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嘆道:“茶花公主打得一手好算盤,一般鬼都想著被迫害獲得保險賠償。”
茶花公主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利用主持人的身份阻礙鬼騙保的腳步,再從苟寶菩那裡拿好處。即便最後沒有成功被自己坑,也能白拿收益。
紀珩打趣:“要不怎麼叫茶花?”
蘇爾抿了抿唇:“這綠茶喝得燙嘴。”
聞言紀珩嘴角微掀:“目前形勢對你有利就行。”
不知想到什麼, 下一刻笑容消失眉頭微微擰緊:“記得多防備著點,我總覺得他還另有謀劃。”
死了不少蟲卵, 原本對小人緊追不放的白絮暫時消停了一段時間。蘇爾呼吸仿佛都順暢了, 準備抓緊這段時間開始活動。
紀珩:“去四樓。”
適才鬼對蟲子發起完攻擊,多少耗損了些力量, 這會兒正往四樓飄去。
見他行動自如,仿佛能親眼看見鬼的行動軌跡, 蘇爾不由感嘆靈值高的好處。上樓過程中說:“我飄了。”
從前是躲閃不及, 如今卻要主動追鬼。
話說得輕松,彼此面上卻一絲笑意也無,鬼不是好惹的, 若非目前缺乏關鍵性線索,誰都不願意冒這個險。
越往上走,冷寂感越強烈。就要邁過最後一層階梯時,蘇爾露出意外的神情:“朱語?”
朱語也沒想到突然有人上來,驚訝過後很快恢復平靜:“是你們。”
她的衣服上滲著血跡,胳膊也有好幾處口子。
蘇爾扔過去剛從笑臉商人那裡拿來的一個恢復道具,在被拒絕前開口:“我不喜歡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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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對方也算為救小泥人出過力,耗費了一個道具。
“謝了。”朱語沒再矯情拿著道具下樓,臨走前解釋了一句:“我去趟洗手間。”
“我們……”注意到紀珩似乎在用餘光留意著朱語的背影,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改口問:“有什麼不對?”
“傷口。”紀珩:“全是劃痕幹淨利落,和蟲子撕咬無關。從角度看,更像是自己割的。”
“自殘?”
紀珩點頭。
副本裡害人的不勝其數,害己的還是頭一回見,蘇爾想起徐洋洋說朱語神叨,這麼看有點依據。
“算了,”想不出原因,他選擇見機行事:“朱語目前似乎不想和我們牽扯太多,不用管她。”
反正人情債已經還了,日後真走到針鋒相對的一步也不用手下留情。
四層的白絮很少,兩人專挑陰暗狹窄的走廊去,像是觀光遊覽團依次停留打卡,然而遲遲沒有鬼現身。
蘇爾語氣帶著不確定:“好像不太待見我們。”
“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依靠靈值紀珩能感覺到有一股形容不出的冰涼氣息遊走在四層。
蘇爾也漸漸意識到不對,他的五感極強,豎起耳朵仔細辯聽,捕捉到輕微的噠噠聲。
“南邊。”
給出判斷的剎那,腳步已經朝那個方向邁去。接近聲源處時,步伐又開始放緩。
聲音好像更近了些。
下一個轉角處,他陡然和一張放大的臉對上,蘇爾心裡咯噔一聲,沒有朝後跌倒已經算是心理素質相當強悍。
那是一張蒼老的面龐,臉上的皺紋如溝壑般縱橫。
老者頭發花白,穿著相當樸素,老花鏡的鏡框松了掉下來卡著鼻尖。即便衰老成這幅模樣,從五官底子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是一位豐神俊朗的男子。
他先看了看蘇爾,嫌棄地說了句‘沒腦子’。緊接著又踱步到紀珩身邊,伸長脖子去看,眼睛瞪得十分恐怖。
紀珩任他打量。
“你,你是……”老者覺得眼熟,狠狠敲了敲頭就是記不清,最後說:“你好像有腦子。”
蘇爾的怒氣值蹭蹭上來,竭力用心平氣和的語氣說:“另一個副本裡,他還抄我作業來著。”
紀珩並不否認,他曾經是個學霸,後來多年沒溫習過,差不多全部還給學校。
老者認死理,跳躍到另一個話題,陰森森笑著說:“月亮出現前,我要吃到最棒的大腦。”邊說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否則我就取走你們的腦子。”
蘇爾無語,分明剛剛還鄙夷自己無腦。
像是發布完任務的NPC,老者不再搭理他們,佝偻著身體來回踱步,口中念叨著一些復雜的公式。
紀珩低聲說了幾句,蘇爾搖頭:“不確定,好像是個‘馬’字。”
老者胸前掛著一張工作證,上面的內容俱是模糊不清。半晌見二人遲遲沒有行動,身上的戾氣一下重了:“去找吃的!”
紀珩用眼神傳達移步安全區域。
朝下走了一層,確定不在厲鬼視線範圍,蘇爾才開口:“那老頭精神不正常。”
紀珩單純從實力上評價:“一般鬼選擇避讓,說明本身力量很強大。”
蘇爾明白這是暗指什麼,哪怕有三寸不爛之舌,也很難忽悠到一個厲害的瘋子,做任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紀珩忽然問:“你覺得他生前是什麼職業?”
