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穿梭在雲中,雲深恐高, 這回是死活不敢靠近船身沿板, 隻敢在甲板上老老實實打坐。
他雙手抵著膝蓋掌心撐著下巴,好奇寶寶一般問對面的鮫人族長:“你們之後打算去哪裡落腳呢?”
鮫人族長傷勢已經好了一大半, 但她到底年紀大了,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傷及了元氣, 本就銀白的發絲顯得幹枯雜亂,連魚尾的鱗片都黯淡無光。
她身為鮫人族不能離開海水太久, 所以是泡在一個浴桶之中保持鱗片的湿潤,當聽聞雲深的問話後, 她思慮再三回應道:“最南邊有一處極地, 那裡人跡罕至,但環境卻極其嚴寒,孩子們真要跟我去那裡未必能夠適應得了,所以我還尚未拿定主意。”
鮫人一族世代生活在東海, 而今家園已毀, 那些修士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他們,東海是無論如何都回去不得了。
隋簡從船艙之中走出來,他順勢坐到了雲深身旁與他大腿相貼。
兩人之間靠得很近,顯得有幾分曖昧, 雲深顧慮著有外人看著,不動聲色的縮了縮腿往一旁躲, 隻是剛有動作就被隋簡發現並且直接攬著他腰身往回拉了過去。
鮫人族長瞧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失聲輕笑, 雲深鬧了個大紅臉,始作俑者卻臉皮極厚的當做無事發生, 義正言辭的問道:“為何不考慮迷失島?”
“那裡氣候宜人,又遠離大陸,還有天然的迷幻霧氣作為天然的屏障,是再合適不過的隱居之地。”
迷失島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鮫人族長不是沒考慮過,隻是……
鮫人族長嘆氣著搖頭:“那裡居住的著鮫人一族的世仇,當真搬過去隻怕不得安生。”
她口中的世仇正是魚人族,一種魚頭人身的海中智慧種族。隻是魚人生性嗜血兇殘,也沒有人性和道德觀念,它們種族之內尚且互相殘殺將彼此當做儲備糧,其餘的物種那就更不必說了。而且它們尤其喜愛虐殺鮫人族,將受盡折磨恐懼痛苦死去的鮫人肉奉若至寶。
鮫人族長隻想帶著族人能好好的休養生息,並不想才出龍潭又入虎穴。
最後鮫人一族的去留沒能商討出個所以然來,為了節省時間,隋簡將其送進了紫府空間與她的族人匯合,至於安居何處一事等待往後她想清楚了再另行協商。
送走鮫人族長,墨鱗由於強行破壊了八岐大蛇的封印遭到了反噬,如今正在閉關療傷。
甲板上隻有雲深和隋簡二人,沒了外人在,隋簡幹脆將雲深抱進懷裡,讓他坐到自己大腿上,雙手霸道的箍緊他的腰身,下巴抵著他發旋,慵懶的眯著雙眼感受難得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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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雲深早已習以為常,他甚至沒覺得有何不妥,此時的他全部心神都在盤點自己空間戒指裡的小金庫上。
除了滄驥城的城內寶庫,隋簡身上的家當幾乎全在他這裡了。除了被寄放在銀犀靈鹿那裡淨化的土元素之心,剩下的那些元素之心和煉制涅槃丹的靈植靈寶都在他手上,再算上剛得的鳳凰骨,他們似乎已經把丹方所需的東西都備齊了。
雲深恍然:“涅槃丹好像可以煉制了耶。”
他說著兩眼亮晶晶,昂首挺胸自信滿滿的拍胸口道:“你等著,回了滄驥城後我就閉關練涅槃丹,一定會把你的病一次性治好的!”
