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樓聞遠的眼鏡從剛才就一直沒帶,那雙淺灰色的眼睛看得久了,便不怎麼覺得滲人,淺淺的虹膜更有幾分神秘。
這既可以是一雙令人膽怯心驚的眼,但也可以深邃又迷人。全看對面的人是以怎樣的心態去觀賞它。
兩人對視著,誰也沒有移開眼。
“不怕麼?”樓聞遠問。
記得不久前,她戰戰兢兢坐在他面前,嘴裡說著要跟他結婚,可一旦與這雙眼睛對上,便如被鷹盯上的兔子般,逃得飛快。
那樣的躲避、恐懼、排斥,甚至厭惡,是他早就習慣了的,但是現在,她似乎忘記了害怕。
如果,出言提醒她,是不是又會想起,又想逃離?
“不要轉移話題!”出乎意料的是,姜芮氣惱惱捶了下被子,“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不然別想去睡覺!”
樓聞遠久久與她對視,想要從這雙眼睛看到她心底裡。
姜芮似乎以為他在挑釁她,立刻氣衝衝瞪回去。
可被她瞪了一眼,樓聞遠反而笑了。
一開始隻是嘴角向上勾起,而後低低笑出聲,慢慢的,那笑聲越發隨性,越發肆意,幾乎充斥了整個房間。
姜芮氣壞了,抄起手邊的枕頭就往他身上砸,“讓你笑我,讓你笑我!你這個大壞蛋,大魔頭,大混球!”
軟綿綿的羽毛枕頭砸在身上不痛不痒,樓聞遠笑聲未歇,隻是伸手一撈,就將她連人帶枕頭整個撈進懷中。
姜芮被迫趴在他胸口上,低沉的笑聲透過胸膛的震動傳到耳朵裡,耳朵骨都被震得發麻酥痒,她手腳並用掙扎了一陣,怎麼也掙不開,隻得惱惱地隨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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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瞧他還笑個不停,氣惱漸消,又憂心忡忡皺起眉頭:“不會笑傻了吧?”
“沒傻。”樓聞遠忽然低下頭,湊在她耳邊說。
“幹嘛湊這麼近!”姜芮就跟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立刻捂住發麻的耳朵。
樓聞遠含笑看著她。
“哼!對我笑也沒用,不上你的當。”姜芮撇開頭,拿後腦勺對他。
樓聞遠看著面前的耳朵,白皙小巧的耳廓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耳朵骨充了血,粉紅色的耳垂微微顫抖。
他著迷似的盯著,悄無聲息靠近,將那可愛極了的耳垂含進嘴裡。
“呀——”姜芮幾乎立刻就要跳起來,可腰不知什麼時候被兩隻大掌牢牢卡住,她隻如脫水的魚一般徒勞掙了一下,便不得不重新落入他懷中。
灼熱的氣息噴在耳邊,小小的耳垂進了別人的嘴,被唇齒禁錮纏磨,一陣一陣酥麻從耳尖襲向四肢百駭。
“你、快放開!”她竭力讓自己聽起來氣勢洶洶,可怎麼看怎麼色厲內荏。
樓聞遠充耳不聞,幾乎將那顆耳垂含破了皮,才終於放過它。
雙耳火辣辣,又麻又燙,還夾雜著細微的疼,姜芮惱得直捶他,“你是屬狗的麼!”
樓聞遠任她捶,既不躲也不擋,等她捶累了,才用手掌裹住她的拳頭。
姜芮沒什麼氣勢地瞪他,“你肯定是屬狗的,一會兒生氣一會兒開心,隻有狗脾氣才這樣。”
樓聞遠竟笑著點了點頭,“你說是就是。”
“不要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你,今天的事你必須老老實實交代清楚,為什麼突然發瘋?”
樓聞遠臉上笑意微斂,但比起之前,現在回想起下午所見的那一幕,已沒有那種想要破壞一切的情緒。
“我看見你和明朗在咖啡廳裡。”
“今天下午?”姜芮追問。
“對。”
姜芮點了點頭,從他懷中退開一些,然後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看見我和他一起喝咖啡,看見他擁抱了我,認定我和他和好了,是不是?或者認為,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他分開,來找你,隻是為了利用你修復與他的關系?”
