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睫毛一顫,其中必然有一個世界是虛假的,但從會無意識寫錯名字來看,哪一個世界是真實的不言而喻。
沉默開始在房間中蔓延。
紀珩語氣帶著幾分嘲諷:“真正的我們,原本應該生活在某個副本世界。”
總有一天,當他們再以玩家的身份回到那個世界做任務時,便會迎來所謂的必死局。
蘇爾很快鎮定下來:“弄虛裡藏著可以活著離開必死局……”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順序。
兩個字突兀浮現在腦海中,蘇爾第一次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神情。
“必死局無疑是最高難度副本,”紀珩說出他因為震驚一時無法說出口的話:“正常順序是不斷過副本,如果能活著,總有一天會進入弄虛,再迎來必死局。”
蘇爾張了張口,很想讓他不要繼續說下去,最終選擇靜默。
紀珩嘆道:“姓周,討厭規矩,沒有辦法對父母的死亡感到悲傷……”
“無渡。”
蘇爾閉了閉眼,主動說出這兩個字。
無渡的副本世界,親情淡薄,處處講究規矩,要求人人在言行舉止上達到某種統一。他還記得當時路邊演講的年輕人,竟以兒時不願意念書被父母打斷半邊胳膊為榮。
而‘李’和‘周’,正好是鎮子上的兩個大姓。
想到這裡蘇爾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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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許鶴和曲清明一樣,他在現實世界也過著相反的人生。高二之前父母疼愛家庭美滿,自身不用受繁瑣規矩的要求,大家講得是法律。
“你那同學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打亂了順序,在新手場後直接送你進入必死局。”紀珩:“當時你隻是新人,各項數值都很低。”
按照副本運行的規則,遊戲會根據玩家的實力調整副本難度。
如果用十分作為評判標準,進入弄虛的玩家至少在七分以上,必死局的難度可能是七的數倍。蘇爾不同,剛出新手場時差不多是一張白紙,實力最多是一分,從一開始就佔據天然的優勢。
“無渡講規矩,偏偏你擅長鑽漏洞,身上又有電擊器作為保命道具。”
蘇爾笑了下:“何況當時你還是隊友。”
嚴肅散去不少,紀珩嘴角微掀:“天時地利人和,全佔盡了。”
手指摩擦了一下胸牌邊緣,蘇爾輕嘆一聲:“所以遊戲才會毫不吝惜發成就點,希望之城也沒有我要找的希望。”
屬於他的必死局,早在遊戲開場不久,便已經平安度過。
第124章 買賣
紀珩:“不要放松警惕。”
即便過了必死局, 想離開遊戲也需要達成條件……集齊成就點或者攢夠積分。在這個過程中,一旦折在某個副本裡,便是功虧一簣。
蘇爾面色有些復雜:“在天機城, 我碰到過一次祝芸。”
他準備從人工浴池離開時,險些死在對方手裡。祝芸特地告知留了東西, 他也因此得到那顆神秘的眼睛。
“天機城會不會就是她的必死局?天一卦擅長算卦, 神算子也是。假設祝芸是那個世界的原住民,擁有預言術便說得過去。”
紀珩點頭, 認同這種說法。
蘇爾靜默垂首, 良久才開口:“天機城的百姓幾乎都變成了蛇人, 她能幸免麼?”
紀珩沒有回答,轉移話題:“那顆神秘的眼睛是蛇目,恐怕原本就是天機城的東西。”
真假, 虛實。
偏偏神秘眼睛能看穿事物的真實面目。
趕在思維更加凌亂前,蘇爾緩過勁來,意識到要著眼於‘近憂’。紀珩的必死局還沒有過, 目前不能浪費任何在弄虛裡的時間。
強行把注意力轉移到兔人上,試圖尋找隱藏著信息。然而無論他做什麼, 兔人都無動於衷。
“冷漠, 不近人情……”快速總結出性格特點,蘇爾若有所思:“每個兔人性格不同, 或許一定程度上影射出了原本的人物性格。”
不過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他們所以為的現實世界蘊藏著某種內心深處的渴望,他渴求有法可依不講私刑的生活, 許鶴夢想的是有一個光明正派的身份, 蘇爾轉而去看紀珩:“你的情感訴求是什麼?”
紀珩笑了下坐在床邊,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說起了玩笑話:“有錢?有顏?”
