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一絲情感反而演繹得恰到好處,幽深的眸子注視老者:“鑰匙在哪裡?”
在蘇爾不停的暗示下,馮鵬神情變得復雜,往昔的情景重新刻畫在腦海。
那時他為中樞的位置大吵大鬧,對方卻從未泄私憤找上頭的人免去自己的職務。
……這就是愛麼?
紀珩輕咳一聲,喚回老者注意力。
馮鵬面色變了又變,最終緩緩吐出一個:“你。”
遊戲提示音響起:
【零點前玩家紀珩同意作為鑰匙歸位,支線任務完成。】
【限制自相殘殺模式解除。】
紀珩的提示音和他們不同:【請在零點前決定是否願意作為鑰匙歸位。】
“鑰匙怎麼可能是玩家?”徐洋洋第一個發出質疑,不過很快就閉嘴。
無論緣由是什麼,遊戲提示音注定事情性質不會發生改變。
一時間眾人看紀珩的目光開始變得有些不同。
詭異的氣氛中,蘇爾突然道:“我想再去閱讀室看看,說不定會有轉機。”
紀珩任由他拉著下樓。
下到三層,蘇爾並未像說得一般進入閱讀室,而是拐去洗手間:“他們可能要聯手逼迫你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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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蟲卵進化速度加快,生存壓力會不斷放大。萍水相逢,增加50%的生存機率足以讓人放手一搏。
“那三人實力不弱,底牌盡出我們也討不了好。”
紀珩卻是相當冷靜:“選擇同意不一定意味死亡。”
這筆買賣其實很劃算。倘若真如老者所說,開啟中樞計劃能拯救這個世界,對完成任務大有裨益。
蘇爾神情一瞬間冷了:“小時候我就知道一個道理,人會被自己作死。”
“……”
紀珩愣了下,他這是被教訓了?
剛冒出這個想法,便迎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蘇爾本就擅長寫文章,教訓起人來更是引經據典滔滔不絕。洋洋灑灑一大篇罵下來還沒有停止的意思,紀珩隻得哭笑不得打斷:“我錯了。”
蘇爾勉強停下,做出大度的樣子原諒他。
紀珩笑著認完錯,把主動權交出來:“你想怎麼脫困?”
蘇爾沉思踱步,轉過身的時候目光晦暗,紀珩的真實想法很難摸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對方並沒有完全放棄作為鑰匙歸位的心思。
“先前我們下樓時,後面緊跟著腳步聲。”
且一直延續至正廳。
蘇爾冷笑:“想必這會兒大門處已經有人守著。”
直接離開圖書館找個地方避風頭是最穩妥的方法,現在門守著出不去,也沒有窗簾麻繩等物供他們往下爬。
“不一定會撕破臉,”他打散飄過來的一些白絮:“要看這些蟲卵的進化程度。”
“遊戲特意解禁自相殘殺模式,就不會讓玩家太輕松。”
見蘇爾眉頭緊蹙,紀珩搖頭表示無需太擔心:“他們要得不過是我在權衡利弊下選擇同意。”
“你會麼?”
紀珩笑了笑沒說話,談起別的話題。
蘇爾表面上在仔細聆聽,實則不然。
作為鑰匙不等於死亡,或許就算沒有外在壓力,紀珩最後也會同意,真正想破釜沉舟的其實是他本人。
隨著時間流逝,先前隻在館內漂浮的白絮開始同外界流通,如今街道上的人屈指可數。
行人匆匆往回趕時,幾乎都會先進路邊的小賣部囤物,老板趁機提高了價格,美滋滋守著鋪子賺錢。直到一位上班族進去,沒多久,老板像是著了魔一樣地關上門。
寄生成功的蟲卵會通過性交方式來害人,當初在出租屋蘇爾都險些著了道兒,更何況普通人。
沒多久,小賣部的門開了。老板趴在桌子上,花枝橫穿腦幹死不瞑目。上班族整理了一下領結,環顧四周尋找下一個目標對象。在行人無多附近也沒有居民樓的情況下,他將目光對準了圖書館。
蘇爾微微側過身,避免被看到。不知想到什麼,又改變主意故意大大方方站在窗前。
眼神在半空中交匯,上班族的目標立馬變得堅定,直接朝圖書館的方向走來。
紀珩:“引他來對付玩家?”
蘇爾點頭:“越混亂越好。”
至少不能給其他玩家擰成繩的機會。
同一時間,剩下三人聚在大廳。
賈看花其實還有些遲疑,就這麼鬧翻是不是不大好。
朱語卻很堅定,再次強調:“我必須活著離開這次副本。”
她本就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已經漸漸摸索出門道如何讓蟲卵寄生在身體內,隻要把它們帶到現實世界,便能給遊戲狠狠一擊。
看穿朱語目中的狠辣,徐洋洋出乎意料地誠實:“我隨大流。”
他會先配合向紀珩施壓,但如果情況逆轉,也將第一個倒戈相向。
賈看花剛想開口,忽然警惕地抬起頭:“有人來了。”
邊說開始檢查門鎖好沒有。
上班族譏諷的目光穿過玻璃窗,蟲卵自毛孔滲出,以飛快的速度貼合住窗戶。還算堅硬的玻璃仿佛貼了小雪花,乍一看還挺美麗。
徐洋洋離得近,聽到卡茲卡茲的細微響動,面色一變:“跑!”
