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討厭我。
我故意考得很差,她給我補課,我也故意亂做題。
我可喜歡看她為我苦惱著急上火的樣子了,氣到不行還打我。
打我的手心,拍我的背。
這種打和我爸那種打不一樣。
我爸那種打是厭惡,是恨,是泄憤。
廖春和的打,是在乎,是失望,是著急,是恨鐵不成鋼。
我記事起,從沒有被人在乎過。
活不活,死不死,沒人在乎。
現在有廖春和在乎了。
我也是被人在乎的。
看我單元測試十多二十分,愁得嘆氣,拿到我的期末成績喜笑顏開。
我想,我可能是個變態,竟然這麼喜歡看廖春和因為我心情大起大落的樣子。
所以我不讓老師念我的作文,念了,所有人就知道廖春和有多好了,他們會跟我搶的。
……
她六年級了,亭亭玉立,一直是各種活動的主持人,又是學校大隊部的主席,每次表彰大會的獲得者。在學校,甚至在鎮上也是響當當的風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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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喜歡她。
老師,長輩,男生。
還有我爸。
我爸是畜牲,他竟然想讓我把廖春和騙回家來。
惡心!
我撿了塊磚頭給他砸過去了。
這次我沒有跑,我隻想打死他,永絕後患。
但終究,人小力弱。
被吊起來,我也想盡辦法踹他,用盡所有惡毒的話咒罵他。
我數到了四千三百七十二,意識昏迷前,我看到廖春和了。
穿著粉色的毛茸茸的睡衣,滿臉焦急和憤怒。
然後,她把睡衣蓋在了我身上。
好暖和啊,好香啊。
人的一輩子有許多難忘的時刻。
而我這許多難忘的時刻,都是因為廖春和。
大年三十廖春和也來看我了,新衣服,新鞋子,壓歲錢。
我好捨不得她啊,可是我也捨不得她不和家人團圓。
我好喜歡廖春和啊,我想讓廖春和接我回去,然後一直霸佔著她。
我給她爺爺打電話了,除了告訴她爺爺讓他小心我爸,還讓廖春和接電話,讓她來接我。
她接了。
她說:「你好好在醫院,我週末來接你。」
她沒來。
直到我母親辦理好所有手續,週末過了,週三了,也沒有來。
我突然意識到,於她來說,我隻是個小孩兒。如果這樣發展下去,或許她不能輕易接受我。
那我離開,等我長大再找她。
想她的時候,數數,忍不住了給她家打電話。
可是她家的電話打不通了,是空號。
我找不到她了。
我追逐時間的鴻溝,跳級考上京北,她不在。
我甚至忍著惡心參加了我爸的葬禮,向以前的鄰居打聽到她們一家都搬去市裡了,也知道她考了昆南。
我站在她家矮墻,她放糖的位置拍了張照片。
一半是天,一半是山巒。
廖春和,我追你來了。
……
我考去昆南,我看到她了。
高挑窈窕,慵懶的卷發配上美麗的臉,書卷氣中不失理智,溫和中又覺得淡漠。
而且,有一種不屬於她年齡的,成熟的知性優雅。
廖春和,多麼閃閃發光的一個人啊。
寢室一群人聊得最多的就是她。
漂亮,聰明,人緣好。
待人溫和,有距離感又不至於讓人覺得她冷淡。
男生寢室甚至流傳她的喜好——乖的男生。
可是,她好像不願意認我。
那我就想辦法接近她。
裝得乖一點。
聯誼,她不看我,就盯著張豪看。
那個呆子有什麼好看的,黑得跟個猴一樣。
好不容易讓朱玉學姐把目光放到許諾身上,廖春和隻能和我結對了。
她好像隻把我當普通學弟,十分冷淡,比對別的聯誼對象冷淡許多。
憑什麼!
她該對我一個人好!
我想盡辦法接近她,黏著她,獲得她的關注。
她始終保持距離。
我求她陪我過生日,然後故作懵懂羞澀地給了她一個大刺激。
她的反應,好可愛啊。
我好喜歡她。
想把全天下的好東西都給她。
可她明明動心了,又及時清醒了。
她好像喜歡我,又若即若離。
我很著急,那麼多人虎視眈眈,我要怎樣才能早早地擁有她?
