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真小時候玩過排雷,很古早的一款小遊戲了,顧延野就是這個小遊戲的高難度模式,往往他才點擊了一下鼠標,就被宣判踩到雷,遊戲結束,他锲而不舍嘗試一次,兩次,三次,總沒有通關的時候。
他也不知道顧延野的雷區怎麼那麼多。
“周延,我錯了,你開開門吧。”
“你別生氣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喜歡我以後一個字都不會提……”
許小真站在門外道歉,嘴皮子都要禿嚕了,嗓子也冒煙兒了,門裡叮叮咣咣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他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嘆了一聲,眉眼耷拉下來。
顧延野把房間裡能砸的都砸了一遍,才抱著肩坐在椅子上,冷臉聽許小真的道歉。
沒新意,這麼多年了,回來回去就是那些車轱轆話。
每次都說再也不惹他生氣了,還不是次次都要讓他生氣?道歉道歉道歉,他有個道歉的態度嗎?哪句話道在了點兒上?
門開了,許小真一喜,以為他消氣了,剛要走過去,就被被褥兜頭蓋住。
顧延野抱著胳膊,冷冷倚著門框:“自己滾去找個地方睡覺,別進我的門,好好想想錯哪兒了。”
門再次“砰”一聲關上。
但是裡面沒有摔東西的聲音了,顧延野大概是冷靜下來了。
許小真閉了閉眼睛,捏捏眉心。
他想什麼,他該想什麼,能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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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今天太累,他也太熟悉周延,許小真雖然腦子裡還在思考怎麼才能把人哄好,但竟然沒有像以前那樣惶恐不安,唯恐周延一直生氣,再也不理自己的難過。
放在以前,顧延野摔東西這種事,就夠他哭個兩三天了。
他知道,最遲下周,再想想辦法,人就差不多能消氣。
明天還有課要上,他不能再折騰下去了。
客房都沒有收拾,許小真抱著被子,在沙發找了個地方躺下。
那群alpha在沙發上坐過,空氣裡殘留著他們身上的香水味,或是衣物洗滌劑的味道,讓他感到非常不適。
許小真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抱著被子,幹脆在臥室門口打了個地鋪,睡前,他看看空蕩蕩的門把手,找了個牌子寫上“我錯了”三個大字,還畫了小狗流淚的表情,掛在臥室把手上。
祈求顧延野出來看到自己,能感受到他道歉的誠意。
顧延野在臥室中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許小真沒有再拍門!
許小真也沒有繼續在外面喋喋不休!
許小真甚至連哭都沒哭一聲!
許小真愛他愛的要死他是知道的,他不覺得是對方失去了耐性懶於開口了。
為什麼不繼續道歉?為什麼不繼續哄他?
該死的!怎麼讓許小真滾出去就真滾了?他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因為陳奕松?不!絕不會!
這點顧延野很篤定,就是一萬個陳奕松摞在一起,都比不過自己在許小真心裡的分量。
時鍾的指針走向十二點,他嚯的一聲拉開了門,一眼看到縮在地上睡覺的許小真。
顧延野滿意了,倚在門口欣賞他的睡相。
他拉起門上掛著的牌子,在看到上面的小狗表情時候,得意勾起唇角,拍了張照片,又放回去。
他就知道,許小真愛他,就像養的小狗天然愛主人一樣,就算他怎麼發脾氣打罵,狗也隻會找到距離主人最近的地方縮起來睡覺。
顧延野看了一會兒,把門關上,上床,並沒有把許小真抱進臥室的打算。
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在門外睡幾天正好長長教訓。
其實他也知道,許小真心裡大概沒有陳奕松,隻有他。
但他不希望從許小真嘴裡聽到這個名字,這會讓他一次一次想起自己東西被別人沾染過。
被別人碰過的東西不幹淨了,就該剪碎了扔的遠遠的,再把碰過他東西的人撕成碎片,這是顧延野從小到大的處事手段。
