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京不戳破她的謊話:“是嗎,那你今天晚上下床小心點。”
“……”
孟丹枝不回這個話題:“你現在在外面嗎?”
“嗯,出來吃早餐。”周宴京將手機轉了圈,周圍的景色不是她想象的高樓大廈,而像落後的鄉鎮。
隨處可見當地人,穿著各色的衣袍,但皮膚很黑。
黑到極致的情況下,再難看的顏色在他們的身上都像是時尚秀場的潮流。
雖然是六七點,但已經太陽高懸。
孟丹枝不禁想起之前和周宴京關於金發美女和黑人的對話,彎唇:“好熱鬧哦。”
“這裡人人都是億萬富翁。”他說。
孟丹枝也知道那裡的貨幣通貨膨脹,調侃:“那你現在可能是這條街上最富裕的人,小心被抓回去。”
她也許是烏鴉嘴。下一秒,鏡頭就拍到有兩個性感女孩過來搭訕,用的不是英語。
“……”
雖然看不見周宴京的臉,也聽不懂他們的當地語言,但孟丹枝都能想象大概:“嗨帥哥,可以加個微信嗎?”
哦,那邊不用微信。
她沒聽到周宴京說話,兩個女孩卻走開了。
孟丹枝的心跟小貓抓一樣,痒痒的,待攝像頭轉回他這邊時,問:“你剛剛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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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宴京溫聲:“猜猜?”
孟丹枝:“讓她們離開嗎?可是你沒有說話。”
揮手不太禮貌,不可能是他的做法。
周宴京知道她誤會,卻順水推舟,將手攝入鏡頭前,“可能她們看到了這個。”
哪是可能,明明就是他故意的。
這邊的房間昏暗,唯有手機屏幕的光微微最亮,孟丹枝的臉頰往上推,蘋果肌攏起,唇角揚高。
“你快去吃早餐。”她催促,疑似轉移話題。
周宴京沒同意:“你不想知道她們說了什麼嗎?”
孟丹枝一本正經:“我又沒有學她們的語言。”
周宴京:“她們以前去過中國,問我是不是來這裡旅遊。”
他這回直接給了答案。
孟丹枝一愣,復而想到他的意思,自己剛剛誤會了她們是來搭訕。
關鍵是他還故意順著她的錯誤,讓她繼續誤會——
搞得像是她吃醋一樣。
孟丹枝羞恥到不想回復他的話了。
對面沒聲,周宴京預料到。
孟丹枝聽見他的笑聲,在街頭嘈雜的背景裡,卻清晰明顯地擠進他的耳朵裡。
“枝枝,你有點可愛。”他說。
第48章 好好做個人。
他好像知道她現在不敢看他,所以鏡頭對準的是街道。
孟丹枝像煮熟的蝦子,昨晚都不像今天下午這般讓她不自在,一面是羞的,一面是惱自己。
她就不應該猜才對。
可愛這個詞,誇起來其實很普通。
但這會兒,這種情況下,這個詞就賦予了層其他的意思。
孟丹枝腹誹,周宴京怎麼可以用語言的差異來誤導她,虧他還是翻譯司的司長呢。
“……我一直很可愛。”孟丹枝的聲音都有點顫,好險對面太吵,他聽不清楚。
“是。”周宴京說。
“不過,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隻有你知道。”孟丹枝嘴硬,“她們怎麼會問一句就走了。”
周宴京:“因為我在忙。”
孟丹枝總覺得他下一句就會說“忙著和你通話”這樣奇怪的話,但他好像沒有。
她自己反倒被自己弄得紅了臉。
