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
黎禮捂著腦袋道歉,門外這時響起了老媽的催促。
“禮禮,收拾好了嗎?你爸在等你。”
“我爸在外面?”黎禮問他,
周謹奇怪,難道她和她爸不是一起來的?
“對啊,我一回來就看到你爸在客廳了,我爸媽好像在和他聊什麼。”他捂著下巴道,“我媽說你在房間裡寫作業,叫我進來喊你,誰知道在睡覺呢。”
黎禮不作聲了,低頭收拾書包,樣子看上去不太對勁。
“喂,你怎麼了?”周謹單手撐在桌上,瞇眼細看她,“睡傻掉了?”
“撞傻了行了吧!讓開!”
再次回到客廳時,周謹百分百肯定,今晚黎家絕對有事。
黎叔叔面對女兒時,神色悻悻,跟做錯了事一樣。
而黎禮就像沒看見她爸似的,背上書包就朝門外走。
“周謹,你送送。”爸媽喚了句。
從周家客廳到花園門口,十米不到的路,這父女倆愣是一前一後拉開了好遠的距離。
“小謹,別送了,回去吧。”黎爸進樓道前,對周謹招呼。
周謹應了一聲,靠在院門邊並不動。黎禮拖拖拉拉走在後面,明顯和她爸憋著一股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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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垂頭喪氣地經過身邊時,周謹才伸出手撫上她的頭,在剛才被他下巴磕到的地方揉了揉。
黎禮怔怔抬頭望著他,眼眸裡藏著一泓清泉,讓人想起那顆偷偷落下的淚珠。
別怕,至少我會在。他在心裡對她說。
4.
周謹沒有急著進屋,剛才出來送人時,他故意給大門留了條縫。
靠在門邊,屋內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你看黎建陽剛才心虛的樣子!不行,我得告訴林秋,不能看她被瞞在鼓裡!”
“你冷靜一點,現在還不是時候...林秋出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說了隻會讓她幹著急,況且孩子初三了,父母萬一鬧起來,難免...一切等中考結束再打算。”
“那我要跟黎建陽說明白,他得保證今後再也不和那個姓李的女人來往,否則別怪我翻臉!唉,林秋怎麼往家裡招了這麼一對白眼狼母女。”
“別說了,當心等下兒子進來聽見。”
屋內恢復安靜,父母各自做事去了。周謹靠著墻,消化起剛才聽到的內容。
那對母女,當然指的就是秦涵和她媽媽李婉。林秋阿姨念在過往情誼份上,一直盡心幫助的秦涵和李婉。
他抬眼望著三樓黎禮家剛剛亮起的燈,忽然狠狠心疼起來。
好在,那天之後,秦涵母女真的沒再在院裡出現過。
時間過得飛快,準備了大半年的全市中學生籃球聯賽,終於要開始了。
三中校隊向來是強隊,順順利利殺進總決賽,按照以往成績來看,今年的冠軍也是十拿九穩。
不過聽說決賽對手十六中那裡,今年有個“殺手锏”。
“十六中的得分後衛,6號球衣,實力很強。速度、耐力、對抗各方面素質都相當優秀,三分命中率也高,是個棘手的麻煩。”教練在分析形勢時,著重強調了這個人。
“和我們的得分後衛比呢?”徐南指了指周謹,
“要上場比了才知道。”教練轉身在白板上寫下部署,“老規矩,人盯人,周謹看住6號是關鍵。另外,對面小前鋒能力一般,侯子越可以協防周謹。”
為了迎戰十六中,校隊進行了周密的戰略部署。可決賽當天,他們剛進更衣室,就聽說對方6號腳受傷了。
三中隊員們原本繃緊的神經一下子就松了。最具威脅性的6號6不起來了,那麼拿冠軍豈不就是探囊取物?Ƴž
事實也的確如此,替補上場的得分後衛壓根兒不是周謹的對手,失去了最大障礙,他在球場上如入無人之境。
隨著三中進球不斷,兩隊比分差距越拉越大,已經到了毫無懸念的地步。場上,十六中的隊員已經徹底泄了氣,幾乎隻是走走過場,把他們教練氣得在場邊摔板子。
周謹跑位時,特地往十六中的席位看了一眼,隻見一排神情沮喪的板凳球員末尾,坐著一個身材格外健壯的男生,穿鮮紅色的6號球衣,戴一頂黑色鴨舌帽,看不清臉。
望著那身發達的腱子肉,周謹忍不住“嘶”了一聲,這要是被撞一下可了不得。
最後結果自然是贏了,主辦方為獲勝隊伍的每位隊員送上獎牌和鮮花,最後一個環節,是冠軍球隊舉著獎杯來一張大合影。
眾人將周謹推至中間,作為本場得分王,理應由他來承擔舉獎杯的角色。
周謹被人簇擁著,無意間轉過頭,發現侯子越在後面竟偷偷抹了把眼淚。
那是激動難抑的淚水,猴子一直覺得自己是校隊的短板,為了奪冠這一天,他付出了太多努力。
攝影師調試好相機,對著這幫熱血少年們高喊
“三二一”。
閃光燈瞬時亮起。
徐南單手高舉比了個第一的手勢,老元開心得五官亂飛,教練老套地豎起大拇指......