蘇爾沉思。
“從第一感覺判斷。”
蘇爾:“科學家。”
老者話裡話外都在強調智商,喜歡不停念公式,這種癖好可不多見。
“還有……”蘇爾猶豫後開口:“他看你的第一眼,滿臉都寫著‘這個人我在哪裡見過’。”
紀珩找了個地方坐下,用平板搜索馬姓科學家,跳出來的東西亂七八糟。
蘇爾:“頂級的研究學者資料多是隱秘的。”
“哪怕瘋了,老頭自以為是的霸道性格表現得依舊明顯,”紀珩搖頭說:“這樣的人,不會甘於籍籍無名。”
想了想,把搜索詞條改為‘三十年前學術界名人’。
信息太多,蘇爾在一邊幫著一起找,功夫不負有心人,用眼疲勞前終於讓他看到一張老照片,媒體給的標題是《見識真正的風採人物》。
蘇爾指著站在前排的一個人,忙問:“是不是他?”
五官神似,不過照片裡的人要更精神。最下面根據順序備注了人名,左三馮鵬。
迅速搜索了馮鵬的生平,無視那些看不懂的高端名詞,蘇爾努力集中注意力看資料,期間仍是免不了分神在紀珩身上。
二十七年前桃花宴取消,馮鵬正好是那個時代的傑出科學家,似乎又認識紀珩,雙方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紀珩神情不變,不停下劃閱讀文字,視線停留在最後一段文字上。
馮鵬的結局有幾分悲涼,因為口舌之爭憤然離開科學院,沒過多久便突發心髒病死亡。關於死因坊間有不少說法,最多的是說他其實是自殺,當年有人曾目睹離職前馮鵬和人吵架,情緒激動地表示自己的智慧無人能超越。
蘇爾回過神,瞬間捕捉到文字裡的重點,怔道:“馮鵬的死亡時間也是在二十七年前?”
紀珩:“先別往復雜的方向想。”
假設爆料者說得是實話,馮鵬認為自身智力頂尖,他們要找的就是其本人的腦子。
蘇爾好笑:“把厲鬼抓住,給他腦袋開個瓢,取出腦花進行反向投喂?”
這是什麼絕美操作?
恐怕在實踐前,馮鵬就先把他們當甜點吃了。
紀珩收好平板:“一會兒我來吸引注意力,你試著拍照。”
蘇爾反應及時:“你懷疑老者沒有肉身?”
紀珩點頭。
蘇爾:“可他走路有聲音,實力也很強。”
通常隻有肉身存在的鬼才會擁有龐大的力量。
紀珩站起身望著樓上:“試試就知道了。”頓了頓又問:“苟寶菩還欠你多少道具?”
蘇爾聳肩表示不清楚:“不會太多,收益他九我一。”
紀珩:“再送點來,鬼對拍照很敏感,容易被激怒。”
蘇爾絲毫不吝惜配送次數,按他說得做。
雖然沒得到多少好處,但絕對享受到了最快的物流,血珠還沒在石頭上散開,笑臉商人已經出現。
“又見面了。”他微笑道。
·
蘇爾和紀珩為從老者口中獲取信息做準備時,茶花公主正在研究保險合同。
先前苟寶菩擔心碰瓷的鬼太多,私下支給他一千縷陰氣阻止厲鬼騙保。
茶花公主並未因此滿足,受迫害程度越重,獲得的賠償越多,如果這個世界毀滅了呢……想到這裡他嘴角緩緩勾起,隻要一步步引導,就能達到預想的效果。
但過程中必須拿捏好分寸,趕在副本崩塌前成功撤離。
“反正這個世界已經千瘡百孔了……”
還不如發揮最後餘熱。
仔細把合同折好,下一秒茶花公主現身陰暗的角落,滿意地窺視笑臉商人和蘇爾交易道具。
計劃裡需要一個目擊者,證明世界毀滅的因在蘇爾手上,笑臉就很合適。一切順利的話,他將成為第一個拿到保險賠償的,也是最後一個。
腦海中尚在構思宏圖大業,喉嚨突然湧上一股腥甜。茶花公主面色驟變,吐血的同時靈魂像是遭到了凌遲。
規則反噬。
“為什麼會這樣?”茶花公主竭盡全力思考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明明沒有直接違規。
很快劇烈的疼痛讓他連基本的分析都做不到,另一邊笑臉商人似乎感覺到異常。
一旦受傷的原因被扒出來,免不了成為主持人裡的笑話,茶花公主相當注重形象,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該怎麼辦?
眼看笑臉商人就要轉過身,他咽下口中的鮮血,咬咬牙下了狠心。
“蘇爾!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悲憤的聲音打破圖書館的寂靜。
下一刻笑臉商人出現。
“出什麼事了?”
茶花公主苦澀笑道:“我還是低估了蘇爾……”
笑臉商人有史以來第一次皺了下眉頭。
遭受蘇爾迫害的主持人不少,但半條命都快沒了的,還是頭一回。
斟酌後他有了判斷,消息得公開,要讓大家知道……蘇爾,已經成長到了一個可怕的境界。
察覺到笑臉商人在用十分復雜的目光凝視自己,遠處蘇爾一臉莫名其妙,結合茶花公主先前悲憤地咆哮,愣了下:“他該不會認為是我做得?”
說著冷笑一聲,面色格外難看:“但凡有點腦子都該知道這是茶花在騙保。”
紀珩搖頭:“看樣子受傷不輕,就算騙保也不用做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