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案美其名曰將beta的一人一票改為一人兩票, 看似從數量上,不僅彌補了差距,甚至還給了beta優待。
這項法案改革的前提, 是二百多個beta在礦洞中遇難, 政府的無作為引發了beta們暴亂。
這一改革不僅滿足了omega們的要求,還大大安撫了beta。
瞧, 帝國並沒有忘記他們?
但根據現行律法審議標準,除個別議員以擁有一票否決權外, 一項提議隻有達到百分之二十的反對率才能被駁回。
beta的票數佔比隻是從百分之十二變為百分之十五。
好比你需要二十元才能完成的事, 上司隻給了你十二,你鬧過了,預算漲到十五, 雖然依舊達不到二十元,可上司退讓了, 你該知足,再鬧就是你不識抬舉。
許小真在這個學校待的越久越發現,他過往在十八區讀的書根本沒用,同一個國家,兩個世界,他們學到的,用到的東西根本不是一個。
過分的優待,法律的保護,這完全是他沒有接受過的東西。
他享受著帝國大學提供的優越待遇,有時候恍恍惚惚,好像真的融入到這個世界,十八區的過往逐漸遠去。
他證明了自己是beta,也比一眾被瓊漿玉露滋養出來的alpha和omega更優秀,所以呢,然後呢,他要做什麼。
許小真有時候睡不著,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有個念頭萌生又被他壓了回去,他知道那是多大逆不道,多可怕,多不應該存在的。
他有優秀的學歷,有相愛的愛人,應該知足了,滿足於當下的生活,踏踏實實學習工作,他有一點妄想都會連累顧延野和沈冽。
“許小真,你怎麼不說話?作為班裡唯一一個beta,你或許可以談談自己的看法,這項政策對你們beta提供了優待,大大改善了beta的地位……”
這位優雅的omega教授在對帝國歌功頌德,大肆褒揚這是多麼好的政策,多麼寬容的國家。
班裡的其他人扭頭看向他,似笑非笑,等待著他站起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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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等待什麼?
無非是等待被欺壓到角落裡的beta群體分明在遭受著不公平的待遇,左邊的臉被打了一巴掌還要把右邊臉送過去似地諂媚說這是個好政策,真好啊,我作為beta從來都沒想過有這一天。
許小真指甲掐在肉裡,低著頭,不吭聲。
教授皺眉,面上展現出不滿:“政治系的第一名難道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嗎?”
周圍發出譏諷的笑聲。
許小真難以克制衝動,站起身,想到自己的學業,顧延野的仕途和沈冽,又克制了幾分,青筋在纖細的脖子上凸出了痕跡,才不至於口出狂言,說出什麼會被開除學籍的話:“我覺得beta的地位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滿室哗然,等著看笑話的同學們臉上也失去了笑容。
教授嚴肅地指控他,令他出去站著,他這種人不配聽課,他會上報學院,給他停課幾天作為懲罰。
許小真沒有辯解,帶著書在回廊看了一節課,教務處的通知也迅速傳遞到他郵箱裡,他被停課七天作為懲罰。許小真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如果去求教授和教務處,隻會如他們的願,然後得到白眼和嘲諷。
他覺得自己錯了,當然他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錯的,而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的行為十分愚蠢。
這導致他錯失了幾天的課程,也許還會導致他在學校的處境變得艱難。
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揣回口袋,陸陸續續有人從教室裡出來,上下打量他,露出一種許小真熟悉的,但又久違的嘲諷。
他聽到有人大聲議論。
“還當自己有顧少將護著呢。”
“少將大人已經晉升為中將了吧。”
“重點是這個嗎?難道不是許小真早就被中將大人拋棄了?他哭著搬回了學校的事人人皆知。”
顧延野那天因為許小真腕骨斷裂的事隻有校長一個人知道,這是需要嚴守的秘密,學校中隻是少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學生,並無人在意。
許小真的室友早把他被拋棄的事情當作秘聞搞得全校皆知,曾經下注的那些人不少賺得盤滿缽滿。
所以在眾人眼中,許小真已經是被顧延野拋棄的情人,毫無依仗。
上次他們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嘲笑自己,還是在上個學期剛開始的時候。
許小真以為是他的成績和努力獲得了尊重和忌憚,原來並不是,是因為顧延野。
他的努力和成績一文不值。
他冷漠地轉身,不打算和他們糾纏,準備離開。
“用骯髒的語言欺辱同學,這就是你們的教養?帝國未來的政壇明星們,真令人失望。”帶著惋惜的婉轉嗓音回蕩在長廊中。
眾人看過去,是沈冽,被譽為帝國大學第一美人的機械系學子。
他抱著肩,皺眉走過來。
上身一件紫藤花色蕩領衫,材質輕薄,像霧一樣分為上下兩層,極有層次感,領口開得極大,露出大片鎖骨,小臂到中指纏繞了銀質的紫藤花鏈條,走起路來在陽光下晃蕩著,一閃一閃的。
幾天不見,略長的發絲也染成了銀白色,像個嬌豔不俗的紫藤花妖。
即便他的話語充滿譴責和刻薄,所有人還是為他的美麗無法呼吸。
沈冽攬住許小真的肩膀,揚著下巴看向他們:“道歉!”