瞄了眼兔人:“或者擁有七情六欲。”
蘇爾一本正經:“想要盛世美顏的是曲清明,沒有感情的是我, 撞人設了。”
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笑了一聲。
至此,壓抑的氣氛徹底消失。
“隻能等明天的任務,”紀珩恢復正色:“範圍太大,僅靠推測遠遠不夠。”
也許和個人無關,而是和生活環境有關,說不定他還生活在戰亂年代,希望得享太平盛世。
一夜很快過去。
夜半鬼敲門,水龍頭滴答響,馬桶出血水……這些通通都沒有出現。
夜風溫柔萬籟俱靜,十分適合睡眠。
翌日聚在大廳吃飯,玩家的精神狀態卻都算不上太好。
蘇爾注意到蘇糖衣,原本嬌俏的臉蛋基本看不到血色,後來追出去的萬億神情也不大好,目中泛有血絲。
保險起見,還是對了遍昨天定下的暗號,確定沒有玩家被兔人替代。
期間視線一掃,有異樣表現的玩家大約佔了三分之一。
兔人在主持人出現的一剎那重新變成兔子侍者。
“早上好。”青蓮智者親切地打了聲招呼。
兔子侍者工作很到位,細心幫每一位玩家盛好粥,站成一排在旁邊候著。
從昨晚的聚餐就可以看出,主持人不喜歡在用餐時間說正事,會等到最後一名玩家放下筷子再開口。是以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地吃著飯,以最快速度填飽肚子。
青蓮智者不贊同地搖頭:“細嚼慢咽對身體比較好。”
他似乎還真挺講養生,飯後帶領眾人慢慢往外走,方便消食。
散步到森林公園,青蓮智者給玩家發了一份地圖,城市被分成四塊不同顏色的區域,每塊區域上方標注著字母。
沒有直接解釋,站在最前面做了個起勢:“一日之計在於晨,來跟著我打套太極拳。”
“……”
蘇糖衣面色一沉,忍不住開口:“這樣耽誤時間,是不是不大合適?”
青蓮智者耐心解釋:“遊戲需要眾多守關者,它們跨越不同維度才能來到弄虛,此刻還在路上。”
“……關於你所擔心的問題,”他微笑道:“時間綽綽有餘。”
抬掌,推,蹬腿——
動作行雲流水,可惜跟著做得玩家寥寥無幾。
青蓮智者眯著眼,仿佛在推著風走,狀似不經意道:“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死,為什麼不好好活在當下?”
一套太極拳打完,再度開口:“線索的價值和區域難度有關,A代表特危區,B是危險,C為普通……最簡單的是D區域,遊戲失敗也不會死。”
蘇爾忽然問:“如何確保進去後找到的不是他人信息?”
青蓮智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揚了揚:“所以才要提前統計名單,召集怪物工作人員。”
說著目中的笑意消散一些:“選定難度等級後,會詳細再劃分區域,每個人隻能在屬於自己的那部分行動。”
蘇爾:“如果原本在特級難度,中途想去……”
青蓮智者打斷:“任何一個分界點都有工作人員守著。”
意思很明確:想換地方,就得先殺死工作人員。
玩家眼神閃爍,做到這點並不容易。
稍稍地猶豫後,很快各有選擇,包括紀珩在內選擇特級難度的共有五人,大部分聚在危險區域,隻有三名玩家選擇普通。
蘇爾最後開口:“我選……”
青蓮智者:“你不能參賽。”
蘇爾還想再爭取一下,紀珩看著他微微搖頭。
“十二點遊戲準時開始。”發手表讓玩家校對好時間,青蓮智者帶著他們離開公園,依次分配活動區域。
完全成為透明人的蘇爾無奈表示:“酒店也在區域範圍,我怎麼辦?”
青蓮智者腳步一頓。
十二點後,希望之城會變成怪物的樂園,的確沒地方安置他。
蘇爾試探著說:“要不我去廢鐵軌上待著?”
青蓮智者搖頭:“城外也有鬼守著,防止靠近火車站的玩家鑽漏洞。”
柳絮飛過來,蘇爾蹭了蹭鼻尖:“規則太不健全了。”
就沒有想過,萬一遇到走後門的玩家怎麼辦?
“……”
青蓮智者低嘆一聲,遞過去一枚胸針,和兔子侍者制服上別得是同款。
“工作人員專用胸針,根據員工保護制度,那些怪物不能傷害你。”
“難怪……”
蘇爾注視著掌心中亮晶晶的胸針,鬼和妖都有吞噬同類的愛好,一次性召集大量怪物入城不造成混亂,肯定是有什麼默認準則。
“別去招惹它們,”青蓮智者提點道:“真惹急了不能打死你,打得半死頂多算一般違規,還有胸針隻能自用。”
蘇爾看了下表:10:43。
沒有繼續跟著主持人,轉身朝其他地方走去。
這一舉動倒是出乎不少玩家的意料,他們還以為蘇爾會和紀珩去一片區域,沒想到走得這麼幹脆利落。
萬億面色復雜地望向紀珩,後者似乎並不驚訝。
因為走得是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身後的聲音逐漸不可聞,四周一片寂靜,仿佛天地間隻有他一人。
蘇爾是個相當拎得清的性格,從答案之書的副本就可以看出,紀珩很早就掌握了破局的關鍵。
而在相處過程中,對方會選擇遷就鍛煉他,刻意放緩節奏。一起去特危區,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想到這裡,蘇爾眉頭不經意間蹙起,遊戲中從來不缺大佬,至少祝芸絕對實力不弱,但還是慘淡收場。
紀珩實力也強,相應的,針對他的必死局必然是地獄級難度。
“線索……”
如今隻有找到更多關於必死局的信息,才能最大程度幫到忙。
蘇爾站在站臺上眺望前方,咬了咬牙:“賭一把,大不了被怪物打個半死。”
做好決定,他快速折回到火車站外的超市,拿了兩個水桶,臨走前又往裡面塞了數個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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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對弄虛幾乎是談虎色變,對於怪物來說,卻是一場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