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尚溫頓了頓,就輕輕的笑了笑,他心安理得的靠著人,開口道:“沈導可真是為群眾服務的好導演,等我回去,我要給你寄一面牌匾。”
他背著他,穩健的踩在石板路上,大雨落在人的後背,可他的背很熾熱滾燙,所以一點都不冷,和沈毅這個人總是冷淡淡又毒舌的模樣不一樣,他身子好熱。
沈毅道:“用得著你送?”
簡尚溫想想也是,這位在圈內拍攝過的作品拿獎拿到手軟,要什麼沒有呢,他送的牌匾如果扔廚房燒火都嫌炭劣質。
沈毅本以為這麼說了簡尚溫就會換個別的。
誰知道。
簡尚溫就說:“那好吧,沈導您什麼都不缺,我就不送了。”
沈毅就給氣笑了,這家伙臉皮有時候是真的厚,即便他的確是不稀罕,但依舊挑了挑眉,反骨上來了:“要是我偏要呢?”
“那……”簡尚溫頓了頓,他埋在沈毅的肩膀處,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到沈毅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甜香,他懶洋洋的靠著他,笑了笑:“那我隻好把自己賠給沈導了。”
山風吹拂過人的衣角,雨水冰冷冷的撒落下來。
沈毅的腳步微停,然後簡尚溫就聽到他說:“賠給我?”
簡尚溫點點頭:“嗯。”
“你想的美。”沈毅嗤笑一聲,他挑眉道:“想跟著我的人那麼多,到你這倒成我的獎勵了?”
簡尚溫就悶著笑了笑,他嘆息道:“沈導你可真是不好哄。”
他還想哄騙一下,看看能不能套個近乎,也不用非得什麼特殊身份,哪怕是沈導有點印象的朋友,以後試鏡的時候,至少能方便一點,不需要花很多很多的錢才能買到一個面試配角的資格了。
這世上果然沒有捷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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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毅的聲音傳來:“少拿你忽悠男人那套來我這晃蕩,我問你,攝影師告訴我給了你手機,怎麼不用手電筒下山?”
山間的小路因為這場大雨沒什麼人,路邊的樹隨著風瘋狂的搖曳著,天空黑壓壓的,天地間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存在。
簡尚溫道:“電量沒多少,錄曇花的視頻了,錄完也就沒電了。”
沈毅挑眉:“那個視頻比你下山還重要,萬一我沒找過來呢?”
簡尚溫就沉默了,他靠著他的背,輕輕說:“那就在那等著,到明天早上節目組也會有人過來的。”
沈毅氣笑了:“那要是沒人去接你,你在外面待一晚上,不害怕?”
簡尚溫忽然就想到了過去的一些零碎的畫面,母親去世的早,養父養母有了新的孩子後對他也並不關心,有一年也是下了很大的雨,道路不通,他那個時候五六歲的年齡,加上搬了新家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學校的大門已經關了,他也沒有等到人來接。
就在學校外面的一間商鋪的屋檐下坐了一夜。
的確是害怕的。
習慣就好了,不習慣,又能如何,反正也沒有人會去接他。
“沈導這不是來了。”簡尚溫輕輕的笑了笑,他道:“我手機裡還有珍惜視頻呢,等回去了記得找攝影師給發出去,我特地拍攝的角度非常好,清晰度高的很,能給這個手機的品牌打一波很好的廣告了,沈導你別忘了告訴他們是我拍的,盡量讓他們打一撥廣告費過來呀。”
他說的那麼輕松。
仿佛這樣就可以掩蓋掉背後的傷痕。
周圍是黑壓壓的天色,他看不見,被丟在山上,他也不哭訴,好像永遠都是笑盈盈的,不會痛,也不會難過,仿佛刀槍不入。
雨水順著人的臉頰劃過,如同一顆顆斷了線的珠子。
山風呼嘯呼嘯的,穿過山谷。
沈毅說:“簡尚溫。”
簡尚溫側了側臉:“嗯?”
“你累不累。”他說。
世界仿佛忽然就安靜了,那呼嘯穿堂的風吹拂過彎曲的枝椏,明明四處都是風,可他卻覺得格外的沉悶,背著他的人體溫熾熱,他平靜的走著,平靜的詢問,沒有狂風驟雨,卻掀起波瀾
簡尚溫臉上的笑意終於緩緩的消失了,他低頭,靠在他的肩頭,聲音輕輕的,攙著風聲,飄散在雨裡:“嗯。”
……
小屋。
電力系統還沒恢復。
沈毅早就打過電話回來,告知了眾人,說他會帶人回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整個世界風吹雨大的,大山的風雨總是來勢洶洶,這種天氣嘉賓們基本都在屋內等著人回來。
但依舊有人出去了。
雨水將人的衣裳淋湿,在村口的轉彎處,手電筒的光灑過來。
遠遠的,就看到了人的影子,簡尚溫抬頭,甚至不需要特地去確認他就能知道這是誰,祁言渾身都湿透了,要知道偶像是最要形象的,可他的發被雨水打湿,他喘著氣,站在小路上,看著遠遠走過來的兩個人,頓在原地。
有光了。
沈毅停住腳步,將背上的人放下。
簡尚溫渾身已經湿透了,他抬頭看著祁言,輕聲開口道:“下雨了,怎麼還過來了?”