沈冽美麗卻高挑,手臂的肌肉線條看似纖薄卻十分流暢,迫於他的壓力,以及大家都不想在他心中留下壞印象,紛紛紅著臉向許小真說對不起。
平日溫柔和煦的美人此刻尖酸刻薄:“道歉也不是知道錯了對不對?”他目光掃過面前的人,一一記在心裡,歹毒的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帶著許小真離去。
許小真被他碰得渾身僵硬,不自在掙開他的臂彎。
沈冽一改刻薄面目,咬著唇:“哥,我知道,我那天給你的傷害很大,我錯了,我真的認識到錯誤了,我也知道你現在並不想見到我,所以我會走的,但是請你相信,我永遠是最愛你的人,隻要你需要,我就會出現……”
許小真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一時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像沈冽自己說的,他也許隻是太嫉妒了。
他轉身,撞上了一堵堅硬的懷抱,顧延野順手摟住他:“怎麼了?跟他吵架了?”
保姆給他匯報了情況,說那天早上看到沈冽頂著一個巴掌印從許先生房間裡出來,顧延野就猜到了,沈冽那個狐狸精大概是仗著自己的臉要做什麼,被許小真扇了。
真是好極了,以為他不在就能撬牆角,太低估許小真對他的愛了。
被停課,和弟弟發生矛盾,任何一件事都讓許小真沮喪。
和分別一個月的愛人重逢,許小真眼睛亮起來,驚喜極了,但是他不打算把他們兄弟間的事說給顧延野聽,這件事說出來也不光彩,平白隻會加深兩個人的矛盾。
許小真拉著顧延野的手,打量他:“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顧延野在原來的住所待了幾天,臉上的巴掌印消了才敢來見許小真,王媽說許小真看他軍事演習的投影看得眼睛都冒星星,他沒臉頂著這種東西和許小真見面,他還是希望許小真崇拜他。
自己獨處的幾天,他總覺得血管裡都像進了螞蟻,他想見許小真,比他想象的更渴望,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來學校找他。
他以為和許小真再見面的第一句,許小真會稱贊他在軍演上的表現,恭喜他的晉升,用崇拜的目光望著他,但他沒想到會是“沒事就好”。
無論他表現怎麼樣,取得了怎麼樣成績,在許小真這裡,隻要沒事就好。比起榮譽和成就,隻有許小真更在意他這個人。
顧延野心髒發燙,身體發軟,把吻輕輕落在許小真額頭上。
很好,這種感覺很好。
許小真想起那些譏諷他的話,松開顧延野的手,後退兩步和他保持距離,小聲說:“走吧,回家再說。”
……
顧延野這次在大白天出現在學校,當然無法像上次那麼悄無聲息,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學校。
反反復復的瓜讓帝國學院的學子吃得頭昏腦漲,許小真沒被甩?該死的,真有手段啊!
幾個騎臉嘲諷許小真的同班生才是真的慌了。
他們瞧不起許小真歸瞧不起,但也不敢對顧延野的人無禮,隻要許小真吹一點枕頭風,他們豈不是就要完了?
許小真的郵箱前所未有的熱鬧,道歉的郵件一封接著一封,紅豔豔地擠滿了整個消息欄,甚至還幫他向教授求情,免除七天的停課。
當然許小真一封都沒收到,他人在大海上飄著,郵輪上被顧延野斷了網,也沒有信號,一點外界的消息都打聽不到。
顧延野借口生日,想和他共渡,把他帶上了自己的郵輪。
既然被停了課,許小真與其苦哈哈在家裡怨天怨地,確實不如陪顧延野去過生日,他從學校官網上下載了課件和往年的錄播,帶著幾個課本上了郵輪,缺什麼都不能缺教育。
顧延野看著許小真鼓鼓囊囊的背包,第一次滿意點頭。
生日,郵輪,出海,獨處,任誰都能想到兩個人會度過多浪漫的五天,許小真應該還不至於遲鈍到這種程度。
他很期待許小真給他的驚喜。
許小真剛出海的時候有些暈船,到傍晚駛出吉薩爾海峽後才好轉,顧延野難得很耐心地端著溫水,一直守候在他身邊。
“我還以為你會因為學習,拒絕這次和我出來。”顧延野幫他順著背。
許小真翻了個身,看向他:“因為我被停課了。”他說完感覺不大妙,他是因為停課所以才陪他出海過生日,這簡直是把話柄往顧延野手上遞,有的鬧的了。
他預想顧延野可能會摔了杯子,沒想到顧延野隻是很溫和地把水遞到他口邊喂了一口,又問:“為什麼被停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