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桐花揉著額頭,隻覺得腦仁疼,嘆著氣對杜寶強說:“她現在氣頭上,說了什麼你聽就好,別跟她嗆嘴。下午我幫你看著,不會讓她真的回張家去,你上山去挖點草喂兔子,晚上回來說些好話。孩子生病,當媽的比你著急心疼多了,你要是搭不上手,就少說兩句。”
現在還是正月頭,要是就讓兒媳婦抱著生病的孫女回了娘家,別人得怎麼說他們家?
杜寶強悶不吭聲背著背簍出門去。
王桐花看著面前一桌子沒收拾的碗筷,再左右看看,杜有福在院子裡修一柄鋤頭,剛才的爭鬧似乎沒入他的耳朵,張小華房門緊閉,隱隱還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杜寶珍的房門也是關著的,這家裡似乎隻剩她一個人,她下意識想要喊杜寶琴來幫忙,一個寶字到了嘴邊,才想起來大女兒已經嫁人了。
她怔怔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些頭暈,撐著桌子緩緩坐下,許久後嘆了口氣。
回到趙家,張麗雲見他們倆人這麼快回來,有些驚訝,但她沒多問。
“難得今天是個大晴天,你嫂子說要燒水洗頭洗澡,要不要一塊洗?”
“好啊,等我換身衣服就去燒水。”姜芮說。
李小娥在灶房裡聽到,便說:“我正在燒呢,快燒好了,弟妹直接拿桶來提水就行了。”
姜芮還是回房換了衣服,“嫂子和小波先洗吧,我看他已經坐在板凳上等了。”
李小娥從灶膛後探出頭看了一眼,就見到趙小波脫了褲子,正在大太陽底下遛鳥,又好氣又好笑,“這臭小子!”
她沒再推讓,讓姜芮接手燒水的活,自己拿木桶裝了熱水提去院裡。
趙南從外面提了兩桶涼水進來,倒入大鍋中。
“中午是不是沒吃飽?”姜芮小聲問他。
趙南搖搖頭,“飽了。”
“騙人。”姜芮拆穿他,“你在家能吃三大碗幹飯呢,中午隻吃了兩碗,還沒加滿。去院裡拿幾個紅薯和芋頭來,我給你埋在火堆裡,很快就好了。對了,多拿幾個,一會兒分小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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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南又出去拿了幾個紅薯芋頭,姜芮讓他坐在自己旁邊,兩人圍著灶堂烤火。
“今天沒被嚇到吧?其實嫂子人挺好的,就是這兩天孩子生病,她心裡著急,才會跟我哥吵起來。”
“沒事。”趙南說。
姜芮拿著他的手掌玩,有一下沒一下的撓手掌心,趙南有時忽然合攏手掌,把她的手指抓住,有時卻被她溜走,兩人就跟比著勁似的,一個要抓,一個要跑,看誰比誰靈敏。這種小孩子都嫌幼稚的遊戲,兩個人頭碰頭,竟玩了許久。
張麗雲幾次經過廚房門口,都見他們二人玩得渾然忘我,她在心裡直搖頭:可別是二兒子的傻氣過給兒媳婦了。
水燒好,趙南又幫忙提回屋裡去。
冬天,農村人想洗一次澡不容易,一是燒水費柴火,二來天冷,穿著衣服都瑟瑟發抖,脫光了洗澡更得靠勇氣。一般都是等到一個大晴天,燒幾大鍋熱水,全家人排著隊洗。有那不愛幹淨的,整個冬天洗不了幾次澡。
姜芮周身有靈氣,可將灰塵擋在外頭,比尋常人幹淨得多。雖然如此,她還是每天都用水擦拭全身,三四天洗個大澡。就這樣,剛開始王桐花還說她亂燒柴火。
她洗完,換上幹淨的衣物,出門準備叫趙南一起來把木盆抬出去,結果看見趙南也在洗澡,跟趙小波一樣,就在太陽底下洗的,不過趙小波脫得光溜溜的,他好歹穿了條褲頭。
趙南原本正往身上衝水,見她從屋裡出來,水瓢差點掉到地上,手忙腳亂地接住,背過身去。
“躲什麼呀你?”張麗雲看他險些把水瓢摔成八瓣,就衝他嚷,“又不是黃花大閨女,哪裡不能看?你媽我看你從小看到大,見我說什麼了麼?”
“媽,二弟是躲著弟妹呢,人家小夫妻臉嫩。”李小娥正要去水邊洗衣服,笑著搭了一句。
“還臉嫩,再那嫩有他媳婦兒嫩?我看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嫩!”
一句話逗得姜芮李小娥咯咯直笑。
作者有話要說:
PS:關於後續,妹妹不會搶姐夫,作者君不太喜歡被姐妹、被閨蜜翹了牆角的情節,覺得很堵心,大家安心啦。
第17章 八零兵哥17
過了正月十五,年接近尾聲,就要開始農忙了。
春季播種之前,要先翻松土地,公社上的耕牛有限,西山大隊今年沒爭取到,隻能靠社員一鋤頭一鋤頭的翻,這得是壯勞力才幹得動的活。
趙南也下地去了,掙的公分記在自家人頭上。不過他幹不了幾天,轉眼就是正月十九,馬上他便要回部隊去。
這天晚上,姜芮在燈下趕織毛線衣,還差一個袖口就好了,明天讓他穿著走。
趙南洗漱完,坐在一旁看她。
姜芮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有沒有去和爸說說話?明天你要趕車,他一大早起來下地,可能碰不上。”
“說了,剛從爸媽房裡過來。”
“小弟小妹不在家,你經過縣城的時候,要是時間空餘,就去看一眼吧,下次見面又得一年。”
“好,”趙南點點頭,“要不要去和嶽父嶽母道別?”
