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趨利避害的人很多,對於別人的苦難,更多的人是選擇袖手旁觀。
她能這樣勇敢站出來做人證,又說服其他人一起出來做人證,撒點小謊,在他看來其實無傷大雅。
不過想到她說的那句“我的對象姓溫”,他心中微動,燈光下耳朵尖有些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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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雪綠第二天照常去紡織廠上工,為了圓之前受傷的慌,她將劉海弄下來蓋住額頭。
除了佟嘉鳴,她跟誰也沒提起要換工作的事情。
徐家這邊終於將欠下的錢湊齊還給她,周芳那邊也開始去上班了。
對於佟雪綠不跟北禾老家人一起回鄉下這事,大院裡的人大多數都表示理解,但不乏有人說酸話。
徐家自覺受了佟雪綠的大恩惠,處處幫她說好話,要是遇到胡攪蠻纏的,徐母第一個撲上去撕了對方。
這樣一來,不用佟雪綠自己出手,大院裡的傳言就被徐母給撕散了。
過了一周,就在佟雪綠累得快得脊椎病的時候,蘇秀英那邊終於有消息了。
何寶根和何婆子以虐待侮辱婦女的罪名被判了刑,兩人都被判了五年,不日將被送去農場接受改造。
蘇秀英在決定舉報丈夫和婆婆時,就將女兒提前送到娘家去,從公安局出來後她沒有回何家,而是直接回了娘家。
娘家人看到她被打得鼻青臉腫回來,都氣得大罵何寶根不是人,但罵歸罵,卻沒有一個人勸說她離婚,或者說要為她出頭。
蘇秀英心中一陣心寒,可再心寒她也不能和娘家撕破臉。
她已經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行為,若是再跟娘家撕破臉,她在京市就真的沒法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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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將自己舉報了何寶根母子倆的事情告訴娘家人。
跟她意料的一樣,娘家的人當場就炸了,指著她的鼻子將她一陣破口大罵,讓她趕緊去撤銷舉報。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娘家的人,隨即提出想讓二侄子接替何寶根的工位的打算。
屋裡安靜了。
後來就不用說了,她娘家人的態度立馬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紛紛指責何寶根和何婆子不是人,表示一定會給她撐腰。
她心中冷笑不已,臉上卻不表現出來,然後和娘家人去鋼鐵廠辦了手續。
鋼鐵廠的人知道蘇秀英舉報了何寶根兩母子,又將他的工位讓給自己的親侄子後,震驚得嘴巴可以塞進一隻鞋子。
震驚過後,大家紛紛指責她沒有良心,尤其是何家的親戚撸著袖子就想上來打她。
隻是這一次不用她出頭,她的娘家人衝在前面,將一群人罵得狗血淋頭,還叫嚷著要去公安局舉報他們。
因為有何寶根的例子在前面,其他人頓時都怕了。
看著娘家人為自己出頭,蘇秀英心中一點波動也沒有。
弄完手續後,第二天她便買了水果糖和點心坐車來找佟雪綠。
蘇秀英掐著時間點過來,佟雪綠剛吃完飯,她就上門來了。
看到蘇秀英,佟雪綠眼前一亮:“蘇同志,你來了!”
一周不見,蘇秀英臉上的淤青淡化了不少,臉色也沒有之前那麼憔悴,人雖然還是看著很瘦,可精神還不錯。
蘇秀英將水果糖和點心遞過去,低聲道:“他們的判決終於下來了。”
何寶根和何婆子的判決一天不下來,她一天也不得安心,更不敢跟佟雪綠交換工作,省得回頭牽連了她。
現在判決下來了,她跟何寶根也離婚了,她終於可以放心過來了。
佟雪綠看她買的東西,推辭了一下:“你人過來就好,不用買東西過來。”
“應該的,你幫了我那麼大的忙!”
蘇秀英笑了笑,抬眸看到屋裡還有其他三個孩子在,便問道,“這是你弟弟和妹妹?”
“對,是我兩個弟弟和妹妹。”
佟雪綠點頭,讓佟嘉鳴等人開口叫人。
佟綿綿最可愛了。
她邁著小短腿跑過來,仰著小腦袋奶聲奶氣道:“姐姐好,我是我姐姐的妹妹,我叫綿綿,今年三歲了。”
說著她比起了四個手指頭,那模樣呆萌呆萌的,看得人的心都要化了。
蘇秀英看著跟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佟綿綿,心軟成一片,拿了一把水果糖塞過去道:“好孩子,快拿去吃吧。”
佟綿綿沒有拿,抬頭眼睛亮晶晶看著佟雪綠。
佟雪綠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點頭道:“拿著吧。”
佟綿綿這才收下蘇秀英塞過來的糖,露出嘴角的小酒窩甜甜一笑:“謝謝姐姐,綿綿手小,姐姐你把糖放綿綿袋袋裡面。”
佟雪綠見狀,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這小機靈鬼,還知道口袋更能裝糖。
蘇秀英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將她兩個小口袋裝滿,又給佟嘉鳴和佟嘉信兩兄弟也各抓了一把水果糖。
兩兄弟害羞道了謝,便帶著佟綿綿出去玩。
佟雪綠讓蘇秀英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事情全部都搞定了嗎?”
蘇秀英喝了一口水,嘴角微扯:“搞定了,判決下來了,婚也離了,我爸媽那邊也答應幫我照看孩子。”
佟雪綠看她提到自己父母時,臉上閃過一抹自嘲,心裡猜到幾分,但沒有多問。
蘇秀英打量了屋子幾眼,好奇問道:“怎麼沒看到你爸媽?是出去買東西了嗎?”
