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說要退婚。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坐在暖閣裏喝小琴給我熱的牛乳,熱氣氤氳,舒服的眼睛微微瞇起來。
對,我就是相府嫡小姐-陳子衿,昨天發現自己重生了。
目前皇上年近五十,身體狀況不好不壞,還不立太子。
耐不住皇子們長大了,各種偷交大臣,大臣們也開始私下站隊。
本來呢,相府出淤泥而不染,隻站皇上。皇上年輕時與我爹識於微末,關系很好,所以我一出生就賞了我一個安寧縣主的封號,還附加一小片封地。
這簡直是尋常官家小姐想都不敢想的。
奈何我上輩子想不開,被三皇子的皮囊迷惑,打死都要嫁給他。
完全忽略了我爹不站隊,還有我腦子玩不過腹黑的三皇子這一血的事實。
結果嫁是硬嫁了,然後想當然的,得不到寵愛,還嫉妒徐軒兒,幹了一系列壞事。
最後竟然為了一己之私通敵,差點釀成大禍,最終害了相府。
當我看著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衣衫襤褸地跪在斷頭臺,被不明所以的百姓扔著爛菜葉子時,我瘋掉了。
然後沖上去搶刀,不小心搶脫了捅我自己身體裏。
一醒來,就回到 14 歲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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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三皇子謝安正和皇上提出退婚。
原本的我當然不依。一哭二鬧三上吊,沒辦法,我爹這個女兒奴隻好去皇上跟前照著我的模樣對著皇上來了波相同的操作。
皇上腦闊痛,讓三皇子滾回去準備婚禮。
但現在嘛——
「團團啊——爹就說了,那個三皇子不是你的良人,你看……我們不要嫁了好不好啊?」
宰相大人聽到消息一下朝就趕來了女兒房裏,他年近四十,看起來很是儒雅,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如果不諂笑的話。
昨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女兒一醒來就抱著自己痛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心疼得他肝都抽抽了。
別看他在外面不茍言笑,嚴格苛刻,但對女兒,簡直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壞了。
再加上妻子早逝,他又當爹又當娘,簡直要把女兒捧到天上去了,什麼時候見到女兒這樣哭過啊!
一想到女兒可能又要哭成昨天那樣,他就難受得要命,小心翼翼問道。
我頗為心酸,放下了手上熱乎乎的牛乳。
「爹,你笑得像外面的拐子一樣,怪可怕的」。
陳宰相臉垮了垮,不是因為女兒說他,而是因為女兒竟然還有心思和自己玩笑?
要知道,按他對女兒的瞭解,女兒此時應該著急地沖過來瘋狂搖他胳膊哭喪著臉才對啊。
這別是刺激受大了啊。
「那個……團團啊,你聽到爹的話了嗎?」
我點點頭,微笑道:「聽著了,三皇子要退婚唄,退吧——」
陳宰相一愣,上來摸了摸女兒額頭,又探探自己的,喃喃道:「沒發燒啊。」
我看著父親這樣子,又想到他刑場上的樣子,嘴巴癟了癟,壓下心裏的難過道:「我突然覺得三皇子長得其實挺醜的,退就退吧。」
陳宰相:哎?三皇子可是大燕第一美男子?
3.
雅致的房間內,一男子穿著藍色銀線繡蓮長袍,挺直著腰,端坐在案幾旁練字。
字跡明明端正,卻莫名透著絲不羈,入木三分。
鎏金蟠龍香爐中,紫檀香冉冉升起,襯得房內一片祥和。
「殿下,陳大小姐同意退婚」。
男子聽到這話,筆勢回收,字已成型,堪稱大家。
他眼睛細長,鼻樑高挺,嘴唇微薄,看起來多情又涼薄,偏偏氣質端正。
這種矛盾呈現在他身上,顯得更加迷人。
「這倒怪了」。
男子說著,筆鋒一收,完成大字,抬頭看著手下的腦袋淡淡道:「怎麼,原來是陳子衿自己想通了?她怎麼說?」
三皇子有點意外,這陳子衿可是從第一次見面就纏他纏到現在,整整五年,他都有點陰影了,現在突然放開,簡直太意外了。
暗衛掂量了下,說道:「陳大小姐說……說殿下醜」。
他把那個「挺」字去了。
三皇子:「……」
4.
相府嫡女陳子衿主動退婚三皇子謝安,震驚大燕權貴圈!陳子衿成功變身貴女們的反面教材。
反面歸反面,好奇歸好奇。一時間,各種邀請賞花吃席的帖子海水般的湧入相府。
我攤在軟塌上,點著火爐吃冰糕,本來想把帖子都拒了,結果臨親郡主竟然也下了帖子。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群人閑得慌想看我笑話,但沒辦法,未來嫂嫂的面子不得不給。
頭禿哦!
日期就在明天。
我今天正舒服,不想出門,可新衣服缺點首飾……
唉——
5.
