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這樣和駱執葉說,當然也是有原因的。
他是想要報復徐洋沒有錯,也的確是利用了駱執葉,他做的這些事情,假以時日,如果駱執葉真的起了疑心,想要查的話,是完全可以查出來的。
到那一天的話,他不希望事情會鬧的很難看。
至少,駱執葉在娛樂圈的地位,如果真的要為被自己整的粉身碎骨的徐洋出頭,要封殺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必須未雨綢繆。
先給駱執葉打一點預防針,這樣日後,他才能有回轉的餘地。
畢竟從駱執葉說出那句話,相信自己不是這種人開始,簡尚溫的試探就結束了,他知道,駱執葉永遠都不會是他的港灣了。
微涼的雨落在肩頭。
有雷電劃過天際,他轉身,想要往回走,卻發現因為雷電的關系,這條小路的路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滅了,暗天色的小路黑乎乎的一片,他看不到回去的路。
夜盲症發作的熟悉孤獨感將人包圍。
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慢慢踱步往前走,作用也不大其實,隻能模糊的看到一點點的路,甚至因為路邊不知道什麼放了個路障,他差點摔了臉朝天,但反應快,隻能膝蓋磕到了地。
就在這個時候。
手機忽然震了震,有來電顯示。
簡尚溫拍了拍發疼的手,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這幾天有些熟悉的聲音,沈毅道:“昨天不是說今晚做鰻魚飯嗎,我讓人空運了點送過來,要放冰箱去,回來了嗎?”
他的聲音在風中很清晰。
在這深深的黑夜裡仿佛就驅散了點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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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尚溫回答說:“在外面,還沒呢。”
沈毅忽然就沉默了瞬。
簡尚溫正疑惑呢,就聽到他說:“參加宴會還沒回來?”
“對呀。”簡尚溫的睫毛有雨珠滾落下來,但他的語調還是一如往常一般,他道:“這不剛結束嗎。”
他正說著說呢。
就聽到沈毅說:“你在哪呢?”
簡尚溫沉默了瞬,他道:“酒店後面,稍微遠一點的後山小路上。”
沈毅說:“在那等著。”
簡尚溫:“我把你借我的衣服好像弄髒了。”
“知道了。”沈毅說:“既然都髒了,就把外套脫了擋雨吧,讓它盡一點最後的力。”
簡尚溫就悶悶的笑了笑。
他要掛電話,沈毅卻沒有掛,他說起那件西裝其實也是品牌方送給他的,他原本早就要處理掉了,本來也並不是合適他的尺碼,又提起之前某件品牌方送的衣服價格高還抽線。
都是很小很小的瑣事。
簡尚溫就坐在黑暗裡聽著,偶爾應兩聲。
然後外面忽然就有一輛車的光劃破黑夜停了下來,看起來沉穩的車,輪胎和地面滑過的時候,卻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有人從車上下來。
高大修長的身段在車燈前似乎會發光。
沈毅走到他的面前,他看著不遠處的簡尚溫,那個人坐在路沿邊,有雨水從他漂亮修長的臉龐滾落下來,那臉龐清冷,在車燈下,眼角的紅痣格外漂亮。
莫名的。
沈毅想起來,年少的時候,他剛搬到那座小島陪母親養病的時候,那個時候母親剛走沒多久,父親就又娶了一個太太,他氣的從莊園跑出去,外面也是下雨了。
當時好像也是這樣的一個晚上。
看不清四周的晚上。
他摔倒了,滿臉的血,坐在一塊石頭邊,雨把他淋了個透徹,頭發都遮住了額角,有個孩子和母親從不遠處的小路經過,他不知道和母親說了什麼,就小步的跑了過來。
一個很笨的小孩。
不知道怎麼回事,跑著跑著還摔了,有些無措的拿起地上的手電筒跑到他跟前。
“哥哥,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那孩子說:“下雨了。”
沈毅當時沒說話,他那個時候恨透了所有人,恨無情的父親,恨那些仗勢欺人聯合一起欺負他的沈家私生子們,他心中滿滿的仇恨,甚至恨不得自己都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才好,對這個來搭話的小孩也不想搭理,說不定還是來看自己笑話的,他想。
“我沒有多餘的傘了。”那個小孩說:“這是我的外套給你,你拿來擋雨吧,要早點回去哦。”
一個橘黃色的喜羊羊外套。
甚至因為穿太久了,被洗的發白,但是特別幹淨,甚至因為剛剛過來的時候被他抱在懷裡,他自己摔了都沒弄髒外套。
沈毅抬頭看他。
大雨裡,四周又黑,他隻記得那個小孩長得好白嫩,眼角有一顆紅痣,在雨裡特別清晰。
然後那個小孩就對他擺了擺手說:“我走啦,我媽媽還在等我呢!”
