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臉一熱, 拉著宋樾就想離開這是非之地。
宋樾卻杵在原地, 磐石一樣, 任沈從殊怎麼拉也拉不動。
被人看了,他也是半點兒尷尬也沒有的, 等沈從殊回頭看他,他才勾起嘴角笑,施施然對她說:“急什麼姐姐,我還有事沒做完。”
接著沈從殊就見他朝著旁的人借了一支筆,伸手將她的願籤重新拿在手上,用筆在上面寫字,不知寫的什麼,角度問題,沈從殊比他矮又站在對面,看不見。寫完之後,宋樾將筆還回去,雙手插衣兜裡。
很是散漫的樣子,說兩個字:“好了。”
沈從殊沒立即走。
她沒忍住好奇心,又伸手,去觸摸那個願籤。宋樾就站在她面前,也沒有阻止,任由她將那許願籤翻轉一個面,抬頭去看。
沈從殊見到宋樾在籤上隻多加了兩個字。他的字蒼勁有力龍飛鳳舞,與她的字大不相同,沈從殊寫的字不小,但有宋樾的字作襯託,也顯得娟秀小巧了。
他加的‘永遠’兩個字在‘在一起’的前面。
【沈從殊宋樾,永遠在一起。】
沈從殊看見這字,頓時就笑了。
見她已經看過之後,一旁宋樾懶聲:“不是要走?現在可以走了。”
沈從殊多看兩眼,而後放開許願籤,伸手牽住宋樾的手。
“那走吧。”
她微揚著嘴角抬頭對他說。
寺廟過後,還爬了山,這山不高,但由於在姻緣廟裡耽擱了一點兒時間,沈從殊他們從山上下來,也到了四五點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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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殊爬山累了,自己懶得開車,人坐在副駕上,讓宋樾來開。
到初六,很多店門都陸陸續續開了,不像前幾天那樣冷清。玩了一天,回家懶得做飯,上車以後,沈從殊想著有什麼好吃的。
轉頭問宋樾:“火鍋可以嗎?”
火鍋很久沒吃了,有點想吃,就是吃了容易搞得一身味。
宋樾沒什麼意見。
於是就定下去吃火鍋。沈從殊說了一家,又在軟件上查看了有在門,讓宋樾導航過去。沈從殊累,上車以後和宋樾淺淺聊幾句,車一開起來,就有點兒犯困,車開回去要至少一個小時,有宋樾開車,她幹脆就眯著眼睛閉目養神。
本意沒想要睡覺,可沒想到眯著眯著竟然真睡著。是被一陣電話鈴聲給吵醒。
剛醒有點懵,手機還在衣兜裡,睜開眼睛神色渙散被宋樾提醒了才將手伸進衣兜裡去找手機。
電話是小姑沈方青打過來,如若在平時,沈從殊肯定是要掂量掂量這個電話能不能接。但壞就壞在她現在剛睜開眼睛腦子不清醒。看見沈方青的來電也沒有多想,劃開手機就接了。
接了立即後悔,因為沈方青接通電話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沈從殊:“殊殊,我上次給你的葉知予的微信,你是不是沒有加他?”
聽筒的聲音本來是不大,但架不住沈方青因為人不在家在外面鬧市裡,怕沈從殊聽不見,聲音故意放大,更因沈從殊現在坐在車上,自成一格的靜謐空間。為了讓沈從殊休息更好,宋樾沒放音樂,現在沈從殊打電話,對方聲音稍微大點兒,車裡兩人都能聽見。
因此,沈方青說的話,如同在手機公放了。
沈從殊當即心頭一跳,下意識轉頭看宋樾一眼。
見他專心開車並沒有往這裡看,好似沒有什麼反應,才做賊心虛,用手捂住了手機,對著電話那頭說道:“小姑,我現在在開車呢,等會兒和你說。”
是萬萬不能讓沈方青繼續接著說了。
沈方青那頭一聽沈從殊在開車,也知其嚴重性,應了一聲,“行,開完車你和我打電話,我有點事。”
沈從殊回答一聲好,將電話掛了。
還沒等松口氣呢,這頭宋樾忽然出聲。
“沈從殊。”
他這一陣姐姐姐姐的喊她,很少喊她的名字。沈從殊聽得心頭一緊。
宋樾神色淡淡,轉頭看沈從殊一眼,慢裡斯條問道:“開車的是我,你坐在副駕座,接電話應該很方便。”
看向沈從殊,看似沒什麼特別的情緒,問她:“為什麼撒謊?”
沈從殊就怕他這樣。
過分的聰明和敏銳,別的事還好說,但在異性的問題上極容易生氣鬧情緒,追根究底。
沈從殊不是不想讓他知道,也不是故意想蒙騙他。但這中間涉及到太多的東西,都是沈從殊和宋樾在一起時,不願意去深思,也從未與他討論,但又確實存在的,一旦觸及,必然產生爭執。
沈從殊是不敢讓他知道。
沈從殊猶豫了片刻,要不要和宋樾說實話。
可就這片刻猶豫的時間,讓宋樾以為她是心虛故意。
宋樾冷了聲調,又接著問:“沈從殊,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釋一下,葉知予,又是誰?”