過了小半個時辰,小琴小書終於把半癱在軟塌上的我揪起來,給我換衣服梳妝。
我一身紅色留仙裙,上面用金線紋著精緻的梅花,外披一個純色紅鬥篷,鬥篷上有一圈白狐貍毛,暖和又好看。
梳了個簡單的單垂髫,插了根石榴簪,細碎的紅寶石垂在臉邊,襯得臉小了一圈。
對著鏡子滿意點點頭,就和小琴小畫出門了。
上一世,謝安總愛和徐軒兒逛街,我嫌臟亂,不願意,又吃醋,一直盯著他倆,所以完全感受不到樂趣。
所以現在,我決定走去寶簪居,好好欣賞欣賞街道。
結果好傢伙,一出門就碰見街角一個孟浪正調戲賣身葬父的可憐少女。
「哎喲——這小妞,來來來,給爺看看——」
「這位公子,還請您不要動手動腳!」
女子雖然聲音很堅定,但無奈聲音嬌柔,帶著絲絲啞,聽著好像一根羽毛拂過心間,聽的人更加動心。
聽得我頭皮發麻……
媽耶——這不是徐軒兒嗎???怎麼在這葬父呢?
6.
男的我認識,定遠侯嫡子孫長帆。
風流倜儻浪蕩氣,實則憨包。
聽聞他尤其喜歡收藏好看的東西,難不成看上徐軒兒了,想收藏?看看看,還動上手了!
此時的他等不及,正拉扯著徐軒兒的胳膊,嗷嗷道:「你不是賣身葬父嘛!小爺我買了,給你錢,你和我回去,肯定天天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看著徐軒兒,她掙扎著嘴唇都要咬破了,一副要哭的樣子,小臉煞白,大大的小鹿眼閃著淚光,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還挺好看。
啊呸!
我才沒覺得她好看!就是覺得上輩子腦子被豬油糊了總害她,也挺對不起的……
對!就是這樣!哼——
想到這,我走過去一腳把孫長帆踹開,他做過我爹兩年徒弟,所以我壓根不懼他罵道:「你和變態一樣,人姑娘願意和你走才鬼了呢!」
孫長帆被人踹了一腳,一臉懵,正準備生氣,回頭就看見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先是前進一步,又立刻如臨大敵般倒退兩步。
「怎麼哪都有你啊陳子衿!呸!成天就會告狀!」
我瞇了瞇眼,他可能想到以前欺負我,我爹帶著我上門告狀,結果他被打的三天下不來床的慘痛經歷,帶著小廝落荒而逃。
臨走甩下一句「你會遭報應的!」就消失了。
嘖——垃圾。
徐軒兒看看落荒而逃的孫長帆,又看看我,拿著手上的銀子斟酌了下,立刻跪下。
「感謝姑娘為軒兒贖身,從今以後,軒兒就是姑娘的人了!」
我大驚:「你那銀子不是我給的???」
徐軒兒一臉嚴肅道:「壞人給了銀子,姑娘趕走壞人,那這就算是姑娘給的了!」
這也行???
7.
我,相府千金,安寧縣主,重生沒兩天,上輩子情敵成了我的免費丫鬟,明天報道。
我被她的舌燦蓮花的搞得無法拒絕,隻能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上輩子徐軒兒明明是戶部尚書的女兒啊,怎麼就賣身葬父了呢???
我是重了個假生嗎?
還是,她原本就是賣身葬父的時候和三皇子認識的?
前生我這時候正開心得在家繡蓋頭,沒有出來,那麼,這說明,三皇子在附近?
我看了看周圍,沒有人……
然後轉身,抬頭,酒樓上,三皇子正喝著酒,細長的眸子淡淡地看著我。
額……瑪德,報應好快。
沒事沒事,太遠了,他肯定看不清!
或者他看的不是我呢!
我立刻捂著臉頭都不回地跑了。
小琴小畫一臉懵逼地追,邊追邊嚎:「小姐——!!!」
整條街都聽到了啊喂!
啊,太狗了,當著前相公的面搶了他意中人還把他意中人變成了我的丫鬟怎麼辦?挺急的,在線等。
我為毛要出門?
啊!!!!!
三皇子則看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了勾。
這驚慌失措的小模樣,比裝大家閨秀的傻樣子可愛點。
8.
我氣喘籲籲地跑到了寶簪居,看看後面,很好,木有跟來。
不過想想也是,人堂堂三皇子謝安怎麼可能來追自己,想到這,我簡直被自己蠢哭。
我前生哪裡來的自信又蠢又壞的?
想想自己又下毒又搞那些小手段的,可能早就被發現了,這樣想想,沒通敵前,謝安好像對我還蠻仁慈的。
唉……
罷了,這輩子就都離遠點吧。
寶簪居是燕京最大的珠寶店,背後是北燕最大的皇商,裏面東西精細貴重,普通人家有一件裏面最便宜的戒指做嫁妝都很有面子。
所以,也深受皇親貴族和官家小姐喜歡。
小琴小畫陪著我閑逛到三樓,還好天冷,沒什麼人,不然遇到熟人就很煩了。
「哎呀——這不是安寧縣主嘛——」
很煩了。
我身子一僵,看向四樓,一個穿著桃紅色襦裙的女子一步步下樓,頭上的限量奢華金鳳貓眼寶石簪,閃耀出刺眼的光。婢女在旁邊攙扶著她,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她手腕上那一個個鐲子,還有手指上長長的寶石護甲。
臨親郡主,幹!
我行了個禮,假笑了下,她上下睨了我一眼笑道:「果真是退婚了?你長能耐了啊。」
我一本正經道:「想開了,強扭的瓜不甜!」
臨親郡主看了看面前矮自己半個頭,粉嫩嬌俏的少女,笑了笑道:「你裝什麼正經?」
說罷,微微瞥了眼我後面,繼續道:「三殿下都不甜了,那整個北燕還有誰能更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