可偏偏他暫時不想把許小真這個玩意丟掉,隻能懲罰許小真,詰問他為什麼被別人碰過,為什麼還會提起對方的名字,以此發泄心中私欲的怒火,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得的繼續把許小真留下,說,看吧,已經讓這件東西付出代價了,髒一點就髒一點,勉為其難留下吧。
他知道,這是第二次,卻不會是最後一次。
也許哪天,不經意的,陳奕松又被翻了出來,他還會這樣對許小真一次,兩次,三次。
但也沒什麼關系,許小真愛他,永遠會為他讓步,永遠會把自己的真心剖出來,給顧延野踐踏,祈求他的原諒。
第二天一早,他推開門走出臥室,許小真早就去上學了,門口的被子也已經洗好晾在陽臺,餐桌上加熱著做好的早餐,一切還和平常一樣,甚至煎蛋上還多了一個許小真用番茄醬畫出的笑臉,用來哄他。
第28章
許小真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好, 但也都習慣了,但凡一個睡眠好的人,也不會日日在凌晨三點起床。
他有時候想起十七八歲的時候, 一覺能睡到日上三竿, 雷打都不醒, 覺得好像上輩子的事。
他夢裡迷迷糊糊, 一會兒是周延, 一會兒是一團紅色的看不清面容的嬰兒,醒來躺在堅硬的地板上出神,地板不涼, 甚至熱得讓人發燥。
他在腦子裡想了會兒知識點, 閉上眼睛再眯一會兒, 又醒來, 反反復復幾次,他看了看時間,才發現已經是新的一月了。
十二月一日。
和周延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太令人愉悅, 也過得太快, 他幾乎忘記時間的流逝。
十二月四號,是許留的祭日。
手腕上紅色手繩燙得他皮膚發疼, 許小真摸了摸,似乎還能摸到餘熱。
徹底睡不著了, 起床走向廚房, 他要給自己找點事做。
因此顧延野才能一起床,就看到面前一桌豐盛的食物。
他滿意地撐在桌子邊上欣賞了片刻,都是是按照他喜好做的, 許小真恐怕三點爬起來都不一定能做完再趕去學校。
他得意地拍了兩張照片,加上昨晚那張小狗流淚的圖畫, 發到私人動態,配文:兩點起床做早飯而已,求原諒的態度一般。
沒幾分鍾,評論就跟了一長串,不過許小真從來不用這些社交軟件,像個活在上上個世紀,和年輕人脫軌的老年人,自然也就沒機會目睹這一盛況。
【臥槽!兩點起來做飯!小嫂子都不睡覺的嘛?哥你真有福氣!】
【哇!這麼豐盛,小嫂子真好,哥我能再來蹭飯嗎?】
【還是延哥調教有方,把人訓得服服帖帖的,這日子,真讓人羨慕。】
【慕了+1】
【……】
顧延野如願看到自己想看的內容,把手機放在一邊,桌上的東西一口沒動,全倒進垃圾桶裡,等待許小真晚上回來自己發現這一切,承受他的惡意,然後出門去軍械部。
許小真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不一樣,照舊去上學,在圖書館待著。
他吃了昨天的教訓,今晚早早放學就回家了。
空無一物的餐盤讓他松了口氣,顧延野能吃他做的東西,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生氣。
他揉揉酸脹的太陽穴,昨晚隻睡了兩個小時,眼前忍不住發暈,他站在桌邊緩了好一會兒,才把盤子收拾好,放進水池,轉身就看到垃圾桶裡的食物。
他像是被擊中,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蹲下身,翻了翻。
確實是他早上做的那些,一口沒動,被扔進了垃圾桶裡。
蛋餅上他用番茄醬擠出的笑臉已經模糊,像個可笑又伶仃的小醜一樣注視著他,嘲笑著他的心意一文不值。
他不禁想象顧延野扔掉這些東西時候,是一種怎麼樣嫌棄的表情。
許小真抱著膝蓋,靜靜蹲著,沒哭也沒鬧,更沒有生氣,一遍一遍在腦海裡演練這顧延野當時可能會有的表情。
不對,不對,不對,都不對。
許小真試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定格在他嘲弄輕蔑,等待著看好戲似的表情上,他惡劣的希望用這種方式報復他,懲罰他,令他傷心,來平息自己的怒火。
對了,這種表情對了。
他知道顧延野是個脾氣很壞的人,他一直高高在上,惡劣,任何時候都不考慮旁人的心情。
可許小真以為他們是相愛的,愛著一個人,他不會舍得讓對方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