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菱夾了一筷子魚香茄子,穩穩當當坐著。她慢吞吞又乖巧地吃飯。
萬白白看得好笑:“你不好奇上面怎麼啦?”
蘇菱本來就比別人吃得慢,她嗓子眼小,大口了咽不下去。她得抓緊時間吃,免得別人等她,於是搖頭:“不好奇。”總之不可能和她有關系的。
她才這樣想,郭明巖就扭扭捏捏出現在了電梯口,然後一臉躊躇地靠近一點,衝萬白白打了個手勢。
萬白白雙商高,竟然秒懂了他在說什麼,她挑眉一笑,伸手比了一個五。
郭明巖吐血。
五百萬是吧,行行行。先救人。
萬白白心想:滾你媽的五百萬,傻貨,是五千萬。
但見他點頭,萬白白拉起蘇菱:“走我們去上廁所。”
蘇菱不太習慣和女生一起上廁所,雲布和她都是一個人去的,但是她知道別的女孩子似乎大多都有這種特殊“愛好”。
她放下筷子,乖乖陪著萬白白去上廁所。
然後就看見了一臉急切的郭明巖。
蘇菱:“……”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糟糕的是,她預感很準。
郭明巖忙道:“蘇菱啊,你上去瞅瞅唄?驍哥腦袋破了,還在狂流血。”那什麼楚振,半條命都快沒了。
她怔了怔,想起昨晚的事,搖頭:“我不去。”
郭明巖沒想到她這麼“心狠”,他急了:“求你了成不,兩條命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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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焦急,不似作偽。蘇菱沉默片刻點點頭。她原本不願去,但突然想起斷腿那年,秦驍蹲下身給她穿襪子的歲月。那麼高傲的、脾氣壞得透頂的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穿鞋穿襪,眉眼溫柔。
她終究沒有想象中那般恨他,隻是不愛他罷了。
他們上去的時候,情況已經控制住了,秦驍背對著他們,嘴角噙著冷笑,踢了一腳地上半死不活的楚振。
他媽的這輩子活了27年,幹架就還沒輸給過誰。
蘇菱靠在門邊,往裡面看了一眼,嚇了一大跳:“秦驍?”
男人背影僵了僵,他皺眉回過頭。蘇菱這才看清,他額頭破了好大一條口子,鮮血流過眉骨、下顎,整個人都有幾分猙獰。
她心裡發憷,其實她單聽別人說秦驍脾氣多壞,自己卻沒有見過,因此對這方面畏懼感不強,今天卻是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認知。
秦驍心裡低咒了一句,他剛剛那樣子著實可怖,不知道她看見了多少,他抬手抹了一把額上的血:“你來做什麼?”語氣不善。
蘇菱不知道怎麼答:“那我下去了?”
秦驍氣笑了:“過來,給老子上藥。”
一群男人才見了秦驍那副不要命的狠,這會兒有眼色得很,喊了救護車把楚振弄走了。裡面就隻留了他們兩個和郭明巖萬白白。
萬白白一想輿論那事不會那麼輕易過去,秦驍願意幫蘇菱一把是好的。她悄聲給郭明巖說:“我們去算個賬。”
五千萬啊,賺大了。說不定郭明巖私房錢褲衩都得賠出來。萬白白心裡高興,順手還把門帶上了。
蘇菱踟蹰不前,眼前的男人自己坐在椅子上翻工作人員留下的醫藥箱。他學生時期不是什麼好東西,因此處理傷口熟練得很:“過來用棉籤幫我消毒。”
蘇菱看那傷口嚇人,沉默著過去幫他清洗血跡。
她的手很輕,微微帶著涼意,落在額頭上,讓他彎了彎唇:“幹什麼呢,疼死了。”
他瞎說,蘇菱卻當了真,她嚇了一跳,語氣柔和:“是我碰到傷口了嗎?”