隋簡懶洋洋的嗯了一聲,戳破了人參精的幻想:“可最近你疏於修煉,如今丹師等級還停留在八級,恐怕一時半會兒的還煉制不成。”
誠然雲深能做到越級煉丹,但涅槃丹作為神級的丹藥,普通十級丹師都未必能保證成功,雲深一個八級丹師更加不可能。
雲深渾身一僵,訕訕的摸了摸鼻尖,剛才還神採飛揚的誇著海口,如今唯餘尷尬。
他倒是忘了自己還沒晉級十級丹師了,吹牛吹早了。
可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才導致他修煉松懈了,他相信以自己的天賦異稟,十級丹師應當不是什麼難事。
雲深再次打起精神,自覺自己如今任務深重,於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捏拳說了一句:“從現在開始我要閉關修煉,爭取早日晉級十級丹師。”
他說罷直接起身就往船艙裡衝去,腰帶上的九州鼎都解了下來,也沒管身後的隋簡是什麼反應。
隋簡懷裡空蕩蕩的,他略微不爽的撇嘴,但也僅僅隻是不滿人參精突然的離去,眼看著人參精就要走進船艙,他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擺的褶皺,而後長腿一邁,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
飛舟行進速度極快,不過三天就回到了滄驥,沒日沒夜的煉丹修煉的人參精被強行扛出了船艙,最後被按著休息了幾日才又再次閉關。
雲深自從恢復記憶以後修行的速度跟開閘泄洪了一樣,完全沒有了一點瓶頸期,短短兩個月就從八級衝上了九級丹師,連修為也衝上了合體期。
接二連三的劫雷降下,但主殿卻沒有損失一磚一瓦,對此城內的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還能樂觀的賭夫人下一次突破會在幾個月之後。
雲深閉關不出,隋簡也沒闲著。他暫時將鮫人一族安置在了離滄驥不遠的淨琉海中,又去確認了一下土元素之心的淨化程度,最後才開始拆閱千機樓流水似的往裡送的密函。
那次鮫人族之行,太珩宗損失慘重,除了泰厄自己成功逃了出來,其他弟子都葬身蛇口,連帶的那些世家弟子也遭了殃。至於浮光與趙隨雲早就在情勢不對的時候使用空間傳送符遁走了,完全一點出力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八岐大蛇被封印多年,區區幾百個修士還不能滿足它想飽腹的欲望,於是便追蹤著泰厄的氣息上了岸,在東海沿海一帶肆虐,最終被一位神秘的黑袍人一劍斬殺,屍首被煉化,妖丹被黑袍人直接挖走。
隋簡不用想都知道那人是誰,屍首和妖丹都不放過,除了步縱也沒有其他人了。
步縱本身就已經修煉大成,再完全吸食八岐大蛇後,恐怕修為隻會更上一層樓,再想用本命劍威脅的戲碼恐怕是不能再上演了。
果然還是得盡快完成那個專門針對步縱而設的的陣法才行。
除了這些事情以外,十大宗門對隋簡的不滿越發壓制不住,討伐的聲音達到了空前的高昂。
當知道大魔頭隋簡已經回了老巢躲著不出來以後,十大宗門掌門全部集結在了一起,就商議何時攻打滄驥城,每個門派出多少人,又那些宗門打頭陣一事僵持不下。
畢竟每個宗門培養出一個渡劫期以上的大能修士,是無數天材地寶堆積而成的,一旦這些大能隕落,宗門實力被大大削弱,在修仙界之內的地位和影響力自然也要下降。
誰都不想當那個先出人又出力的冤大頭。
其中泰厄自然是反應最為激烈那個,因為隋簡,他門下死了那麼多長老弟子,仙門第二的位置差點都要不保,他如何不恨?連帶攪局的浮光和趙隨雲自然也沒得到他一個好臉色,在劍宗主張徐徐圖之時字字珠璣夾槍帶棍,又不停的煽動著其他人聯合起來,趁隋簡不備盡快攻入滄驥城。
兩邊支持的人馬各佔一半,僵持不下之際,泰厄暴怒拍桌,指責劍宗包庇魔頭隋簡,而是帶著門下弟子拂袖而去。
最終何時攻打滄驥城還是沒能商議出個準確時機,明面上看似是泰厄落了下風,但千機樓卻傳來消息,太珩宗脫離了聯盟,鼓動其他與他志同道合的宗門商議好了時間,選擇悄悄前往滄驥,意圖打隋簡一個出其不意。
“主上,可要屬下半途狙擊?”
左奇親自請命,對此隋簡隻是輕蔑的笑了笑,擺手示意道:“既然他們上趕著來送死,那便讓他們來,正好讓他們做那陣法的養料。”
隋簡可不怕任何人,來得越多越好,這樣他的陣法才能吸收到更多的能量,更加牢不可摧。
嚴格算起來,如今這個局面還是他一手促成的,十大宗門的高手大能一次過攻打過來,恐怕還沒那麼容易全殺了。隋簡隻能選擇迂回,讓浮光幫他挑撥那幫烏合之眾的關系,使得他們的結盟分崩離析,最後各個擊破。
而泰厄那人莽撞無腦,從他開刀最為合適。
如此這般又是一晃數月,雲深仍舊閉關不出,但隋簡有預感他應當已經到了突破的瓶頸期。
而他這個猜測在三日後得到了印證。
隻見主殿之上陰雲密布,電光火舌閃爍,一副風雨欲來的景象。
閉關大半年的雲深終於出現了,他身著一身紅衣,由於廢寢忘食的修煉,整個人雖然依舊白嫩幹淨但還是顯得十分不修邊幅,衣襟歪歪扭扭,像小孩子隨意套上一般,連頭上發冠都歪歪斜斜的要落不落。
雲深龇著一口小白牙,神氣的挺胸:“渡完這次劫我可就是十級丹師了,這回你不能取笑我了吧?”
