隱聞言卻是一哂:“配與不配又不是你這條敗犬說了算的。”
眼看著兩人就要吵起來,鳳清韻卻宛如沒看見一樣,還有闲心倒茶。
白若琳勉強回神, 一時間面色發白,顫抖著解釋道:“師兄, 我是真不知道他在我身上——”
她話尚未說完,鳳清韻便柔聲道:“無妨,不怪你。”
他言罷倒完水, 那邊慕寒陽好似被龍隱幾句話說得破了防, 當即惱羞成怒道:“你算什麼——”
接下來的話想必不是什麼好話,寒陽劍尊時常下山濟世,在罵人方面的詞匯量儲備自然不是鳳清韻能比的。
鳳清韻聞言扭頭看向慕寒陽,隻一句話便讓他陡然止住了話頭:“慕宮主, 你從花盈那邊就沒問出別的什麼來?”
慕寒陽聞言果然一頓:“……什麼?”
鳳清韻看著他, 意味不明道:“關於你的心上人。”
花盈應該是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更聽到了鳳清韻喊龍隱那句龍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