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挺好玩的一個小哥哥,他肯定被人撩習慣了,鬧一鬧沒什麼關系,反正也撩不動。”
“結果呢?他被你撩動了啊?”
“他是沒動,”談梨輕嘖了聲,似乎有點小不甘,“我好像差點把我自己撩動了。”
“……嚯。” 這次輪到盛喃幸災樂禍了,在電話對面笑得開懷:“難得,太難得了,你這戀愛殺手帶惡人也有這麼一天,我替中學時候被你發過好人卡的那一個團編制的可憐人兒們發來賀電。”
談梨也不在意,跟著笑。她低了低頭,勾著購物袋空出手來,單手拿出口袋裡的壓片糖盒。
盒子被她舉到眼前,背著光拓下一塊影子。 談梨慢吞吞晃了晃。
“當啷。” 盛喃:“什麼聲音?”
談梨:“糖盒。”
盛喃:“……”
談梨:“如果有個小哥哥,給你買過兩盒糖了,那你說該怎麼辦?”
盛喃:“簡單。”
談梨:“?”
盛喃:“你以身相許唄!” 談梨放下糖盒,一邊氣得發笑一邊走出去:“兩盒糖就以身相許,這筆賬是不是不太劃算?”
“噫,你說得對。小哥哥破財又破身,是不劃算。”
“盛喃同學,”談梨輕嘆聲,“你確實該回去復讀,讓古今中外的先賢們好好洗滌一下你的骯髒思想了。”“……呸!” 暑夏的熱風裡,林蔭道上蟬鳴和樹蔭散了一地。
那兩道隔著幾十米的身影,一高一低,走在如川流的面孔模糊的人群間,一起走了很遠。 ? 秦隱回到寢室不久,就接到了dida的電話。 電話接通,手機裡先沉默了五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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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隱揚了揚眉:“不說話我就掛電話了。”
dida終於憋不住:“你,老實交代,你和你那個女粉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粉絲福利,還最後一次?我就是信了你的鬼話!”
“……” 見秦隱不為所動,dida似乎和旁邊人交流了下,又立刻換了一個突破方式,他轉為苦口婆心地勸。
“我可提醒你,雖然你退役了,但你、你和別人不一樣你知道吧?你以前站得太高了,還一顆塵土粒都不沾似的。多少像卓梓期這種垃圾一樣的人想把你拽下來啊,就算退役了,你可不能犯糊塗……” 秦隱打開免提,放下手機,慢慢按揉發麻隱痛的左手手腕。
等dida叨叨完,換氣的工夫,他才終於淡淡插了句話:
“你到底想說什麼。” dida沉默兩秒,一咬牙:“Liar,艹粉可是原則性錯誤,你三思啊!”
秦隱:“…………?” 秦隱按摩腕部的動作停住,聲音浸上一絲冰涼的輕哂:“我沒聽清,你剛剛說、什麼粉?”
dida求生欲素來強悍,隔著電話感受到死亡威脅後,他立刻改口:“啊,這,沒什麼,就一個動詞,動詞。” 沉默須臾。
秦隱輕嗤:“你跟我開玩笑沒什麼關系,少和第三個人胡說。一旦傳出去,圈裡的語言暴力你沒體會過?出了事誰能負責?”
dida不滿地哼哼了聲:“還不是你做的事情太出格了?”
“一局遊戲而已。”
“還一局?”dida聲音高了個八度,“你自己手什麼情況你沒數啊,咱隊醫今個下午可在基地裡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看得你們直播solo――這種強度的操作,你他媽手還沒斷嗎??” 秦隱還沒說話。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進入背景音:“記上,dida髒話,再扣1000。”
dida:“經、理!”
“嗯?”一個陰森微妙的上揚。
“……爸爸我錯了,給孩子留點奶粉錢吧!”
“那就別說髒話。”
“我忍不住啊!口病!”
“那就閉嘴。”
“…………” 秦隱猜也知道,這沉默裡,dida大概已經在心裡“問候”經理萬把塊的髒話了。
他低笑了聲:“以後在基地就別沒事給我打電話了,省點煙錢吧。” dida苦巴巴地轉回電話裡:“也不是沒事,夏季賽不是結束了嗎,我們月底前放假,隊裡商量好一起過去看你。”
秦隱意外抬眼:“來F大?”
dida:“學校肯定是不敢進,我們就包嚴實點,在外面瞻仰瞻仰最高學府的光輝就行了。”
秦隱:“教練批了?”
dida:“要是教練沒批,借我一車膽你看我敢不敢挪出基地半步?”
――最兇狠的語氣說最慫的話。 秦隱淡淡一哂。
“來吧。答應給fengqi的限量款手辦,我這次兌現給他。”
dida撇嘴:“他又不是小孩……”
“我要!我要!!”
“C――擦地板去!突然冒出來嚇我一跳!”