周宴京在街頭逛了圈,他們這種職業的,出國都是有嚴格規定的,因為涉及的太多。
而孟丹枝,就算出國遊玩,也不可能選擇那裡。
“那裡中國人多嗎?”孟丹枝問。
“多。”周宴京解釋:“很多中國人來這邊建設,落地籤證,旅遊也很方便。”
他買了份很簡單的當地小吃。
孟丹枝想起網上有生活在各個國家的網紅,專門拍攝吃當地食物,有的很好,有的就看起來很不衛生。
她看周宴京付了好大一筆款,以億為單位。
孟丹枝沒忍住笑:“好像霸道總裁去買街頭小吃。”
周宴京也輕輕笑了。
他沒有去多遠的地方,徑直回住的地方,他沒有主動結束通話,孟丹枝也沒有提醒。
“司長。”有人打招呼。
鏡頭對的是周宴京,孟丹枝隻能聽見他們的聲音,和看見周宴京的西裝布料。
好奇怪的視頻通話。
孟丹枝卻覺得很有意思。
她和周宴京住一起時,完全不清楚他的工作,畢竟翻譯司不同於其他普通部門。
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他的工作範圍。
一路上不少人打招呼,也有的是用英語和當地語,很多是國人,孟丹枝聽懂前面大多數。
他們都沒發現他在視頻通話。
孟丹枝的心跳一顫一顫的,她說不清楚這時的感覺,但反正很好,她很喜歡。
即使她現在隻能看見一片黑色,也不煩。
至無人處時,鏡頭忽然明亮起來。
孟丹枝眨了下眼,驟然看見周宴京清俊的臉,好像雨過天晴一般,不想錯過風景。
“先掛了。”他又道:“去午睡吧。”
“哦。”
孟丹枝沒料到是他主動提出來,她哪裡會午睡,她待會還要去見他的老同學。
結束和他的通話後,她趴在床上,發了好大一會呆,有點意味不明的悵然若失。
離開房間,許杏正坐在院子裡打遊戲。
聽到走路聲,她頭也不抬:“老板,我都打完兩把遊戲了,你和周師兄好能說噢。”
孟丹枝:“哪有。”
許杏:“不信你看我戰績。”
孟丹枝:“……”
-
外婆的這棟宅子平方並不小,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很久以前,邊上的鄰居也是宅子的範圍。
後來越來越小,但幾十年前,就隻剩下這棟主宅。
庫房在最後面,孟丹枝隻在外婆葬禮結束後進去後,後來就直接鎖了起來。
宅子給了她,鑰匙自然也在她這裡。
因為朱香茹的事兒,孟丹枝打算找找,外婆有沒有朱香茹的一些東西,比如記錄什麼的。
猛地一開門,灰塵撲人。
孟丹枝等了一兩分鍾,才踏進去。
庫房裡的東西有點亂,很多外婆去世前還在用的東西放在最外面,擋住了裡面的東西。
她進了最裡面的一個櫃子。
裡面放了外婆的賬本和一些訂單的記錄,筆記本已經泛黃,上面的字跡卻還清晰可見。
孟丹枝從小和孟教授學練字,偏硬朗的行文。
但蘇阿婆和她截然相反,打一眼看上去,這字就像是一個溫柔如水的人寫出來的。
孟丹枝先看的賬本,這記賬是老記法,壞難看懂的。
她翻了幾頁,有些是別人的欠債,街坊鄰居的,但是外婆臨去世前也沒讓她去要她們還錢。
孟丹枝鼻尖一酸,放回去,將訂單記錄本拿出來。
因為高三外婆就開始生病,訂單幾乎沒有,在這之前,幾個月有一份大訂單,再就是一些特別小的東西。
比如繡枕巾這種很快就能完工的。
孟丹枝原本打算看看就放回去,但半路停了下來,把她高中時期的訂單都翻了個遍。
那套她記憶裡的重工嫁衣訂單沒有記錄。
在這之前的訂單都有,怎麼那個沒有?
孟丹枝狐疑,難道是因為最後沒有完工,所以外婆直接把這個訂單給去除了嗎?
