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無聲的比了大拇指,沈喬笑彎了眼睛。看著一碗將盡,沈喬忍不住的試探著問:“聽說,你打算讓公司在香港上市?”
“嗯。”沈瑜點頭應著。
“也要在香港成立分公司?”
沈瑜抬眸看她:“你怎麼也開始關心起我公司的事情了?”
沈喬不理他的疑問,故作輕松的問:“這麼大的事情,誰在負責?在香港成立公司,單單疏通關系就是不小的工程呢。”
“我。”
沈喬臉上的笑還在,並且開始慢慢僵住。她沒有想到,沈瑜會這麼直接的承認,沒有想到沈瑜居然不會婉轉一點。這是確定了他要離開的意思嗎?在發現了自己並不是家裡的一分子之後,拋下這裡的一切,拋下她,遠走香港?
“你忙,我先回家了。”沈喬站起來,轉身跑出辦公室。
沈瑜低罵一句,拿起外套和車鑰匙隨後跟上。電梯已經下去,他不得不等另一輛,待他追出大廈時,看到沈喬剛打開車門。
沈瑜快速跑過去擋在車前,拍著車門讓她下車。沈喬在車裡坐了一會兒,才慢騰騰的降下車窗,聲音冷酷:“還要說什麼?”
沈瑜微喘著解釋:“這是公司一直以來的規劃。”
沈喬看著人煙稀少的馬路說:“反正說來說去就是一句話,你要走。”
“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有什麼不一樣,你走了還可能回來嗎。”沈喬低聲嘟囔著,接著抬頭看他,“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你告訴我,即便是不去香港,你是不是也打算從家裡搬出去?”
沈瑜的喉結動了動,有些艱難的承認:“是。”
沈喬紅了眼睛,聲音啞然:“你明明答應過的,不會離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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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說:“獨立,和離開是兩碼事。”
“但是現在對你來說,那就是一碼事,你敢不敢承認?”
沈瑜的沉默,讓沈喬怒火中燒,猛的踩油門,車子如利劍般射出而出。
空曠的馬路上,留下一道落寞颀長的身影。
回到家時,顧華蘭已經準備休息,沈喬陪她說了會兒話,看著她睡下,沈喬才走出臥室。沈喬看著落地掛鍾的時間,微微出神。
“沈瑜還沒回來?”
沈喬猛然回神,看到從書房走出的父親,攏了攏頭發說:“應該快了,他最近挺忙的。”
“你也早點休息吧。”說完,沈在安推門走進臥室。
沈喬有些擔心,穿了一件厚外套到門口。打了幾通電話給他,不是正忙,就是不通,沈喬正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給老七,就看到了漸行漸近的車。
沈喬迎著車燈眯起眼睛,她不確定是不是沈瑜回來了,但是她真的希望是他。
“怎麼在這?”
沈喬看著沈瑜,酸澀之意漸漸湧上眼眶。終於,她艱難的開口說:“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如果今天站在你位置的人是我,我根本不敢想自己該怎麼承受。我承認,我不是稱職的姐姐,這些天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你的照顧也很少,我保證,從今以後一定好好盡做姐姐的本分,所以,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
沈瑜繞開她走進家門,“我說了,那都是公司規劃。”
沈喬看著他的背影,低吼:“說謊!”
☆、(五十三)無言的思念
沈瑜驀地停下,慢慢轉過身,看著沈喬淺淺笑著:“除了你們我沒有親人,離開家我還能去哪兒?”
沈瑜說話時,眼中閃著碎碎的光彩。他的話像一隻無形的手,猛然扼住了沈喬的脖子,一時間竟叫她覺得難以呼吸。
“你不要想太多。”語畢,沈瑜闊步穿過院子。
沈喬頹然的靠在牆邊,夜風吹著,她覺得有些冷。隱隱覺得,身邊的所有人都在離她而去。
楊乾,你好不好?工作順利嗎?有沒有遇到棘手的麻煩?會不會很忙?貼近群眾,是不是多了很多樂子?有沒有樂不思蜀?有沒有遇到漂亮的妹子?
楊乾,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這一場忽然到訪的秋雨已經下了一天,夜漸濃,雨也沒有要停的意思,大雨衝斷了山路,上山和下山的車都被攔下,隻能被迫等待雨停,並且等待路被修好。到山上村子裡了解情況的楊乾也因此滯留在山上。
村長拿著手電筒在前面帶路,楊乾和秘書跟在後面,秘書撐著一把傘為二人遮雨。
村長在一處院子前停下,敲門時,院子裡傳來狗吠的聲音。雨哗哗落著,楊乾和秘書在外側的肩膀已經被雨水打湿。一場秋雨一場寒,尤其是在山上更是覺得寒氣逼人,秘書縮著肩膀,不停的吸著鼻子。
院子門打開,村長和開門的人說了些什麼,接著回頭笑著說:“楊檢察長,我們這裡條件差,今晚您就將就一下吧。”
楊乾誠懇的笑著說:“給村長添麻煩了。”
村長忙搖頭:“不麻煩。”
從院子裡穿過,那隻被拴在牆邊的狗叫的聲音更大,它甚至跑出自己的窩棚,在雨中亢奮的掙扎著,對著外來人瘋狂叫著。
秘書變得非常小心,身子也開始有意識的往後縮。
楊乾問:“怕狗?”