這個又,就用得很微妙。
先是關明哲,後是葉知予。
還有在酒吧裡和沈從殊聊得很開心從酒吧延伸到微信聯系關懷的那個弟弟。
和沈從殊產生關系的男人,總是不間斷產生。
或許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
想起圍繞在沈從殊身邊的男人,宋樾心中頓時煩悶。轉頭看沈從殊時,連視線都變得銳利深沉充滿探視。
沈從殊就知道了,剛才沈方青說的話,宋樾聽了個全部,並產生了聯想。
她不說實話都不行。
說出這件事之前,沈從殊先給帶會兒要說的作了個鋪墊,回轉頭,對宋樾說道:“這件事你聽了別生氣,我先說了,人我沒見過,我也沒同意。”
宋樾不說話,繃著一張俊臉沒什麼表情,隻開著車也不回應。
見他如此,沈從殊接著說:“……葉知予,是我小姑想介紹給我的相親對象。”
其實回頭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有人要介紹相親對象給她,於她這方面來講,完全是不可抗力。
與她又有何幹呢?
無異於天降橫禍,來考驗她與宋樾之間的感情。
於宋樾這邊,沈從殊實話實話,可沈從殊說的這些實話,卻並沒有讓宋樾更放心。
沈從殊之前考慮的沒錯,橫亙在她與宋樾之間有太多的問題,這段時間不止她一個人避開沒有去碰觸,宋樾也同樣如此。
聽見沈從殊的答案,宋樾心底一沉。
幹脆將車停靠在路邊,宋樾轉頭,視線緊盯沈從殊,壓迫逼人。
“沈從殊,你是不是沒有告訴你的父母,你已經有喜歡的人?”
不過片刻,他便開口,篤定問。
在宋樾的注視下,沈從殊緩聲回答道:“我們現在才交往沒有多久,我又才和關明哲分手,的確不是太方便和家裡講。”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
談戀愛這種事,周圍朋友知不知道,都隻算是小事,可一旦上升到家長父母,那一定是要很明確的一段關系了,至少不是玩一玩,也都奔著結婚去。
沈從殊認為,她與宋樾的關系,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交往時間不長,問題也多,沒有任何說給父母聽的必要。
聽聞沈從殊的回答,宋樾沒說話,隻視線對準她,眉頭緊皺。
沈從殊盡量安撫:“相親對象隻是我小姑的好意,她單方面個人的行為,事先沒有徵求過我的意見,也沒有問過我的父母。我小姑那個人比較強勢,我已經表達過明確的拒絕,但是她並不聽我的,為此,我還提前回了榕城。一方面是想你,一方面就是為了躲她。”
“由此可見,我不想相親的決心。”
說了很多,但宋樾並不是沈從殊三言兩語就能說好。
良久,宋樾才緩緩開口,問題直指核心。
“沈從殊,你是不是覺得,你和我不能長久?所以公司裡要保守秘密,家裡人也不必說?”
緊接著,又深深皺眉,問:“是不是……你一直想著,以後會和我分手?”
沈從殊種種行為,不由得宋樾不多想。
有時候,連他自己也都很討厭自己的這種敏銳的洞察力和直覺。
就如當時父母離婚時,涉及到孩子的分配問題。他那時候小小年紀,隻六歲都不到,就敏感察覺到其實父母兩個人都不想要他。他的母親最後之所以會同意選了他,隻是因為他外婆外公堅決讓她要。後來她要了,也把他丟給了外公外婆,她各自到處去逍遙。
藺盛海那時候還正值盛年,整日忙碌,在家中積威甚濃,兩夫妻離婚,誰也不敢告訴他,等藺盛海知道這件事,孩子歸屬問題早分配好,宋樾都已經被接回他外公外婆家去住了。
外公外婆一個老中醫,一個大學退休老教授,算是書香門第,家境其實並不差。藺盛海知道自己兒子什麼德行,宋樾給他養,恐怕他什麼也不會管怕是會被養廢掉。藺盛海自己也忙。後來一番考量,也就沒執意將家裡唯一的孫子給接回去,相信宋樾外公外婆能將他教好。
事實證明,二老確實教會了宋樾很多。等他們在兩年內相繼去世,藺盛海將十歲出頭的宋樾接回身邊,發現自己的孫子真是被從小教育得很好,因此,對那兩位老人,也很感激。
至今還每年讓宋樾清明節時,去給二老上香。
宋樾的敏銳,沈從殊從前在別的事情上,早就有所察覺。
沒錯,即使兩個人談戀愛了,沈從殊也打心底裡覺得,她和宋樾差距太多問題也太多,長不長久,分不分手,沈從殊甚至從來不願意去深想,現在她隻做個閉眼瞎享受片刻的歡愉,至於以後的事,等以後遇到再說。
“分手不分手的這個問題。”
話說到這兒,沈從殊轉頭看他一眼,安全帶取下,
“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嗎?”越過半個身子,伸手捧住宋樾的帥臉,避重就輕。“剛才不是還在許願籤上寫了,想要永遠和我在一起。”
“況且,弟弟長成這幅勾引人的樣子,我又怎麼舍得呢?”
好說歹說,總算是勉強將人安撫住,才又繼續開車上路。
隻不過宋樾心情並不見好,一路都繃著一張帥臉,也不太和沈從殊說話,車裡氣氛格外的壓抑。
沈從殊在心中悄悄嘆氣,但也別無他法。
她自認已經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如果宋樾連一個莫須有的相親對象都忍受不了,說實話,沈從殊長成這樣,她不說自己有多漂亮,但絕對中人偏上之姿,從前和關明哲交往時,公開到什麼程度呢?但凡認識的人,全都知道他倆的關系。可即便如此,即便知道她有男友,也不乏別的男人對沈從殊暗送秋波,甚至正大光明追求。假如真遇上這些,宋樾又該如何呢?
還不知道又要怎樣去吃醋。
有些事情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