祁言一言不發,他隻是沉默的將手裡的雨衣披在簡尚溫的肩上,在呼嘯的山風和冰冷的雨聲裡,他的聲音低低的:“對不起。”
簡尚溫頓了頓,他沒回應,隻是抬眸,輕笑了笑說:“已經湿了,還披著做什麼,倒是你,怎麼不穿著過來,陪我們淋出病了,明天你的粉絲你可不會繞了我。”
祁言卻不答,隻是低聲道:“對不起。”
靠近了才能發現,他渾身有些顫抖,如果不是因為沈毅在這裡,也許早就在看到簡尚溫的那一刻潰不成軍。
簡尚溫接過他遞過來的手電,雨水衝刷的手掌冰涼沒有溫度。
“回去吧。”他說。
從這裡回到小樓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快要走近的時候,節目組的一些工作人員也都過來了,尤其是攝影師,不住的道歉。
簡尚溫還想說什麼,沈毅淡淡道:“手機給他就行,你回去洗漱。”
於是他就省了唇舌的功夫。
回到洋房的時候,備用發電機剛修好,屋裡的蠟燭剛滅,四周一股淡淡的藥膏味道,沙發上,幾個男人都在,人剛進來,就都看了過來。
翡成率先站了起來,他道:“怎麼淋的這麼狼狽?”
簡尚溫說:“淋了點雨。”
沙發上溫錦的腿被包扎了起來,他應該是哭過了,眼眶紅紅的,看到簡尚溫的時候想過來,但是又扯到了傷口,隻能可憐巴巴道:“簡哥哥,你沒事吧,對不起,都怪我靠著籬笆沒站穩,要不然你也不會淋雨了。”
簡尚溫的目光在一屋子的人身上掃了一圈,輕笑了笑:“沒事,淋個雨而已,倒是你,摔的嚴重嗎?”
溫錦立刻搖了搖頭說:“醫生來看過了,說隻要養兩天就好了,過了今天晚上就不會影響走路的。”
簡尚溫就應了聲,他身上的衣服還在往下滴著水,狀似隨意道:“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昨天的籬笆還是我和小翡一起修的,根基打的很牢固副導演今早還檢查了呢。”
話音落下後。
果然有人的臉色瞬間微妙的變了變。
簡尚溫的目光掃過所有人,落在某個人的身後輕輕的笑了笑,目的達到了後他也不久留,隻道:“我先上樓去洗澡了。”
樓下的人原本以為這位回來,必然會是好一頓慌亂。
可人家就像是沒事人一樣,甚至還關心了一會兒傷員就走了,這讓一些原本還想多問兩句的男人都沒有了開口的機會。
傅謹成將手中的書放到一邊,面色冷峻的很。
梁深也站起身來,一副彬彬有禮斯文的樣,淡笑道:“倒是提醒我了,也該上樓洗漱了。”
其他也也紛紛站起身來要回去了。
溫錦有些愣了愣,怎麼忽然大家都忙起來了?
明明……
剛剛都還圍著他,陪著他一起上藥來著的。
*
晚間。
下暴雨的天氣驟冷,簡尚溫在夜間就起燒了,他睡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眼房頂的天花板是重影的,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就坐起身來,他的體質差又怕冷,經常受涼就會發燒,本以為這次運氣應該會好一點,沒想到還是沒有躲過。
希望不要影響明天的錄制就好,不然還要扣通告費,他一邊試了試滾燙的額頭一邊想。
他打開了門扉,準備下樓去醫藥箱找點藥。
凌晨一點。
樓下客廳的燈還開著,他看到祁言坐在沙發上。
簡尚溫眯了眯眼,他隻穿了襯衫,外面披了個有些單薄的外套,因為發燒有點沒力氣,就靠在欄杆處問:“怎麼沒睡?”
祁言道:“睡不著。”
“哦。”
簡尚溫笑了笑,他猜測:“是溫錦的腿又發炎了?”
祁言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反駁呢,簡尚溫就重新站起身來朝醫藥櫃走,他的步伐有點晃,還沒走兩步呢,就被人接住了。
拉著他手腕的人沒說話。
祁言把人按在沙發上,然後打開了櫃子,從裡面熟練的找到了退燒藥的位置,仿佛這個動作他已經做了無數次一樣,然後他從廚房裡倒了水,過來遞給簡尚溫。
簡尚溫接過來喝了口,是溫水。
這個小樓裡沒有熱水器,隻能靠自己燒水,零點居然還有熱水。
他淡淡的垂眸,安靜的把藥吃了。
基本上他隻要受涼就會發燒,這些年就是這樣,他自己都習慣了,照顧他的祁言好像也習慣了,簡尚溫把藥吃了,祁言就抱著他上樓。
簡尚溫窩在床上緩解昏沉感,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迷迷糊糊的,他頭疼的厲害,床邊坐著的人卻一直都沒走,他緩緩的睜開眼,聲音輕輕的:“祁言。”
身旁的人僵了僵。
“回去吧。”簡尚溫說:“別折磨自己。”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窗外已經陽光燦爛的,他發燒的事情小樓的人都知道了,一大早幾乎剛醒就有不少人都過來看他,溫錦更是過來又哭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