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陰氣滋養,小人耳邊花的顏色早就不如剛摘下時鮮豔,現下嘴唇緊緊閉成一條直線,看著不怎麼開心。
紀珩:“放它去觀察小島的輪廓。”
蘇爾下意識說:“不太靠譜吧。”
就這短胳膊短腿的,又沒方向感,走丟的可能性很大。
紀珩:“走路不行,那就安一對翅膀。”
“……”
確定話裡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蘇爾考慮了一下,覺得可以試試。
翅膀也是很有講究的,太大太小都不行。嘗試了好幾次,才終於捏出一對合適的,擔心不夠牢固,蘇爾還多做了一對備用的。
“別飛得太高,”交代了一下需要小人做得事情,蘇爾再三叮囑情況不妙就及時找地方降落。
小人懵懂地動了動翅膀,起初無法掌握平衡,仿佛隨時會啪嘰一下落地。好在它適應的很快,漸漸飛往高空之中。
垂直飛到一定距離,小島的輪廓清晰呈現在目中。
降落的過程不太順利,倒是跟翅膀無關,而是小人無法完全掌控體內的陰氣,再把它們平均分配到翅膀上,以至於有幾秒鍾它是失重式墜落。
蘇爾提前拿衣服在底下準備接著,連急救的泥巴都準備好了,不過小人比想象中要爭氣很多,撲騰著翅膀,好歹是平安降落。
“回頭給你捏大長腿。”蘇爾給出直接的好處。
小人很滿意,用像火柴棍一樣細的胳膊開始在地上畫下它看到的。
線條不夠順暢,更談不上專業,勉強能辨認出個大概。蘇爾從各個角度瞧了一遍:“像是魚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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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切說是人魚的尾巴。
小人腦袋上下一點。
“辛苦了。”蘇爾把它收回去,看向紀珩:“曲清明的日記中多次提到過珍珠,路全球的免死券上也畫了一顆珍珠。”
紀珩笑了笑,猜到他想表達什麼。
蘇爾語氣有些不確定:“鮫人?”
紀珩:“可能性很大。”
回去的路上,雙方間的交流不是很多,想法是一致的……抓緊時間回到別墅。
·
偌大的一棟海景別墅,隻剩下四個評委。
桌子上擺著好幾盤海魚,有幾條還活著,不時動一下,評委們正在大快朵頤。
看著很嬌弱的那個姑娘一口咬下魚頭,白淨的臉上沾著猩紅的血,聽到開門聲笑著邀請道:“要一起麼?”
紀珩:“心領了。”轉身對蘇爾說:“我找心髒,你去看書。”
“看書?”
紀珩:“口耳相傳,書籍,電子設備……想要了解未知的東西無非就這麼幾種渠道。”
島上不存在原住民,別墅奢華卻唯獨缺少電子產品。想要知道島上流傳著什麼愛情故事,書籍是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一種方式。
蘇爾表情有幾分古怪,似乎為連這麼接地氣的方法都沒出感到不可思議。
紀珩好笑:“思維太過活躍偶爾難免進入誤區。”
蘇爾認真反思,就差沒做筆記。
“你放心,我會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
“……”
他陡然這麼一保證,紀珩笑容變得有些復雜:“不必勉強。”
兩人分頭行事,蘇爾去了二樓,紀珩則在一樓翻找,過程中並未特意遮掩。
這一幕落在評委眼中,面色均是微微一變。
披獸皮的男子吃魚的速度最快也最血腥,喜好入口前把魚扯得四分五裂,周圍早已是一片血汙。抹了下嘴,男子說話跟吃東西一樣,完全沒點顧忌:“月季那個偽君子的把戲好像被拆穿了。”
說罷把嚼碎的魚骨吐出來,瞥了眼金發女郎:“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泄露了什麼信息?”