隋簡沒曾想他在意的竟是這個,聞言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越看那凌亂的衣襟越覺得不順眼,便一言不發的上前為他整理好衣服發冠,而後才摸摸他腦袋叮囑道:“去渡劫吧,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雲深乖巧的點頭:“好,我去去就回。”
那輕松的語氣,好似自己要做的事情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兇險異常的劫雷。
第82章 八十二
晉升渡劫期的雷劫非同小可, 渡劫自然不能在滄驥城內。
雲深去了宮城後放數十裡遠的山脈,而隋簡自然也帶著人跟了過來,隻是沒有靠得太近。
雲深原以為這次渡劫也會是輕輕松松, 他剛準備好渡劫, 立刻就有接連數道劫雷咆哮而來,根據以往的經驗他這次心安理得的沒躲, 然後就遭遇了滑鐵盧。
毫無防備的人參精被劈了個正著, 強大的電流從頭到腳的灌下, 一瞬間整支參都被劈麻了。
雲深:“……???”
說好的他已經飛升過重修渡劫隻是走過場呢?
雲深總覺得這是天道在伺機報復,還不等他破口大罵, 又是十幾道劫雷劈來,這個時候他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再次被劈得渾身麻木頭腦發昏。
雲深眼冒金星, 仿佛看到了他不知道長什麼樣的太奶在跟他招手,等他定眼一看,發現自己的神識竟然不知何時輕飄飄的飄在了雲層上,而肉身依舊在山脈之中承受著劫雷的洗禮。
他的面前, 是上次與他談話卻被打斷不得不離開的天道。
難怪那些劫雷一定要劈他呢, 合著是天道這個狗賊要見自己。
他鬱悶的盤膝而坐,一手抵著膝蓋掌心託腮,對天道的不講武德的行徑指指點點:“你想見我倒也不必這樣劈我吧?你是不是在伺機報復!”
面對人參精的指責,天道隻是神態平和的解釋道:“吾不能現身於人前, 故而隻能出此下策。”
雲深眼中的惱怒平息了一分,但依舊很生氣, 開口說話時的語氣都不太客氣。他問天道:“你一直要見我, 甚至不惜給我恢復記憶到底想要做什麼?”
天道沉吟半晌,道:“吾要你放棄煉制涅槃丹。”
放棄煉制涅槃丹?那豈不是拐著彎的讓他害死大反派嗎?隋簡沒有涅槃丹神魂就再沒恢復的可能, 等自己飛升上界以後,也沒人再能雙修為他療傷,最後就隻剩下慢慢等死一條路。
這心思,真的好歹毒!
雲深立馬一蹦而起,離天道三尺遠了以後,才敢對其指指點點:“你知道大反派是我雙修對象嗎?雖然他還沒轉正,但也算是我道侶了。你居然這麼歹毒,讓我害自己道侶,破我道心!”
“你簡直不是人!”
人參精罵完了以後反應了過來,又改口道:“你本來就不是人,你連畜生都不如!”
天道:“…………”
人參精罵完了不解氣,在那裡氣得直跳腳。
天道頭疼的扶額,他也是沒想到自己隻是打個盹的時間,這個不可控的外界人居然和隋簡這個應死之人攪和在了一起。他原先還以為兩人隻是感情好些的好友,憑借自己的能力未必不能說動雲深放棄繼續擾亂這個世界秩序,將一切修回正軌。
可如今兩人居然已經結為了道侶,深知以雲深那認定了某件事就是撞破南牆也不會回頭的性格,天道知道這事應當是成不了了。
但他還是想最後掙扎一把,他說:“你先不要急著拒絕吾,我帶你看一樣東西。”
他說著大手一揮,雲深眼前一黑,再睜眼看到的卻是一個人間煉獄,山河寸血,到處都是斷壁殘垣。
空氣之中屍骨腐爛發臭的味道攪和著濃重的血腥氣味,混合在一起讓人聞上一口都控制不住的胃部抽搐幹嘔,還好雲深反應快封閉了嗅覺,不然就真吐出來了。
天道從他身後走出,領著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