這件事情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二十多年了,那個時候沈毅自己也不過五六歲,久的他自己都不太記得了,直到現在,那久違的回憶才又衝了上來。
簡尚溫隻聽到清晰的腳步聲在身旁響起。
一雙幹淨的皮鞋踩著小路的泥濘走到他的面前,沈毅低沉的聲音落下來:“也不知道找個能躲雨的地方坐著,我讓你把外套披著擋雨,也不擋。”
簡尚溫關上手機的通話,側目對他笑了笑:“怕你找不到我。”
其實是太黑了,看不見。
他的話剛落下,沈毅的外套就落了下來,那外套裡面都還是幹的,名貴的西裝外套還沾染著沈毅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氣,帶著他暖暖的體溫。
簡尚溫站起身來。
沈毅知道他看不清,即便有車燈也伸手牽著他往前走,簡尚溫跟在他的後面,就微微的嘆息,詢問道:“沈導,這件外套能淋雨嗎,我不會一口氣要陪你兩件外套吧,身上這件就不說了,但是我現在披著的這件可是你……”
“不用你陪。”沈毅回眸瞪他一眼說:“你不是一直都從工資裡直接扣的嗎?”
簡尚溫就笑了笑。
餘燦燦都說了,這些外套至少有些是七位數的,他那點工資,還真是要扣到三十年後了,看來以後也不怕沒工作了。
他一邊笑一邊上了車。
車裡早就打著溫暖的空調,進來不會冷。
簡尚溫原本想說自己渾身湿,這真皮坐墊別是要弄壞了吧,結果看人家沈導自己也湿了,但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就幹脆不提了。
車子從小路打方向往回走。
這裡距離公寓不算太遠,但回去的時候也走了十五分鍾的路程,但簡尚溫清楚的記得,電話掛斷的時候,他們隻通話了九分鍾。
最後車子到了大廈。
簡尚溫從車上下來說:“我先回去洗個澡,再做鰻魚飯?”
這是之前答應好的事。
沈毅從車上下來道:“去洗澡吧,誰急著等那口吃的了?”
簡尚溫就笑了笑,回答的時候看到門口放著冷箱,沈毅剛好也沒走,他道:“我來處理就行,你去洗澡吧。”
“好。”簡尚溫也無所謂他進來,反正也是員工宿舍嘛,又不是什麼私密的地方。
沈毅淋雨淋的少,就湿了一點點,所以也就不著急,簡尚溫進浴室洗了個澡,把身上的涼意衝散了很多,他裹著浴袍出來的時候,本以為外面沒人了,他準備先把鰻魚解凍做飯的時候,樓下的燈卻是涼著的,廚房裡還傳來了點油煙的氣息。
他一愣。
緩緩走到客廳,就看到有人站在那,廚房暖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系著圍裙,修長的手臂將西裝的外套挽起,正在煮米飯。
在這之前。
簡尚溫也見過很多面得沈毅,高高在上的,難以接近的,富貴逼人的,他以為他不會見過更多面的時候,就見到了另一個他沒有見過的沈毅,甚至有點疑惑的開口:“沈導?”
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
沈毅抬頭看他說:“怎麼了?”
“你怎麼在做飯?”簡尚溫道:“不是我做嗎?”
沈毅一邊將手裡的電飯鍋放進去蒸,一邊說:“誰說一定隻能你來做了,我還不至於讓一個剛淋完雨的人做飯,再說鰻魚飯是什麼難做的東西嗎?”
簡尚溫沒說話了。
鰻魚飯,不難做,很多人都會做。
但是他沒有見傅謹成坐過,也沒有見過梁深做過,那些富家大少爺們永遠都是坐在高臺上,等著下面的人畢恭畢敬的將食物遞給他,甚至他們也愛吃自己做的飯,想吃了,就把自己喊過去,理所應當的使喚他,甚至仿佛把喜歡吃自己做的飯當做是一種恩賜。
沒有人覺得有哪裡不對,好像他就該是個做飯的。
直到有一天。
簡尚溫站在客廳裡,看著有人站在廚房裡,給他做晚飯。
而那個人,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人。
沈毅甚至還看他一眼道:“這個飯量夠嗎,你發什麼呆,看看要不要再多點米?”
簡尚溫回過神,慢慢的走過來,他說:“夠的,有點多了。”
沈毅就說:“多比少好,你也不看看自己瘦成什麼樣子,劇組拍戲就算上鏡也不需要瘦成竹竿,想要工作的前提是自己多注意身體,這也是一個稱職的好演員應該有的素養,知道嗎?”
簡尚溫愣了愣,然後就輕輕笑了,他說:“哦。”
沈毅側目看他一眼,像是不知道怎麼有人被教育了還笑,便道:“笑什麼?”
“沒。”簡尚溫靠著廚臺看著他:“覺得高興,就笑了。”
鰻魚飯很快就做好了。
意外的很好吃。
沈毅應該是個經常自己下廚的人,簡尚溫挺意外的,飯量比他平時給的還要多一點,他原本以為自己吃不完,沒想到全吃完了。
簡尚溫還不忘記捧場一下,沈毅說:“沈導的廚藝不錯嘛!”
沈毅淡淡的點頭,這個人還穿著圍裙呢,但坐在那就是有股高貴優雅的勁兒:“嗯,你知道就好。”
簡尚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