他嗯了一聲。
她連忙道歉:“那我輕點。”
他眼裡漾著笑補充:“慢點啊。”
蘇菱跟著外婆學過一點醫,醫者仁心她懂。她把血跡清理幹淨,著看半根指頭長的傷口心裡發憷:“要不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秦驍渾不在意:“繃帶先綁一下。”
蘇菱看著都疼,她給他綁繃帶,他坐著,蘇菱站著,像在他懷裡一樣。他鼻尖除了血腥味,就是她身上淺淡的香,他不作聲,變態似的悄悄聞了好一會兒。
蘇菱問他:“你為什麼打人呀?”
他笑:“你說呢?”
她猜不到,但他剛剛看起來,真的好兇。
秦驍漫不經心說:“我看不慣他唄。”他見她驚愕的眼,又勾起唇逗她:“看不慣,心想弄死得了。”
蘇菱怕他,後退了一步。
他笑一聲,拉住她手臂:“怕我啊?”
蘇菱抖著嗓子:“不……不怕。”她那模樣可不是不怕。
他嘖了一聲:“你別怕我啊,我死了都不動你好不好?”他哪裡舍得啊,他碰都沒怎麼敢碰,楚振還敢輕辱。
他眼裡帶著笑意,把死說得輕而易舉。蘇菱低下頭,眼睫垂下來,遮住了眼睛裡的情緒:“包好了,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秦驍不要臉,蘇菱還是要的,西林的事她還在介意,事情做完了她就想走。
秦驍往她腳看了一眼,大熱天的,帆布鞋包得嚴實。他燥得慌。
他手指微動:“我送你個禮物感謝你唄。”
蘇菱說:“我不要。”
她已經開門了,男人從後面繞過來,按住門把:“不要不許走。”
她要被他霸道的行徑氣死了。
那也沒什麼辦法,她小聲妥協:“那就要吧。”
語氣勉強可憐極了,秦驍心跳加快,揚起嘴角:“那等著,過兩天我讓人給你送過來。”
蘇菱心想,他又不知道她收沒收,即便不要,她後來還可以扔掉。
“你開門。”
秦驍笑:“喲,這麼兇?不放你走了信不信?”
她覺得委屈,哪裡兇了?
他眼裡含著笑意,很想說:蘇菱,昨晚求饒那語氣不錯。你再喊一聲唄,我就給你開門啊。
然而她估計得羞死。秦驍打開門,放她出去。她跑得飛快,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待的樣子。
額上的傷拉扯著痛,他心裡也被人拉拉扯扯。喜怒不由他。
他摸摸胸膛。
那顆心不安分,比剛剛揍楚振時,還要跳得狂野。
第21章 都怪你
秦驍一行人走了以後,整個劇組的氛圍都一松。
隻有任冰雪不太甘心,快到手的金大腿都飛了。她雖然怨蘇菱,但也算個聰明人,到底不敢把氣撒在蘇菱身上。
先前輿論的事情還沒完,官方和任冰雪本人出面澄清以後,但還是有很多網友覺得任冰雪是受了委屈以後又被威脅了,紛紛抱著不平。
任冰雪的粉絲們揚言要看看電視劇開播之日,扮演九裡的是個怎麼樣的貨色。好在言論一出來就被刪除,沒有掀起大浪。
蘇菱在劇組這段日子,是她重生以來最幸福平靜的一段時光了。
秦驍不來找她,她就可以跟著前輩們磨煉演技。
後來有天晚上,秦驍給她發短信,說改主意了,禮物要親自給她。他不提她根本不記得這件事,因此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回他。
而秦驍自顧不暇,楚振可不是白白給他打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忙得焦頭爛額。
期間蘇菱打電話回家過幾次,外婆身體在好轉,聽說她在拍戲,隻讓她好好努力。
蘇菱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把心裡話說出口。
有一次是倪浩言接的電話,她就順口問了聲他報了什麼專業。
倪浩言聲音低沉了很多,反問她:“你希望我報什麼?”他考得很好,幾乎學校和專業可以隨便選。
她笑了:“這是你自己的事情,當然得你喜歡。”
他喃喃道:“我自己的事情……”頓了頓才告訴她,“我報了計算機。”
這行業比較高端,蘇菱由衷為他高興。怎麼也比前世的命運強是不是?