好像有可能。
壓在櫃子下的還有一個薄薄的筆記本。
甫一打開,映入孟丹枝眼簾的是各種名字和年齡住址,她停頓了十來秒,忽然知道是什麼了。
這些都是曾經教過的學生。
隻學了幾天的就沒有記錄,但學了幾個月以上的,都有寫下來,上次她問的幾個阿姨都在其中。
孟丹枝粗略一翻,起碼幾十人,可能上百。
她胸腔震蕩,和外婆一比,她實在拍馬也比不上。
孟丹枝抿著唇,終於在其中一頁上看見朱香茹的記錄,不過外婆在她的資料上劃了橫槓,表示不是她的學生了。
她目光落在那個地址和聯系方式上。
這麼久過去,朱香茹可能已經不住在那裡,但必然能找到蛛絲馬跡。
她總不能讓陸洋透露另一個傳承人資料,這樣影響他的工作,也影響周宴京。
臨走前,她鄭重鎖上門。
雕著花兒的木門上都是痕跡,鎖被被松開,碰撞出聲。
孟丹枝還記得外婆去世前,跟她說了好多話。
“你也不要給你媽媽了,就自己收著,大概她也不想要,不記得有什麼。”
“你以後要是不住這裡,就把東西都帶走吧,在這裡放久了也就生潮壞了,外婆還有好多東西你都沒見過呢。”
“自己搬不動的話,就讓男朋友一起,我們枝枝一定會找到一個很好的男孩的。”
一切都恍然如夢,仿佛近在昨日。
孟丹枝想,等非遺傳承人的事結束後,就和周宴京過來一起把可以移動的東西帶走吧。
-
下午兩點,陸洋終於見到孟丹枝。
他來得早,坐在咖啡廳裡,透過玻璃看見外面馬路對面站著一個女人,正在等紅綠燈。
她穿得好像是旗袍,長袖的,裙擺有些大,今天寧城有風,裙擺隨風飄,露出姣好的身形。
等她推開咖啡廳的門,陸洋心裡就有種感覺,這大概就是自己要等的——周宴京喜歡的人了。
孟丹枝坐下來,笑道:“陸先生。”
雖然是周宴京的同學,她卻不記得陸洋這個人。
“我真沒想到宴京的未婚妻是你,我和你哥也算是同學。”雖然不是同專業。
“上次來寧城是不是也是宴京和你一起的?”陸洋問。
“對。”孟丹枝點頭:“上回來拜祭外婆。”
“那天我要是知道,請吃飯應該也讓他叫你的。”陸洋笑了笑,“我以為我不認識,不好說。”
他停了一下,“我當時還以為宴京故意不想讓我見你呢”
孟丹枝被逗樂:“那今天見上了。”
陸洋沒說太多瑣事,直入主題:“這次申請非遺的人我看了資料,確實有點問題。”
孟丹枝問:“有可以方便說的嗎?”
陸洋沒直接說,而是問:“我畢竟不是主管這方面的,而且還有個問題想問一下,刺繡這種傳承手藝,如果想達到老繡娘那種地步,你現在可以嗎?”
孟丹枝沒想到他問這個,聽起來有點不相幹。
她抿了口咖啡,才開口:“如果是我外婆那樣的繡娘,我可能到五十歲也趕不上。”
陸洋知道蘇阿婆。
因為朱可和孟丹枝都有寫蘇阿婆的名字,再加上這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上一次的傳承人了。
他查過蘇阿婆的繡品,外行人看著都隻能說完美。
而且她和孟丹枝有點像,什麼東西都有涉獵,從送給國家的幾米長的大繡品,到抹額、手帕的小繡品。
雖然孟丹枝現如今的大繡品還隻有零星幾個。
“這麼誇張的嗎?”陸洋吃驚。
那朱可那些精巧到可以和老繡娘相比的,到底是天賦高,還是有別的緣故?
孟丹枝認真解釋:“因為很多老繡娘都是把刺繡當職業的,但我們現在,很難有這個環境。”
“當然,話也不能說死,肯定有可以達到的。”她補充。
每行每業都有那麼一兩個天才。
陸洋:“我知道。”
他現在懷疑朱可的作品是不是她的了。孟丹枝是蘇阿婆的親外孫女,都自覺達不到。
“很多細節我不能跟你說,但我可以確定,這次你們兩個的申報,都會認真調查。”
孟丹枝想了想,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估計是朱香茹的女兒問題太明顯,他都看出來了,他的問題幾乎在暗示對方繡技太出色,出色到不符合這個年紀。
雖說刻板印象不能有,但朱香茹曾經抄襲。
孟丹枝下意識地就往那方面想。
就像繪畫一般,沒人說不能臨摹,到和抄襲是有區別的,如果真定性抄襲,對方肯定會沒有資格。
她淺淺一笑:“我知道了。”
有他這句話,她倒也不急了,可以慢慢查。
孟丹枝又想起一事:“對了,還有個事,我外婆曾經逐出去過一個學生,叫朱香茹,因為她抄襲。”
“再然後就是,我的資料是我外婆準備的,她應該不會再準備別人的。”
陸洋聽得一愣,轉而就明白她的意思。
雖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提對方姓朱,她竟然就已經自己猜到了一些,怕是從其他方面查過。
難不成是抄襲?
如果真抄襲,那朱可優秀的繡技是真實的?他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