“稍稍點撥一下罷了,”金發女郎在他面前不敢說謊:“就算我不說,他們也很快會發現。”
披獸皮的男子‘嘁’了聲,目光不屑。
被正面奚落,金發女郎有些尷尬,很快說道:“這兩個能惹禍,弄不死早點送走是好事,我聽說前兩天他們居然試圖出海。”
披獸皮的男子吃魚的動作一滯。
金發女郎:“真事,月季親自去追的。”
交流的聲音傳過去,紀珩卻視評委如空氣,有條不紊地檢查完一層,走上樓去。
另一邊蘇爾尋到書房,粗略數過去總共有六排書架,每個架子上擺放的書籍不下百本,一一瀏覽絕對是件不切實際的事情。
依次看過去書名,最後目光定格在角落,那裡放著十分不起眼的一本書,很薄,不到一半指節寬,稍不留神可能就會錯過。
《鮫人淚》,吸引蘇爾的是這本書的名字,和先前推理出的線索息息相關。
本來就沒多厚的一本書還是帶插圖的,基本是一頁畫,一頁描述,文字上還有拼音標注。
蘇爾耐著性子一個個字看過去,故事狗血而又暗黑:優秀的女孩嫁給了富豪丈夫,婚後兩人定居在島上。丈夫深愛妻子,但獨佔欲強烈,甚至隱隱有向控制狂發展的趨勢。妻子想要離島卻被丈夫困住。偶然的一天,她發現丈夫居然不是人,而是傳說中的鮫人。
長久以來被圈禁的生活早就消磨光曾經的愛意,被欺騙的憤怒令妻子崩潰,在一個月圓的夜晚,下藥剜去了丈夫的雙眼。捧著這雙眼睛走向冰冷的大海,妻子陷入永恆的寂靜。
故事到此並沒有完結,這一幕正好被他們的孩子看見,此後小孩的心態逐漸扭曲。成年後他開始喜歡利用英俊的外表博得他人的愛意,又在互送衷腸時剜去對方的眼睛。
讀到這裡,蘇爾瞬間想到了金發女郎,她的前男友就很喜好剜人眼珠做收藏。
難聞的味道打斷思緒,蘇爾正納悶樓下的魚腥味怎麼飄了上來。一抬頭就發現是冤枉了評委,惡臭的源頭不是海魚,而是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紀珩。
紀珩手上拎著一支花,看樣子才從土壤裡挖出來,數十條細細的根莖扎在皺巴巴的腐肉上,外面是一層薄薄的膜,仔細看內層包裹的肉尚在緩緩蠕動。
蘇爾捂住口鼻,走近了去看,確定蠕動的不是肉,是裡面的蛆蟲。
“哪裡找到的?”
紀珩:“和一堆假花混種在一起。”
蘇爾想起剛入副本,月季紳士就喜歡以花喻人,當時主持人形容曲清明是玫瑰,滿江山是風信子。
“那個老陰貨……”處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因為自控力很好,蘇爾從前沒怎麼罵過人,月季紳士成功讓他破例。
可以想象出玩家費盡心機尋找愛情兇手時,畫面落在主持人眼中是何等的滑稽。
“現在隻剩最後一個問題。”紀珩看著他:“祭臺的位置。”
蘇爾苦思無果,拿起手上的書:“先拍片吧。”
暫時把心髒放回原位藏著,兩人去海邊找攝像師會合,海水溫柔天空澄澈,兩個相貌出眾的人並肩立著,畫面美好。
同一時間,島上的另外一處可就沒這麼和諧。
玩家和愛情殺手已經撕破臉皮,路全球同滿江山聯手對付曲清明,仍舊落了下風。如今滿江山手臂上淌著血,路全球要稍稍好一些,隻是臉上有一大塊淤青。
曲清明冷冷注視著路全球:“我的目標是她,如果你硬要送死,我也不介意。”
路全球捏了捏拳頭,陷入掙扎。
滿江山咒罵著說:“她明顯不是人,別忘了隻要能取得心髒,我們就可以離開副本!”