人群正中央,侯子越將獎杯奮力高舉,周謹搭住他的肩膀,笑容燦爛而耀眼。
“咔嚓”
快門清脆,照片永遠定格住了這個瞬間。
5.
聯賽之後,畢業班徹底進入了關鍵復習階段。
中考前一個月,周謹順理成章拿到了全市最好的高中——A大附屬中學的保送名額。
三輪模考之後,黎禮的成績也穩穩提升到了附中錄取線之上。
最後一次模考放榜時,周謹和黎禮一同站在榜單前。
“看,厲害吧?”黎禮指著她靠前的名次,滿懷期待地問他。
周謹勾起嘴角,“報附中?”
“當然報附中。”
他摸了摸她的頭,“等你。”
臨近中考,忙於拼事業的林秋阿姨專程請了假回來陪考,黎家也算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因為不需要參加考試,連日裡周謹都窩在房間裡沒日沒夜地打遊戲,直到中考前一晚,終於支撐不住,早早上床睡了。
迷迷糊糊間,樓上似乎隱約有吵鬧聲......
中考結束不久,一個消息在大院裡爆炸般地傳開——黎禮父母離婚了。
一連數天,黎禮沒出過家門一步,手機關機,任誰也聯系不上她。
院裡十幾年的街坊鄰居們,提起黎家就忍不住唏噓,說女主人引狼入室,罵男主人豬狗不如。
周謹隻能從父母那裡探聽到樓上的消息。
...“林秋鐵了心要搬走,黎建陽把房子折算成錢給她”...
...“黎禮跟林秋過,這幾天母女倆在收拾東西呢”...ÿż
...“可憐了孩子,唉,你說好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中考出分那一天,周謹簡直比等自己的成績還緊張。
黎禮要搬走了,除非她考上附中,否則,接下來幾年他們要見上一面怕是不太容易。
直到面臨這般局面,周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害怕與她分開。
下午三點,查分通道開啟,班級群裡陸陸續續有同學曬出了自己的成績。
三點、三點一刻、三點半、四點、四點半......黎禮遲遲沒有在群裡發言。
不好的預感漸漸籠罩上來,周謹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微信連震幾下,發來消息的卻是老元。
【謹哥,晚上有空嗎?我馬上出國了,哥兒幾個最後聚一聚。】
周謹雖然毫無心情,但看到“最後”兩個字,還是應了下來。
聚餐地點定在了三中邊上的燒烤攤,老元請了自己班和校隊的幾個好友,侯子越也來了,徐南因為別的事情來不了。
“盡管吃盡管喝,今天不撐到吐誰也不許回家!”老元熱情地招呼著,順手叫來老板要一箱啤酒。
校隊這幾個男生,樣子雖然高大,但看上去終究青澀未褪。老板也不敢多賣,象徵性地給他們一人上了一瓶。
一桌少年,學著大人的模樣碰杯,皺起眉頭咽下苦澀的酒液。
“三年好快啊。
”老元帶頭感慨,“還記得初一剛入學時你們的b樣兒,連聲都還沒變呢,媽的。”
“可不麼,你那會兒空長一大高個,結果湊近一瞧,連根胡子都沒有!”
“滾,有你這麼說爸爸的嗎?”
男生們互相笑互相罵,吵鬧得整條街都是他們的聲音。那個年紀總有種錯覺,認為喝酒和講臟話,就是“長大了”的標簽。
“什麼時候走?”周謹問,
“後天的飛機。”
“我們去送你啊!”侯子越提議,
“別,別別。”老元連連擺手,“晚上的航班,機場太遠,兄弟們別送了,心意領了。”
“是不是擔心到時候哭鼻子,怕被我們看到啊?”有人打趣了句,
“滾你丫的蛋!”老元才罵了一句,眼淚“唰”得就下來了。
“臥槽,被我說中了吧,真的沒出息!”那人齜牙咧嘴地調侃完他,轉過頭卻狠狠抹了把臉。
離愁別緒,終究還是浮上了每個人心頭。
“行了,都哭什麼,又不是這輩子再也不見了。”老元囫圇擦了擦淚,朝眾人擠了個笑臉,“以後回國了,還能叫得齊你們吧?”
“當然!誰不來是狗!”侯子越酒精上頭,說話也比平時放開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