“……” 又一陣老幼之爭後,電話對面總算消停下來。
秦隱噙著淡笑,聽完全程,此時才發問:“你們準備哪天過來,我提前安排酒店。” dida那邊翻了翻基地的日歷。
“25號吧,9月25。”
第17章
F大在上周已經結束各類迎新活動,這周新生們完成選課後就要正常開始上課了。
周三早上10點,F大將開放本學期校通識課和體育課的選課。
受有經驗的學長學姐們點撥,新生們早已聽說選課環節在大學的重要程度。絕大多數新生一早就爬起來,摩拳擦掌地準備“進場廝殺”。 但總有例外的――
談梨的生物鍾準時得不像個網癮少女,早上7點半她卡點睜眼,下床洗漱。回來後拿起桌上手機,點亮屏幕。
一通來自“談文謙”的未接來電。
一條來自盛喃的信息。 信息內容很簡單, 在鎖屏界面上都能一眼讀完:“梨子,你今年……準備怎麼過呀?” 談梨笑起來, 她轉了轉身, 靠坐到桌稜前,指尖跳動著給盛喃回消息:“你知道你這條消息發得,仿佛在大年初一誠邀我感悟人生嗎?”
對面迅速回復六個點過來。
談梨又笑:“不用擔心。照舊。”
對面過了一會兒, 才慢吞吞回復一條:“就是照舊才更擔心。你這到底算是……折磨他還是折磨你自己啊?”
談梨歪頭想了想, 回復:“一起。” 發完這條, 談梨笑得更燦爛了, 絢麗的花像是要從她眼底開出來。
她轉過身, 拎起床頭掛的棒球帽,隨手歪歪斜斜地扣到頭上。然後她彎下腰,勾出一雙薄底的帆布鞋。
無聲跳著把鞋提上, 談梨剛落回腳尖,就撞到對面床上一雙猶豫的眼。 談梨有點意外。
對方顯然不是無意和她對視, 像是有話要說――談梨很少待在寢室,嚴格算起來, 開學以後這還是寢室裡第一次有人想和她說什麼。
談梨想了想,壓低聲音問:“抱歉,是我吵到你了?”
“沒、沒有,”女生聲音小小的,“你是要出門嗎?”
“對。”
“今天有校選課,不在學校用校內網搶課的話,可能會選不到合適的……” 談梨怔了下,隨即莞爾:“好,謝謝提醒。”
女生似乎臉紅了:“沒關系。”
談梨拿起桌角的手機,準備往外走,就聽女生又開口:“我,我叫顧曉曉。”
談梨停住。
眨了眨眼,她翹起唇角,回過頭問:“你是想和我做朋友嗎?” 顧曉曉一懵,沒想到對方問得這麼直白,她臉蛋迅速漲紅。
談梨背著手,往床邊走了兩步,聲音壓得很低:“建議不要哦。”
顧曉曉臉色漲得更紅:“我沒、沒有別的意思。”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談梨的聲音放的更輕,聽起來難得溫柔,“但和我做朋友,會被其他人孤立的。”
“……” 顧曉曉愣住。
她看見床前那個酷酷的女孩笑著說完,亮晶晶的眼眸朝她wink了下。
“走啦小仙女,周五見。” 那個晃著張揚長發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回過神的顧曉曉縮回腦袋,埋在被子裡熱得臉通紅。
過去好一會兒,她才慢半拍地想起來:“周五?啊……那還能選到課嗎……” ? 中午11:36。
距離F大1000米左右,談梨一個人坐在一家生態餐廳的大廳裡。
白色耳機線掛在兩旁,她無聊地仰起頭,靠到藤枕上。 頭頂,拱形藤蔓交織在最上一點。被切成格子的更高處,特殊處理過的玻璃板把有點晃眼的陽光篩下來幾分。
空氣微溫,不算燥熱。 談梨拿舌尖頂了頂糖片。
這個用藤蔓繞出拜佔庭穹頂風格的餐廳大廳,在她看來更像隻沒門的鳥籠。
對面秋千上,那倆嘰嘰喳喳的熊孩子就讓這種體驗感更真實了。 不用說,這麼品味高雅的餐廳自然是談文謙選的。 談梨仰著身子沒動,隻懶洋洋地抬起胳膊,把手表舉到頭頂。
對著光,她輕眯起眼。
11:42。 遲到42分鍾。
在談先生那輝煌漫長的遲到篇章裡,這點時間自然不算什麼。
從談梨有記憶起,她和媽媽還有外婆每一年的生日,各種應當合家歡的紀念日、節假日……遲到或者忘了對談先生都不稀奇,反而哪次他記得了,談梨才會膽戰心驚好幾天,生怕自己要出什麼大事。
所以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裡,談梨都覺得談文謙光輝偉大,不該有家。他就該跟他的公司還有公司員工們集體領證。
再後來,她媽媽走了,他非常符合她曾經想法的、從員工裡選了一位貼心漂亮的阿姨,結婚了。
結婚時間就在她媽媽去世後一個月,不偏不倚,30天。 外婆家的小舅舅氣得指著談先生鼻子罵,罵他忘恩負義,罵他故意惡心他們家。
談梨真心替談文謙冤得慌,他應該不是故意的,他隻是忘了。
畢竟談先生那麼忙啊。
談梨都懂,都知道,但這不妨礙她恨他。 她沒哭沒鬧,倒不是不想,實在是談先生太忙。新婚的婚禮都沒辦,匆忙領了證就飛出國了――公司有筆大單子出了問題。
於是一個新家裡,就剩下談梨和那個新來的漂亮阿姨。 談梨聽過白雪公主和惡毒後媽的故事,學校裡有小男生做著鬼臉嚇唬她,說你要被喂毒蘋果了。
可談梨覺得自己不像白雪公主,更像那個惡毒後媽。所以那小男生當天就擦著鼻血哭著回去告老師了。
哭得那叫一個慘…… “哇――!”