因為一封情書,我欲擒故縱。
但我怎麼敢離她遠點兒?我躲在她周圍,以備隨時把那些男人趕跑。
她悄悄來看我打比賽,我心裏抹了蜜一樣甜。
可是她的舞蹈服太過簡陋了,舞姿嫵媚妖嬈,讓底下的男人瘋狂心動。
我憋了一肚子火氣溜進後臺,等她一下來就拿衣服裹住她塞進更衣室。
我抱著手,靠在門上和那些虎視眈眈的男人對視。
然後,被後臺的老師攆出去了,手機在推搡時,掉在地上摔壞了屏。
舞臺出口太多了,我一個人守不過來,決定去她寢室守著,有人來告訴我,我媽他們在校門口等我。
哈,等我安置好我媽和範叔叔他們,重新買了手機,廖春和倒好,和寫情書的交往甚密。
我很憤怒,我裝不下去了,我緊緊抱著她說要以身相許報答贈飯之恩。
她發現我之前裝乖騙她,讓我滾。
滾是不可能的,我得死死守在她身邊。
她是我的寶貝。
可是,廖春和跑了。
她竟然跑了。
人是有執念的,比如小時候沒有吃過的蛋糕,撿到的糖果,還有那個像是救贖一樣的人。
唯有擁有,才能治癒。
廖春和,我總能追到你的。
28.
周茂修能到京北大學交換學習,我歸結於男主的無所不能。
京北的課業重,學習任務比較緊。
周茂修堅持帶早餐,偶爾陪我上課和去圖書館看書。
送我小禮物,帶我吃地道的烤鴨,去看喜歡的歌手的演唱會,也會陪我兼職,吃路邊攤,去歷史氣息濃厚的街頭巷尾,學著給我拍照。
隻要我一扭頭,他就在。
京北大學和附近到處都有我們走過的足跡。
也每天問我,什麼時候把耳釘再戴上給他好好看看。
朱玉問我,如果周茂修沒有追到華京來,會怎麼樣?
我說不怎麼樣,各生歡喜而已。
她又問:「現在呢?」
我說:「在考慮。」
她說我冷靜得太過分,明明好像已經沉迷了,但是又始終清醒理智。
朱玉說:「沒事,他把你護得密密匝匝的,沒有一隻蒼蠅能飛過他的保護罩叮上你這個蛋。拿下你,早晚的事兒!」
我:「……」
29.
從辯論賽的現場出來,我被周茂修拽進了樓梯轉角。
死死抱著我,臉埋在我的脖子上。
「我很想你。」
三天封閉訓練,直到今天結束,幾乎一周,其間我沒有聯系過他。
他沒有發瘋,隻是抱著我說想我。
「好了,一會兒跟我去吃飯,然後坐高鐵回華京。」
我拍他肩膀,示意他放開。
他在我頸窩裏蹭了蹭:「這裏離我媽家不遠,你可以陪我去看看他們嗎?」
「……」
「我媽還在怪我不跟她商量來京北。」
心軟已經是絕癥了。
餐桌上我介紹他是我弟弟,他沒有反駁,反倒十分乖巧地打招呼:「學長學姐們好。」
一辯手頻繁向我敬酒,一會兒說給面子,一會兒說來京北就要互相照顧,或者說交個朋友。
我禮貌拒絕他還越來越來勁了。
周茂修一把截過我的杯子,笑著道:「學長,我替我姐姐喝吧,一會兒她還要去見我爸媽呢,第一次家長,喝醉了總歸不好。」
語氣加重的「第一次家長」就很靈性。
說完一口悶了二兩白酒。
桌上十分安靜。
大概在用他們聰明的大腦分析周茂修這句話裏包含的資訊。
帶隊老師打破了沉默:「你們不是親姐弟啊?」
周茂修拿酒瓶又倒了半杯,邊笑著說:「也沒有說過是親姐弟啊。
老師,學長學姐,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祝大家天天開心。」
從包間出來周茂修就陰了臉,一手拎著我的包,一手緊緊抓著我的手不放。
上了出租車,周茂修突然從一塊鋼板軟成毛絨毯子,抱著我手臂靠在我肩上:「姐姐,那人對你有意思。」
「所以?」
「你別搭理他。」
「……」
呵,不用明天,今晚上的勁爆消息大概就是我跟你回家見家長了。
真是好樣的。
狗東西挺精啊!