小伙子忙搖頭否認:“不怕!就是,有點兒擔心鏈子會斷,” 小伙子搔著腦袋,他湊近楊乾,小聲說:“您不知道,像這種中華田園犬,遇到陌生人闖進來,可兇悍了,我真的見過扯斷鏈子撲上去的!” 擔心楊乾不相信似得,腦袋又重重點了點。
楊乾笑了笑,不置可否。
村長將他們安置在村子裡最富有的一家,隻有他家才有空餘的房子供他們休息。但是條件有限,隻鋪了一條薄褥子的硬板床,被褥也因為山裡的環境而非常潮湿。
楊乾躺在床上和衣而睡。腦袋枕著手臂,眼睛盯著天花板。手機沒電,他每晚都要看的照片也看不到了。那是之前趁著她睡著的時候,偷偷拍的。漂亮的側臉,安詳的睡顏,閉上眼睛,幻想著她是這樣陪在自己身邊。
沈喬,看不到你,已經三十六天了。聽說你經常加班,一直很忙;聽說你沒有打算找新的男朋友。聽說了很多,什麼時候才能聽你親口說?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沈喬埋頭趴在泰迪的身上,手邊的電話屏幕上顯示著通話還未結束,聽筒裡有個聲線優美的女聲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沒有誰離開誰,會活不下去,沈喬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楚透徹的明白這個道理。不要再依賴任何人,不要奢望他們會永遠陪著你,不離不棄。
在身邊的人,不代表不會離去,而離開的人,也不代表不會再回來,一切的一切都在變化,她把握不了變化的未來,就像改變不了既成的現實,她隻能選擇承受,並且懂得面對。
隻是,她希望,明天會是一個明媚的豔陽天。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著,關於香港,沈喬和沈瑜默契的誰也沒有再提起過。沈喬不知道他公司的計劃進行到哪一步,更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離開。
沈喬偷偷打聽過,沈瑜請了周子俊的投行做IPO,但是日程還未出。根據周子俊的意思,沈瑜是打算先設立分公司,讓公司在香港市場站穩腳,再開始著手準備上市。沈喬粗略算了一下,少說也要三五年的時間。但是三五年之後,公司成功在香港上市,沈瑜就一定會回來嗎?會不會對他來說,這個家,其實並不是他的家?
沈喬不是沒有想過,早不做、晚不做,沈瑜偏偏選擇在這時候去香港,會不會和盛夏有關?
雖然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但是他也確確實實站在盛夏的位置上,替換了盛夏原有的人生,他大概會有一種負罪感,覺得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應該是盛夏的。為了避免尷尬,也為了讓大家心理安寧,他才選擇離開。隻是,他不承認這是離開,硬說是獨立。
沈喬知道其實不應該阻攔他的決定,但是她又害怕沈瑜會有一種“無家可歸”的感覺,擔心他會認為自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明知道他的心理並非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但是他總是把心事掩藏起來,她總是忍不住的去猜,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涉外處每周的例行會議,聽完大家的工作計劃和匯報,嚴肅開始下達最新的工作。一個比較難辦的案子,幾經討論才最終確定,嚴肅敲了敲會議桌,揚聲道:“這個案子就由沈喬負責跟進,有沒有問題?”
遠在會議桌另一頭的沈喬舉了個OK的手勢,而她卻在專心聽著藍牙耳機裡的聲音,並且快速的記錄著一串電話號碼。
會議結束後,沈喬隨著大家走出會議室。嚴肅跟過來,不放心的問:“剛剛開會說什麼你聽到了嗎?”
沈喬一邊摘掉藍牙耳機說:“當然聽到。”
“知不知道要出差?”
“不是說了嗎?我OK。”沈喬聳了聳肩,抱著電腦無所謂的走開。
嚴肅放慢步子無聲嘆氣,這個沈喬,真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名字是盛夏,對,中國人,謝謝。”沈喬一手持著電話,一手指間夾著一支籤字筆,習慣性的轉著。
“沈小姐是嗎?抱歉,醫院並沒有一位名叫盛夏的病人。”
籤字筆從手裡滑落。沈喬不相信,不可能不在,除非……已經出院。沈喬隻能拜託他們再重新查一下,並且查一下出院記錄。
又是一段熬人的等待,接著被告知盛夏已經在一個月之前辦理的出院。
沈喬道了謝,若有所思的掛了電話,眉心緊緊擰著。怎麼會出院?不可能是楊乾安排的,他剛把聲息送走,自己也被送走了。更不可能是盛夏自己,但是除了此之外,還會有誰?
盛夏出院了,她會去哪裡?依然在國外,還是已經回國?
接踵而至的工作讓沈喬無暇考慮這個問題,這天,她又是加班至很晚。嚴肅把一個非常難辦的案子交給她,而她上一個案子還有些收尾工作要處理,巨大的工作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沈喬疲憊的回到家,恰好沈在安也剛剛結束工作回來。阿姨做了宵夜,父女倆在餐桌前坐下。
沈喬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眉間的疲憊也沒有逃過沈在安的眼睛,“最近工作很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