“他們幾個月前出車禍沒了。”
蘇秀英“啊”的一聲,連忙道歉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樣……”
佟雪綠擺擺手:“沒事的,你不用在意,對了,我之前跟黃同志說的是我養父母。”
接著她將自己的身世簡單說了一下。
蘇秀英聽完,幽幽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你也是不容易。”
之前她看佟雪綠衣著打扮跟普通人不一樣,人長得漂亮氣質又好,還以為她是被人捧在手心長大的,沒想到她這經歷是這樣坎坷。
她弟弟和妹妹年紀都還小,家裡的負擔落在她一個人肩膀上,實在是不容易。
佟雪綠倒沒覺得自己可憐:“蘇同志要對振作起來,在黨的領導下,我們的日子都會越過越好的!”
再過兩年就要改革開放,到時候經濟會迅速發展,大家的日子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蘇秀英看她一臉自信的笑容,心中不由受了鼓舞:“你說得對,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聊了一會到上工時間,佟雪綠收拾了一下,便和蘇秀英一起往廠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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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廠裡,佟雪綠先去車間找馬主任,跟她說了自己要跟人換工作的事情。
馬主任聞言,震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雪綠你要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佟雪綠:“我認識的一個姐姐要搬家到這邊來,市區的工作就沒法繼續幹了,所以便跟我商量著把工作換了。”
這是她跟蘇秀英一起商量好的說辭,不提蘇秀英舉報丈夫和婆婆的事情。
從市區到沿慶縣坐車要一兩個鍾頭,一時半會她的消息應該傳不到這邊來。
“在市區啊,這樣一來你們幾兄妹可不就得一起搬走?對了,你要換的是什麼工位?”
馬主任很喜歡佟雪綠這個年輕人,這會兒聽到她要走,心裡很是不舍。
馬主任為人大方,又很照顧自己,佟雪綠也挺舍不得她:“換了國營飯店服務員的工位。”
車間的人聽到她要去國營飯店工作,頓時就哗然了。
“小佟同志,你這工作是怎麼換的?是不是你那邊的養父母給你找的關系?”
“我看肯定是了,她養父母不是當大官的嗎?給她換個國營飯店的工作那還不容易?”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小佟同志這運氣真是太讓人羨慕了!”
佟雪綠跟他們說不是養父母幫忙的,可她口水都要說幹了,也沒有人相信她,她幹脆不解釋了。
接著她便和馬主任一起去找廠長。
於廠長知道她要換工作,同樣很吃驚:“你考慮清楚了嗎?你要是在廠裡,我多少還能看顧你們幾兄妹,要是去了外頭,可就沒那麼方便了。”
佟雪綠點頭:“謝謝廠長,我考慮清楚了,這些日子多謝廠長對我們家的照顧!”
說起來這個廠的領導都是很不錯的人,佟大軍夫婦兩人走後,他們一直很照顧佟家幾個孩子。
隻是當紡織工太累了,就算人再好她也不想留下來。
於廠長看她注意已定,嘆了口氣便沒再勸說。
接下來的手續就很快了。
這邊手續辦好後,佟雪綠就和蘇秀英一起坐車去國營飯店那邊辦手續。
和紡織廠的人依依不舍不一樣,國營飯店的人知道蘇秀英要走,高興得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尤其一個叫譚小燕的服務員,一雙腫泡眼瞪著蘇秀英嘲諷道:“秀英姐,你這是幹不下去才走的嗎?”
蘇秀英抿著唇沒吭聲。
譚小燕看她不出聲,越發囂張了:“不說話就是了?我猜也是這樣!我要是你,說不定早就沒臉見人了!”
“不過我可不會像你這樣做,秀英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寶根哥再不好也是你的丈夫,是小秋的爸爸,你心腸怎麼這麼狠毒?”
蘇秀英臉上的血色好像被抽去一般,瞬間變得一片蒼白。
佟雪綠記得這個服務員,就是她上次來找蘇秀英時看到那個腫泡眼又高傲的服務員。
當時她一口一個秀英姐,她還以為她和蘇秀英關系不錯呢,沒想到說話這麼尖酸刻薄。
不過她沒打算為蘇秀英出頭,蘇秀英必須學會自己面對和消化。
國營飯店的手續比紡織廠更簡單,國營飯店的廚師需要考證,可服務員不用,隻要國營飯店的經理籤名就可以了。
國營飯店的經理劉東昌早就不想讓蘇秀英在這裡做了,畢竟飯店有個心腸這麼“狠毒”的女人,對飯店名譽影響很不好。
所以知道蘇秀英要走,他大手一揮,十分暢快地籤下自己大名讓她走。
從國營飯店出來,蘇秀英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佟雪綠輕聲安撫道:“蘇同志,你沒事吧?”
蘇秀英嘴角扯了扯:“這種話這幾天我聽多了,你放心,我沒事!對了,你到市區來後住在哪裡?找到房子了嗎?”
佟雪綠心裡哀嘆一聲,搖頭道:“還沒有,我之前去房管所走了一趟,但賣的房子都太貴了,我實在買不起。”
蘇秀英:“我那房子暫時沒找到接手的人,你要是沒地方住的話,可以去我那房子住,房租就不用給了。”
佟雪綠連忙擺手:“這可不行!國營飯店的工作已經是我佔你便宜了,這房租必須給!”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她隻能跟蘇秀英租房子住。
那邊的佟家或許有能力幫她,可一來她已經不是佟家的女兒,二來上次經過佟真真的事情,佟家雖然表面沒說,過後心裡肯定有芥蒂。
因此佟雪綠沒想過要找他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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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蘇秀英分別後,佟雪綠本想坐車回去,突然想起要給溫如歸送謝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