話音落下的幾秒鍾,玻璃被徹底粉碎。
上班族不緊不慢進來,視線在奔跑的三個人身上流連一圈,最終定格在相對較弱的賈看花身上。
下面的動靜蘇爾自然也聽見了:“我們去四樓。”
紀珩:“馮鵬在那裡。”
蘇爾:“他對你愛恨交織,不會過多為難。”
“……”
坦白講,紀珩始終沒想明白這麼拙劣的謊言老者為何會相信。
“馮鵬生前視你為死對頭,知道你比他厲害卻不願意承認,贏你一回是畢生的心願。”
一句‘喜歡’足以讓紀珩在情感上處於下風,相應的馮鵬對大腦的自戀程度必然進一步提升。
蘇爾胸有成竹:“真假不重要,他會更傾向於能讓自己佔據優勢的答案。”
紀珩目光幽深:“你很懂?”
蘇爾喉頭一動,訕笑道:“不過是些理論知識。”
四層,馮鵬見到這二人果然目光復雜,很快擺出強硬的態度:“我不會為你們出手壓制蟲卵。”
蘇爾本身也沒這個指望,單純是來刷個臉,防止時間一久老者恢復平靜。等這種情感再發酵過一次,便是打探中樞計劃詳細內容的最好時機。
圖書館能藏身的地方不少,兩人都不願意待在死角,一經發現容易處在被動狀態。附近隻有休息區是開放區域,他們便暫時躲在沙發後,紀珩用唇形說了一個‘等’字。
至於等什麼,彼此心知肚明……當一個目標被攻擊時,就是絕佳逃跑點。
這種漫長的等待持續約有一個小時,過度的安靜讓蘇爾再次認識到這批玩家的不簡單。
鍾聲響起,足足十一下,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
蟲卵愈發肆虐,先前單獨漂浮的還能被輕而易舉捏死,如今頂多令蟲卵一陣眩暈,晃晃悠悠很快重新凝聚生命力。
又過去二十分多鍾,蟲子環繞下,蘇爾怕動靜太大不敢使用道具,胳膊上一片紅腫。輕輕往傷口處吹了口氣,清涼感剛緩解了一點不適,樓下突然傳來奔跑的聲音,他微微直起身子,發現被追著跑的竟然是徐洋洋。
徐洋洋也很莫名其妙,先前他確定從上班族眼中看出對方的主要目標是賈看花,後來無端成了自己。
“小看賈看花了。”瘋狂逃竄中,暗恨太過輕易看低別人。
蘇爾和紀珩對視一眼,抓緊時間悄悄朝樓下移步,一到二樓,開始加速往外衝。
朱語和賈看花也打著一樣的主意,四人差不多同時到達大門口。
門外,電線杆下站著一位打扮時髦的女郎,周身縈繞在白絮中,正衝他們咧著嘴笑。
賈看花罵道:“怎麼還有守株待兔的?”
蘇爾當機立斷:“聯手!”
誰也沒藏拙,他武力值一般,隻能砸道具,紀珩和朱語負責近身攻擊,賈看花看似遊離在外,月光下手上隱約纏著銀色的線,妨礙了女郎的行動。
戰鬥結束,有好幾分鍾的時間誰都沒說話。
朱語緩過勁來第一時間望向塔鍾,距離零點隻剩十分鍾,她看了眼蘇爾,凝眸說:“不是我們在強迫紀珩做決定……是你。”
蘇爾眼神一暗。
他當然知道紀珩想破釜沉舟奮力一搏。現下配合隻是顧及自己的情緒,從下午到現在,留出讓他接受現實的時間,內心怕是早就做好了決定。
對方要讓自己親眼看到,這個世界已經岌岌可危,不增加生存機率,他們會因為面對寄生者疲於奔命,無暇完成任務。
“紙條。”蘇爾攥緊衣角:“別忘了青蓮智者給的道具,他說過關鍵時刻可以使用,心中默念三次花開。”
紀珩失笑:“那隻是一張普通的紙。”
蘇爾執意道:“先試一下,失敗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紀珩如他所願,默念三次後打開掌心,依舊是一張空白的條,無奈笑道:“我說過沒……”
【玩家紀珩未在限定時間內做出選擇,支線任務‘中樞的鑰匙’超時失敗。】
所有人收到了同樣的提示,震驚下像是被釘在地上,全身肌肉緊繃一動不動。片刻後,朱語勉強控制住目瞪口呆的表情,聲帶在嘶吼中略顯沙啞:“不可能!離零點明明還有五分鍾。”
下一秒大腦像是放空了一般,僵硬地扭動脖子望向蘇爾:“是你,平板也是你故意弄丟的……從那個時候起你就開始算計!”
隻是她想不通,蘇爾究竟是怎麼做到調快塔鍾的時間,那可是有幾十米高的外牆!
紀珩也是一怔,罕見地沒有掩飾住驚訝。驀地,他想到什麼,視線朝蘇爾的口袋掃去……
塔鍾。
小泥人屁股坐在指針上,適才幾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才逆向推動一格,此刻累得氣喘籲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窒息般的沉默中,不知何時多出一道身影。
茶花公主憑空出現在蘇爾對面,雙目失神喃喃控訴:“你騙我……”
說好的永遠不會對人類文明失去信心呢?
說好的要拯救世界呢?
蘇爾額前的碎發被風撩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為幽深的光芒攝人心魄:“沒後路了……”
說著視線逐一掃過每個人,其中也包括紀珩,最後緩緩道:“先前忘了說,破釜沉舟的事情其實我也很喜歡做。”
誰能想到這樣清俊溫和的面容下,會隱藏著一個行事果斷到狠辣的性格。
朱語等人頗有微詞又無可奈何,唯獨紀珩,在這一瞬間,視線甚至完全無法從那道身影上移開,心髒以前所未有的頻率開始瘋狂跳動。
第149章 緣由
在某個方面, 紀珩和蘇爾完全趨同又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