耳機沒擋住的聲音把談梨一下子拽回現實。她停了兩秒,才勾掉耳機,坐起身看向對面。 倆孩子之一揪著老太太衣角,哭訴:“外婆,她搶我糖!”“巧巧乖,不跟妹妹計較啊。”
“……” 談梨晃了晃神。
談文謙新婚後,她跑去外婆家,住了半年多時間,離開前是個暑假。 小舅舅家的弟弟回他的奶奶家,她剛學會騎自行車,載著他在外婆家樓下的大院裡轉圈。
她學藝不精,摔了,兩人一起。 她摔得膝蓋上、手心裡全都血糊糊的,很嚇人。她嚇懵了,也忘了哭,就呆呆坐著。
她看見不遠處的外婆臉色大變,連忙跑過來,抱起哇哇哭的弟弟,連聲喊著他小名,問他摔到哪裡了。
問了好多,好多遍。 談梨就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
沒人管她。
手上腿上的傷麻了很久很久,終於開始疼起來。鋪天蓋地的,叫一個小孩子覺得絕望的疼。 那天的後來,她和弟弟被趕來的小舅舅送去醫院,醫生一邊給她清理傷口裡硌進去的沙石,一邊驚訝。
“小姑娘,你不疼嗎?怎麼一點都不哭啊?”
“疼,”低著頭的小談梨仰起臉,笑得燦爛,“吃糖就不疼啦。” 吃糖就,不疼了。
那是談梨教會自己的第一句話。
…… “對不起談梨,你等很久了吧?”
餐廳來路上一道聲音傳來。西裝革履的男人快步進來,面色匆匆。
“今天公司裡有份文件――” “沒關系。”
談梨很慢地眨了下眼,起身。她朝愣住的談文謙笑了笑,轉身往裡去。
“走吧。” ?
一輛黑色多座商務車停在路邊。
四個年輕人戴著帽子口罩,眼神鬼鬼祟祟地前後下了車,快步溜達到便利店前。 秦隱瞥見四人裝扮,走下臺階。
四人也看見他了。 中間最矮的小個子眼睛一亮,當場就往前撲:“Lai哥!我好想――唔唔唔……”
出師未捷,他被最圓潤的那個一把捂嘴拖回去,拎到一旁教訓:“臭小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要喊他,你知不知道他多少粉絲,萬一被發現了你想被啃得隻剩骨頭回去嗎?”
“對不起達哥,我知道了QAQ”
“……” ZXN發生在上單老將狄達(dida)和中單新人馮啟(fengqi)間的老幼之爭已經延續一年半,戰隊其他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秦隱也當沒看見,和上前來的另外兩個打招呼――
一個白淨清瘦,ZXN隊內號稱“穩重得像個輔助”的ADC位,youup,尤上。
另一個身形高大,號稱“暴躁得像個ADC”的輔助位,treasure,王藏。 秦隱:“另外兩個怎麼沒來?”
“living剛接你的位置,對比賽還不熟練,被教練摁在基地裡做特訓。小替補有事,回家了。”狄達教訓完馮啟,上前和秦隱對了下拳,“新學期過的怎麼樣啊,高材生?”
秦隱淡淡抬了唇角:“還行。” 狄達還想繼續絮叨,被王藏拍了拍肩:“一邊吃一邊聊吧,我都快餓死了。”
“行。”狄達痛快點頭,“我來的路上特意查了,F大附近最有名的就是離這兒不遠的一家生態餐廳――今天中午就去那兒破費我們秦大少爺一頓飯。”
狄達說完,扭頭看秦隱,露出無恥的笑:“沒問題吧?”
秦隱掀掀眼皮,似笑非笑的:“走吧。”
到了車前,馮啟剛鑽進車裡。
“哎等等。”狄達一把拉住秦隱,笑得十分“腼腆”,“好不容易出基地了,我們去買包煙?”
秦隱沒說話,輕眯起眼。 狄達心裡正要犯慫,就見那人回過頭,嘲笑:“還當我是隊長,要跟我打申請麼。”
“對哈……習慣了,上年紀了就是習慣難改。”狄達轉頭招呼另外兩人,朝便利店一甩頭,得意洋洋的,“走吧?兄弟們,買煙去。”
馮啟從車裡冒頭:“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