姜芮想了想,搖搖頭,“算了,等你走後,我回去說。”
王桐花愛面子,上一次讓趙南看到家裡的爭鬧,臉上就有點掛不住,要是近期內再上門,隻會讓她不自在。
“好啦。”她織好最後一步,將毛衣抖了抖,拎起來左看右看,覺得還算可以,左右對稱,針腳細密,才對趙南說:“穿起來看看,要是有哪裡不合適,我再改改。”
趙南脫了外衣,裡頭是一件薄薄的線衫,貼身穿著,勾勒出胸膛和手臂結實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肌肉起伏隆起,充滿了力量的美感。
姜芮看著看著,忽然伸出兩根指頭在他胸前捏了一下。
趙南頭還罩在毛衣中,身體猛地後縮,一隻手抓住她作怪的手,另一隻手將毛衣領口往下扯,終於露出臉來,無奈的看著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就是,穿好讓我看看。”姜芮若無其事把自己的手收回,笑咪咪說道。
趙南搖了搖頭,把衣領袖子和下擺整理好。
這是姜芮第一次織毛衣,但是竟然很合身,她的眼力和領悟力,尋常人自然是沒法比的,前一次給自己做棉衣,也是一次就做成,她覺得自己以後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裁縫呢。
衣服很保暖,穿上後渾身都暖洋洋的,趙南看著姜芮圍著自己打量的模樣,忽然伸出手,將她抱住。
“到了部隊我就打報告。”這句話幾天前他說過,今天又說了一遍。
“我知道,我在家等你的消息。”姜芮摟住他的腰,臉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趙南便不再說話,也不將她放開。
姜芮與他樓了一會兒,說:“床上亂糟糟的,東西都還沒收好,先讓我整理一下。”
“我來。”趙南說完,又等了等,才松手將她按在桌邊,自己快速把床上的毛線剪刀等雜物收拾好。
夜已經深了,趙家其他人都已入睡,趙南躺在床上,卻還不覺得困。以往回家探親,走之前雖也有幾分離別的惆悵,卻從來沒有這種讓他牽腸掛肚的感覺。
不放心她在家,擔心他不在,她一個人處於生疏的環境中會不會不自在,甚至憂心自己家人會不會欺負她,如果可以,他簡直想明天走時就把她帶上。
“怎麼還不睡?明天得早起呢。”姜芮在他懷中開口。
趙南收攏手臂,把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懷中的身體綿軟柔滑,他幾乎想用力將人揉到自己身體裡去,又怕稍一使勁就弄疼了她。
兩人靠得太近,姜芮幹脆翻了個身,趴在他胸口上,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趙南垂眼看她,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口,才說:“在家裡別拘束,就當自己家一樣。”
姜芮大概猜到他的心思,輕聲笑道:“別擔心我啦,咱們家人都很好,爸媽疼我,大哥大嫂也和氣,倒是你,一個人在外要好好保重自己。還有,要乖乖的等我去找你。”
“嗯。”趙南點頭。
“現在可以睡了吧?”姜芮打了個哈欠,要從他身上下來,細腰卻被兩隻大掌牢牢扣住。
“唔?你還有話說?”她抬起頭來,看入趙南幽暗的雙眼中。
“今晚晚些睡……”那兩隻手掌緩緩上下撫動。
第二天,趙南醒來時天還沒亮,他轉頭看著姜芮的睡臉,想要湊過去親一親她,又擔心把人弄醒,隻目不轉睛的盯著看了許久,才輕手輕腳爬起來。
張麗雲已經醒了,正在灶房燒火。橘黃色的火苗跳躍舞動,她看著看著就看出了神,直到一聲媽將她喚醒。
她抬起頭,見到趙南正走進來,透過灶房的門,可以看到外頭的天空仍然是深藍色的。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之後兩天在路上,可沒有安穩覺睡。”
“睡飽了。”趙南搬了張板凳,坐在她身邊。
張麗雲側頭看著這個兒子,十幾年前他第一次離家,她也是天沒亮就起來,煮雞蛋烙餅,讓他帶著路上吃,而他也像今天這樣,不聲不響坐在自己身邊,一轉眼,稍顯稚嫩的少年,已經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出門在外,顧好自己,家裡的事不用擔心。寶琴是個好孩子,勤快又懂事,有我看著,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她年紀小,請媽多費心。”
張麗雲瞪他一眼,“這還要你說?她是我的兒媳婦,我不費心誰費心?你這臭小子,是不是擔心我欺負你媳婦兒呢,嗯?活了快三十年,頭一回跟你老娘說客套話,就是為了新進門的媳婦兒,在你心裡我就是惡婆婆?”
趙南搞不明白為什麼一句話就惹他媽發了氣,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隻得搖頭沉默不語。
張麗雲又念了幾句,記起來兒子一會兒就要走了,心頭不是滋味,漸漸消了聲。
“媽,您和爸要保重。”趙南忽然說。
張麗雲撇過頭去,抹了把眼角,才粗聲粗氣道:“還用你說,我和你爸可指望你們幾個伺候到一百歲!”
趙南鄭重點頭,“會的。”
吃過早飯,趙南就走了,沒讓家裡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