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帝斯擱在膝頭的手指輕輕捻動，縱使沉穩如他，此刻也不禁感到一絲緊張。
蕭颯猛然回過神，他的精神力明明還很充沛，這時卻隱隱有種大腦消耗過度後的頭疼。
這可傷腦筋了……
蕭颯看了看對面的男人，蘭帝斯神色一如既往端重，正沉默地等待自己的回答。
他是認真在跟自己求婚。
單身二十四年的蕭颯也是頭一遭被人求愛，全無經驗可用，實在不知作何反應。
唉，看來這位上將閣下真的對自己一見鍾情了，但是這個進展也太快了。
可是他們終究不同族，說不定還有生殖隔離。
蕭颯摸了摸鼻尖，本想直接拒絕，但看著對方那雙眼睛，很難當面說出傷人的話來，隻好委婉道：“太突然了，我需要考慮幾天，而且，我現在沒有想要結婚的想法。”
蘭帝斯沉默片刻，點點頭：“我明白，是我冒昧了。你不用感到有負擔，也無需急著拒絕，我會讓你知道我的誠意的。”
誠意？
蕭颯的眼神忍不住稍稍往下滑。
不不不，他已經感受得很清楚了。
蘭帝斯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忽而一頓，低頭看一眼震動的光腦，帶著歉意朝蕭颯道：“抱歉，軍部有事，我現在要離開了，”
他重新穿好軍裝外套，一顆顆系好扣子，將軍帽端正戴回頭頂：“過幾天我會再聯系你。”
說罷，也不等蕭颯回應，就邁開大長腿步履如風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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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颯一愣，就這麼結束了？
待他從虛擬倉裡出來，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往床上一躺，一日一夜沒合眼，身體已經困倦，大腦皮層卻還處於興奮狀態。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隻是在咖啡廳坐了不到兩個小時，他仿佛比在天梯競技場跟機甲打一架還累。
【小颯，100%匹配的對象不錯吧？^O^】
海諾的投影出現在床邊，雙手環抱，極具人性化地挑了挑眉，露出一個促狹的笑。
蕭颯瞥他一眼，“嘖”得一聲：“我都沒有喚你就出來了，裝都不裝一下了嗎？”
海諾聳了聳肩，醇厚的大叔音感慨道：“你不知道，我多久，多久，多久都沒和活人說過話了。”
蕭颯坐起身，曲起一條腿，手肘隨意搭在膝頭，上下打量它，虛眯起雙眼：“其實你說不能更換形象是騙我的吧？”
海諾眼神閃爍了一下。
蕭颯摸了摸下巴，不忘初心：“我還是喜歡黑白熊，你還是變成黑白熊吧。”
海諾：“……”
大叔誇張地嘆了口氣，在蕭颯期盼的目光下，投影形象果然發生了變化。
黑色毛茸茸的肥肥短手與短腿，圓滾滾的白毛肚皮，以及——一顆半長黑發帶著胡渣的大叔腦袋。
蕭颯：“……”
什麼鬼？
海諾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你們人類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軀體，我隻有冷冰冰的核心，可是我也想當個人啊。”
蕭颯無語，原來海諾非但擁有自我意識，而且意識還很強烈。
他已經不能再把對方當一個機械化的AI看待了：“算了，你還是變回去吧。”
“好嘞。”海諾理了理衣襟，又把話題轉回去，“你為什麼沒有答應蘭帝斯上將閣下的求婚？完美契合度，一億人裡面也不一定有一個哦。”
蕭颯一時沒有說話。
雖然跟蘭帝斯不是同族，可自己極有可能標記了他，何況他是帝國上將，如果趁此機會答應下來，說不定將來可以借此混進皇宮。
蕭颯思索良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我並沒有愛上蘭帝斯上將，如果隻是為了利用他的身份而結婚，也未免太卑鄙了，這不符合我的原則。”
海諾黑色的瞳孔裡閃過一連串數據流：“根據分析數據，蘭帝斯上將是三十歲以上年齡層唯一一位單身的S級。”
“按照一般軍人傷亡和汙染的規律，如果那位閣下三個月之內還沒有結婚，或者接受高等治愈治療師的救助，汙染異化的風險將高達78%。”
“而皇家精神治愈師協會的人，最高等級也不過3A，為一個S級清理精神汙染，治療風險將高達89%。”
蕭颯緩緩皺起眉頭：“你是說，他有可能會像斷峰那樣，雙腿獸化？”