至少這是他喜歡的路。
蘇菱沉吟片刻,想起舅舅的事情:“倪浩言,舅舅最近有很晚才回來嗎?”
倪浩言像隻嗅到了危機的小獸:“你問這個做什麼?”
蘇菱不可能告訴他兩百萬賭債的事,於是說:“擔心他加班身體吃不消。”
倪浩言頓了頓:“沒有。”
蘇菱松了口氣。
倪浩言眯了眯眼睛,他騙了她。這段時間倪立國出行確實很不正常,很多次幾天都不見人影,他說加班,田淑雲和倪佳楠信,他可不信。
倪浩言懷疑倪立國出軌。
但是這事他自己會查,沒必要告訴蘇菱。
八月初,電視劇拍了一半,蘇菱莫名有點不安。天氣漸漸熱起來,她和劇組的人相處近兩個月,人緣倒是不錯。
大家知道這小姑娘雖然嘴笨,可是做事很認真,不怕熱也不怕苦。一演戲天賦就表現出來了,她很少ng,非常有靈氣。文導說她是他見過最省事的新人演員了。
大熱天拍古裝戲,蘇菱常常熱得汗流浃背。
蘇菱皮膚白,天生基因挑的好,不容易曬黑。
然而時間越往後推,她心裡越發不安,這種強烈的不安讓她不再覺得是天氣原因,蘇菱開始思考,是不是有些事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動。
比如一年後雲布從威壓上掉下來,還有舅舅的賭債,有沒有可能提前發生?
她一想這兩種可能性,就覺得心驚肉跳。
蘇菱連忙給雲布打了個電話,雲布已經拍完戲回學校了,她含著冰棍兒含含糊糊回蘇菱:“沒有接戲呀,我上次那是運氣好,怎麼可能還有人找我拍戲。”
蘇菱松了口氣,叮囑她:“要是有的話,盡量接現代劇知道嗎?”
“為什麼啊?”
“威壓太危險了……我聽說有個女演員出了事。”
雲布擺擺手,大大咧咧:“那概率多小!”
蘇菱沉默下來,是啊,概率多小?偏偏被雲布碰上。可惜上輩子那時她腿斷了,知曉雲布出事的時候,雲布屍身已經下葬了。
雲布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性子,蘇菱知道多說無益。她隻能幫她注意。
而這時蘇菱猛然意識到自己欠缺什麼!她太被動了,很少主動做過什麼。倪浩言說沒事,她就相信了沒事。
萬一這個時候舅舅已經開始走上歧途,那她就失了先機。
蘇菱想回家一趟,可是又走不開。好在最熱的八月中旬,劇組給放了假,修整兩天再繼續。
電視劇拍三十集,蘇菱片酬一共是八十萬。和萬白白她們不能比,但是她自己覺得很多了。
這時候她手裡已經拿到了三十萬,剩下五十萬拍完再結清。蘇菱不猶豫,當天就回了L市。
給她開門的是倪佳楠,倪佳楠以往跟趾高氣揚的公雞似的,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還有臉回來啊?上次不是厲害得很嗎?還敢打……”
蘇菱皺眉:“我看看舅舅就走。”她心裡擔憂,也不會和倪佳楠計較,換鞋進了屋子,正好看見沙發上看電視的男人。
倪立國盯著屏幕,卻心不在焉,他看的足球頻道,可是進球也沒任何表情波動。眼中驚惶憂慮,蘇菱心中一沉:“舅舅?”
倪立國被她嚇了一跳:“蘇菱?你怎麼回來了?”
蘇菱不打算藏著掖著:“你是不是接觸了不好的人,還欠了人家錢?”
倪立國臉色這下是真的變了。
“你胡說什麼!”
不是疑惑,而是被點破的心虛和惱羞成怒。賭徒永遠相信自己下一秒會贏回來,蘇菱咬牙:“你欠了多少?”她莫名有些恨,含辱伏低她做了,腿毀了,死在了寂寂的夜。可是他們明明好好活著,卻在不斷作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