樓聞遠沒回答,但沉默就是他的答案。
姜芮輕輕笑了笑,垂下眼,“所以我在你眼裡就是那樣隨意,拿感情當做兒戲的一個人。”
“不,不是你的問題。”樓聞遠緩緩開口,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思索如何形容,許久才說:“是我……是我沒有信心。”
樓聞遠沒有信心,這話說出去,恐怕沒有人相信。
姜芮也驚訝抬起頭,微紅的眼眶看著他。
樓聞遠曲起指頭,在她眼角輕輕碰了碰,擦去剛剛泌出的一點湿意,輕笑著說:“你也說了,我就是個老男人,沒有情調,隻會工作——”
“那是氣話,不作數的!”姜芮立刻打斷他,“你故意氣我,我也故意說這種話來氣你,實際上你一點也不老,比樓明朗強多了。我同意去見他,其實是想確認,是不是真的已經完全放下他了。”
“放下了麼?”樓聞遠看似隨意地問,眼睛卻緊緊盯著她。
姜芮沒好氣道:“要是沒放下,我現在會在這裡?他抱住我的時候,我都想給他一拳,忽然覺得這個人太討厭了,以前都沒有這種感覺,我就知道我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了。”
“那麼我呢?”樓聞遠輕聲問。
姜芮瞪了他一眼:“你也討厭,捶了你好幾拳都不放開,賴皮糖一樣。”
樓聞遠笑了,“要是放開,恐怕你才會真的討厭。”
“胡說!”姜芮惱羞成怒,又用枕頭砸他。
兩人笑鬧一陣,姜芮戳戳他的胸口,“你還說自己是老男人,我看你就是個老孩子,因為一件事生悶氣,生得晚飯都不吃了。又不來問我,在那瞎想,以為想得都是對的,說些沒頭沒腦的瘋話,以後要再這樣子,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好。”樓聞遠握住她的手腕,“以後不會再犯。”
姜芮說:“我也不會再去見樓明朗了,他要是敢出現在我面前,見一次打一次。”
說到這裡,她忽然斜眼看樓聞遠:“要是我和他打架,你幫誰?”
“打他何必你出手。”樓聞遠說。
姜芮這才滿意,“我以為他是你侄子,你會幫他呢。我跟你說,他這個人特別討厭,總在我面前說你的壞話,你別把他當作好人。”
樓聞遠點點頭,卻又問:“他說我的壞話,你說了嗎?”
姜芮立刻吐吐舌頭,眼珠子心虛地亂轉:“那、那是以前嘛,年紀小不懂事,你不能跟我計較。”
樓聞遠大方地笑了笑,“好,不計較。”
姜芮於是又挺起胸膛,“走走走,我也餓了,我們吃飯去。”
吃了一頓不知該算是晚餐,還是夜宵的飯,吃完後已經將近十點了。
兩人一同往樓上走,到二樓時,樓聞遠問她:“現在要睡麼?”
“不睡也沒什麼事情幹呀。”姜芮說,“你又要去工作,我在旁邊隻會打擾你。”
樓聞遠道:“不會,陪我坐一坐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要求陪伴,姜芮稀奇地瞧了他一眼。
樓聞遠拿起她的手往樓上走,他不知從哪兒尋來許多雜志,一本本色彩斑斓的雜志堆放在深色實木辦公桌上,雜志旁邊就是一疊疊文件資料,這樣並排放置,二者越發徑渭分明。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樓聞遠處理文件,姜芮翻雜志。
看了一會兒,她掏出手機,點進微博四處瀏覽。
“在看什麼?”樓聞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忽然出聲。
“微博啊,對了,給你看個東西。”姜芮興致衝衝點進自己的微博,“你看,我現在是美妝博主哦,粉絲已經有十五萬了,這些都是我拍的視頻。”
樓聞遠拿起她的手機,點開一個化妝視頻看過,又把底下兩百多條評論一一看了一遍。
看完後,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幾乎沒使用過的微博,輸入姜芮的微博賬號,點了關注。
“咦,你竟然也有微博。”姜芮奇道,湊過去看他的頁面,果不其然,裡頭幹幹淨淨的,一條微博都沒有,關注列表裡除了幾個新聞賬號,就隻有她一個。
“互粉互粉,我也關注一下。”她笑眯眯地說。
“平時都用手機玩什麼?”樓聞遠問她。
“很多啊。”姜芮指著手機裡的圖標,一個個點給他看,“對了,你有微信嗎?”
“有。”
“但是幾乎沒用是不是?”
樓聞遠點了點頭。
姜芮說:“你真的是個工作狂,一點娛樂都沒有,你要是玩微信,平時白天的時候我就可以給你發語音,給你拍照片,我們兩個還可以視頻呢。”
樓聞遠沒說話,隻默默的點開微信,要姜芮加他。
姜芮一瞧他的版本都是八百年前的,隻得先升級,然後加了他,兩個人頭碰頭坐在一起,把所有的功能都使用了一遍,還面對面來了一次視頻。
十二點的時候,樓聞遠送她去二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