周茂修的繼父做了一大桌子菜。
他媽把他拉到房間嘀嘀咕咕好一會兒,不知道商量了什麼。
他繼姐和同母異父的弟弟在沙發上陪我。
範曉曉,女主。
「我說他怎麼死活不叫我姐姐,原來是因為『姐姐』專屬於你啊?」範曉曉捂著嘴偷笑。
我頭皮有點發麻。
尬笑兩聲,對上他弟弟的眼睛。
他弟弟和他很像,濃眉大眼,清澈明朗。不像他小時候,滿眼陰狠。
「你就是我嫂子嗎?」
我有點尷尬,「咳咳——」
範曉曉打了他一巴掌,一臉嚴肅:「這是我弟媳婦。」
我很混亂。
女主為什麼表現得對周茂修沒有半點非分之想的樣子?
她見我一直盯著她看,疑惑地歪歪頭:「還是說,你當我姐,周茂修當我姐夫?」
我:「……」
飯後去散步,我問周茂修,範曉曉是不是喜歡你?
他說:她隻想把我攆出去,不要分她和範浩宇的家產。
我:?
我終究還是問出口了:「她是不是去過昆南?」
「去過,去旅遊,我和我媽他們在昆南玩了幾圈。」
我:「……」
周茂修摸摸我的頭,笑得分外好看,肉眼可見地喜悅:「姐姐吃醋了嗎?真令人歡喜。
「她不喜歡我,她把我當親人。
姐姐放心,我隻喜歡你。
「上輩子,這輩子,我真正喜歡的,隻有你。」
30.
臨走,我知道周茂修和他媽媽嘀咕什麼了。
他媽媽塞給我一個厚厚的紅包,和一隻溫潤的玉鐲子,還表示準備得匆忙,不要介意。
31.
我好像能確定了。
周茂修是我的周茂修,會控制情緒,會合理解決問題。
不是女主的瘋批男主。
32.
周茂修以男朋友自居,甚至在憧憬結婚,工作,生孩子,養孩子了。
我說:「倒不必想得這麼長遠。」
他幽幽看來:「姐姐有別的規劃嗎?」
「我隻是覺得你還小……」
他緩緩握住我的肩頭,扯開一個陰森的微笑:「姐姐,你是嫌我年齡小嗎?」
我一時判斷不出來他這話的含義,隻望著他,不說。
「姐姐。」他緩緩低頭,輕吻一下,又遠離。
「正月你過生日,我送你一份大禮啊。」
我陷入了沉默。
我覺得大可不必。
33.
紅翡耳釘我戴上了。
周茂修親手幫我戴的。
「姐姐,戴上了,就說明你是我女朋友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手的喲。」
他很喜歡,總是摩挲把玩,愛不釋手。
34.
放寒假了,周茂修買了一大堆禮物跟我回家了。
我以為他隻是看望爺奶,沒想到他一見到人就跪下了。
說感謝爺奶照顧,現在想讓爺奶同意他和我談戀愛。
我爺奶哪裡見過這個陣仗,慌亂之下同意了。
我爸媽下班回來,剛進門他又跪了,跪在我父母面前,請求他們同意他和我交往。
我堂弟目瞪口呆:「現在談戀愛都要這麼大陣仗嗎?」
我爸給了堂弟一爆慄,扶周茂修起來:「我們知根知底,叔叔很瞭解你,小春的意見就是我們的意見。」
周茂修回頭問我:「姐姐,我們結婚好嗎?我們可以先訂婚。」
我:「……」
剛剛還說隻是讓同意談戀愛,怎麼回頭來就是要訂婚了?
太過得寸進尺!
我剛要搖頭,周茂修霎時垮了臉,扁嘴,像個小可憐:「姐姐說過會對我負責的……」
我爸媽包括我弟,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我:「……」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狗東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