再三權衡路全球最終選擇和隊友站在一邊,他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老玩家,知道免死券可能靠不住。
月季紳士靠在樹上冷眼旁觀,心髒根本不在鬼的身體裡,愛情殺手不過是個陷阱,一旦玩家出手就是自尋死路。然而先按捺不住的是曲清明,在玩家還沒來得及圖窮匕見時,就迫不及待先攻擊。
不符合自衛條件,又不滿足殺人規則,真下死手可就有戲看了。
月季紳士的預判很少出現失誤,這次也一樣。
哪怕是兩名玩家合力攻擊,在曲清明看來也不過是蜉蝣撼樹,輕松一腳踹開路全球後扣住滿江山的脖子,就像是抓了一隻孱弱的雞崽。
手指微微用力,她露出笑容:“祭臺在哪裡?”
滿江山一言不發,知道一旦說了必死無疑。
曲清明耐心耗盡,另一隻手緩緩摸向滿江山的肚子,準備直接開腸破肚。
尖銳的指甲戳破皮膚,滿江山下意識閉上眼,等待劇痛的到來。足足過去了好幾秒,想象中的慘烈沒有降臨,她忍不住睜開眼,正好對上曲清明睜大的眼睛。
“怎麼會……”曲清明似乎很驚訝。
滿江山的視線往下移動,瞧見原本素白如玉的手如今布滿屍斑,曲清明見無法阻止屍斑蔓延,竟是狠心直接扯斷了自己的手臂。
“不可能的,”曲清明後退兩步,不顧胳膊上的傷口:“為什麼不滿足殺人條件?”
她猛地看向滿江山:“是你搞的鬼?!”
滿江山露出比她還疑惑的表情。
曲清明盡量冷靜下來,珠子騙不了人,昨晚他們說的應該是實話,除非是這兩人的信息有誤。
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曲清明目光陰毒地質問道:“你當真知道祭臺的位置?”
滿江山很有骨氣地呸了口:“知道也不會說,死心吧!”
聞言曲清明暴躁地險些跳起來:“你知道個屁!”
“……”
實在看不下去這場鬧劇,月季紳士出言提醒:“希望你們別忘了此行的目的。”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確定曲清明暫時無法殺了自己。滿江山看向路全球,後者還在猶豫要不要趁此機會繼續出手。
曲清明隨便處理了一下斷臂處,嘲弄道:“大可以試試。”
“算了。”滿江山衝路全球搖了搖頭,適才曲清明反復確認祭臺位置的行為總讓她不安。
三人暫時化幹戈,準備開始拍攝節目組要求的情景劇。隻不過有了剛剛的插曲,合力尋找線索是不大可能了,路全球被免死券影響神智愈發急躁,最後直接看向攝像師:“隨便截取前面我們打架的畫面就行。”
主題就是原配暴打小三和渣男。
滿江山雖然不贊同他草草了事,但自己的傷口也必須盡早處理,便沒有反駁。
·
準備道具很麻煩,盡管有了劇本,蘇爾和紀珩拍攝完再回到別墅已經是黃昏。
主廳裡死氣沉沉。
路全球臉上掛彩,曲清明斷了隻胳膊,滿江山身上也多了繃帶。
作為一手締造劇本的人,蘇爾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在月季紳士陰冷的目光中若無其事走進來。
主持人的基本素質是任何時候都不能受情緒幹擾,月季紳士控制住慍怒,繼續進行主持工作:“經過一天的努力,想必大家已經拍攝出令人期待的作品。”說著掃了眼眾人,問:“哪一組想先來展示?”
蘇爾很積極地舉手。
別墅連臺電腦都沒有,攝像師把器材放在中間,大家隻能圍著一個小小的顯示屏看回放。
蘇爾扮演的是女性角色,主要是紀珩身材太過高大,扮演起憂鬱的妻子有些不倫不類。
為了進行性別區分,蘇爾簡單處理剪下來的柳條,做成假發戴在頭上,臺詞基本是按照書裡描寫的進行。
神奇的是,在這種粗制濫造的道具下,竟然能體現出雙方精湛的演技,尤其是蘇爾,把一個瀕臨崩潰的妻子演繹的相當到位。
——天生的戲精。
不少人腦海中同時浮現出這句話。
播放到第十七分鍾,故事進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