海諾搖搖頭：“不隻是雙腿，汙染侵蝕到最後關頭，整個人都會被精神體吞噬，淪為隻知道殺戮的野獸。”
蕭颯驚訝地望著他，居然這麼嚴重！
那為什麼剛才蘭帝斯不跟自己說清楚呢？是不想用自己的處境博同情嗎？
以蕭颯對蘭帝斯為數不多的了解來看，還真有可能。
他盤腿坐在床上，開始陷入沉思。
※※※
那廂，蘭帝斯下線後，在書房一面召開軍部視頻會議，一面叮囑幾個私人秘書著手整理他名下的產業。
會議結束，卡洛扛著兩大箱合同搬進書房。
“長官，還沒問你相親進行得怎麼樣？”
蘭帝斯籤署完最後一份文件，擱下筆，將相親巧遇蕭颯的事完完整整告知對方：“你說，他會答應嗎？”
卡洛聽完全程，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自家上司果不其然又幹了腦回路奇特的事。不過好消息是，跟長官一起相親的那個家伙，腦回路同樣也清奇。
居然沒有當場拒絕並拂袖而去，真不愧是連長官的精神力運用經驗筆記都鄭重收下的人。
卡洛憂心忡忡道：“我之前已經按照你情況，給你申請了皇家治療師。但是他們一聽說是S級，沒有一個人答應。”
蘭帝斯並不意外：“嗯，知道了。”
卡洛見他如此不在意，忍不住還想多勸幾句，眼鏡造型的光腦卻突然來的一條消息。
他又驚又喜：“長官，你一直在尋找的那個叫蕭颯的男人，找到了！”
第17章 重逢
炙陽星。
時節正是酷暑，天空的太陽如同一輪燃燒的鐵球，熾熱的光線幾乎要把空氣裡每一粒塵埃點燃。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蕭颯一直待在斷峰的基地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外界的太陽射線實在太強了，哪怕他渾身用黑色鬥篷包裹得嚴嚴實實，皮膚也能感受到輕微的刺痛感。
蕭颯也沒有闲著，除了埋頭從海諾那裡學習這個帝國的語言和知識，每日花時間練習冥想，偶爾給斷峰或者其他人簡單梳理一下精神海。
剩下的時間，他都泡在競技場裡。
新手區一場勝利可以攢下10積分，中途終止比賽不得分，失敗不扣分，滿100分以後才有資格報名天梯競技場海選賽，再獲得10場連勝後，方可解鎖排位賽。
蕭颯在新手區又刷新了幾個對手，沒想到，對方一看見他頭頂的ID，再看到他那一身黑衣騎士的虛擬形象，要麼幹脆認輸，要麼直接技術性下線。
導致蕭颯接下來的戰鬥都變得索然無味，花了好長時間，才攢滿100分，擺脫掉新手身份。
基地首領臥室內，蕭颯正最後一次為斷峰做精神梳理。
後者躺在理療椅中，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和恢復，原本完全獸化的雙腿已經剝落了大半醜陋的鱗片，腳趾間生出的腳蹼皲裂，幹枯蛻皮，尖銳的指甲也漸漸復原成人類的半弧狀。
除了還不能自如行走，站起來直立片刻已經沒有問題。
蕭颯擦了把額頭的汗，朝對方點點頭：“隻要不繼續長期過度使用精神力，應該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了。”
“多謝閣下。”
斷峰感慨地拍拍自己的膝蓋，一隻小章魚出現在他肩頭，比起蕭颯最初看見的章魚幼崽個頭已經大了一圈。
它伸出兩隻長長的觸手，朝蕭颯揮舞致意一下，後者卻嫌棄地挪開眼神——光禿禿黏糊糊又沒有毛，他才不喜歡。
蕭颯將最新制作的幾瓶稀釋後的抑制劑擱在桌上，淡淡道：“我打算離開這裡，前往中央星。”
斷峰早有所料，點點頭：“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機票和艙位，最早一班飛船是明天，我的腿暫時無法走動，讓德肯送你去星際港吧。”
“如果閣下將來還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盡管開口。”
蕭颯連客套都省略了，直接了當地頷首：“不錯，我確實有事需要你們幫我。”
斷峰精神一振，無論是曾經的帝國軍人還是如今的星際海盜，他做事從來不喜歡欠人人情，尤其是救命之恩，可是蕭颯之前提的要求實在太微不足道。
他稍微坐直了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閣下請講。”
蕭颯思考片刻，緩緩開口：“我和我的族人走散了，他們可能陷落在別的星球，我一個人沒辦法尋找，你們既然是星盜，必定會時常在宇宙中航行……所以，我想請你們幫我，打探我族人的下落。”
斷峰一口答應：“沒問題，閣下的族人如何辨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