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似乎沒有想到利息這回事。但是利息是應該的,畢竟三年時間不短,她正色道:“您說得對。”轉而臉頰微紅,輕聲問他:“那……那利息是多少呢?”
秦驍一副沉吟的模樣,低頭看著她,她羞紅了耳尖,請求道:“可不可以按銀行那個利率算?”
這是把他當成放高利貸的了?
他勾了勾唇:“不行哦。”
她聯想到他的惡劣,臉色白了白:“那……那是多少?”
見他伸手,她嚇得後退一步。他低笑威脅道:“不許動,不然翻十倍。”
她呆住,十……十倍?
她是借了一個無底洞嗎?
他靠過來的時候身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熟悉卻又出乎意料地淡。他不喜歡抽煙了嗎?
她有點兒害怕,最後還是沒忍住別開了臉。想到十倍,又覺得心灰意冷。
他輕輕握住她的長發,炎熱的夏,她發絲微涼,柔軟得不可思議。他心底有東西蠢蠢欲動:“利息我要這個。”
她睜大眼睛,用看變態的眼神看他。
他哼道:“想還利息還是和我去剪頭發。”
這個好選,包包裡五十二塊錢替她做了決定,秦驍這男人愛好很獨特,她驚怯開口:“剪……剪頭發。”
她又氣又怕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
怎麼就……這麼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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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硬氣一點……算了想象不出來,他能不對她動手動腳已經是最後的克制。
清娛內部就有造型師,她緊緊拉著背包帶子。看著前面男人颀長的背影,越想越怕。她小時候家裡特別窮,外婆就會去賣頭發,往往每次一頭長發都會變成男孩子一樣的平頭。
但是外婆不讓她剪,她摸摸蘇菱的頭:“你乖,你頭發太細又軟,人家不要。”
後來她才知道外婆是瞎說的,也是疼她的表現。
蘇菱喊他:“秦驍。”
他回頭。
她倒也不是害怕變成平頭,她怕成為“平頭”沒人願意讓她演戲,這樣錢還不上,永無止境。
“可不可以換個條件。”
他笑得壞:“成。”
她初初露出喜意,他上前一步:“吻我一下?”
她憋紅了臉,然後低頭:“我要去剪頭發。”
秦驍被她萌死了。
全然忘了人家多嫌棄他。
蘇菱坐上那個椅子的時候,跟坐上電椅一樣惶恐。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欠誰都不能欠他。
造型師很恭敬:“秦少,怎麼剪?”
秦驍說:“剪到這裡,劉海平一點。”秦驍完全是直男審美,蘇菱原本是碎碎的劉海,看著很柔美。造型師想笑,然而憋住了。
他過去給惶恐的少女剪頭發。
造型師效率很高,他剪得很快,原本蘇菱及腰的長發最後到了肩膀往下一點。劉海成了標準齊劉海。
造型師原本以為不怎麼樣,結果蘇菱剪完更乖更萌。
給他打下手的助理小姐都想去捏人家臉了。
蘇菱自小審美有偏差,她隻大致知道什麼叫好看,但是程度認知不清。因此一直不知道自己和唐薇薇鄭小雅這類人的顏值區別。
她回頭望秦驍,秦驍卻別過了臉。
很醜嗎?她樂觀地想,沒關系的,好歹不是“平頭”。
她站起來,背上包包,問債主秦少:“我可以走了嗎?”
她好想走呀。
秦少始終不看她:“走吧。”
蘇菱跟在他身後出去。
清娛底樓很空曠,由於是明星大咖聚集地,安保措施做得很好。
他們要轉角的時候,蘇菱還在算她三年怎麼賺夠五十八萬。
結果猛然被人扯進了懷抱。
她下意識就要掙扎,他抱得死緊:“求你別動了成不成,就抱一下,你想要老子的命嗎?”他媽的忍不住啊,忍得太辛苦了。
這才是真正從頭發絲開始都在勾引他。
她嚇死了,一點都不配合:“秦驍,你放開我。”
他舍不得撒手,瞎哄人家:“抱一分鍾,噢不十秒減十萬行不行?”
她氣紅了眼睛,他怎麼還是那個德性!又霸道又無恥。
她下了狠力氣,一腳踩他腳上,他痛得吸氣,然而隻是把下巴擱她頸窩,離她更近。少女的發香清幽,像五月的栀子,他有種要醉溺在她身上的錯覺。
秦驍簡直快瘋了,媽的他想了一個多月了!
蘇菱掙不開,又氣又羞,眼眶紅了。
他覺察不對勁,連忙松開她,才看見她泛紅的眼眶。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混賬:“別哭啊,蘇菱,你哭什麼?”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秦驍沒有哄過人,他說:“是我混賬行不行?”
“不用你還錢,之前都是逗你的。”
“你不是踩了我一下嗎?你高興的話再打一下成不?”
她抿唇,不讓他看見自己通紅的眼,徑自往清娛的門口走。對於他而言可能隻是無關緊要的遊戲,對她來說卻是死死把她往前世那條路上逼。
秦驍追出去,看她坐上出租車走了。
他煩躁地松了松領帶。
這他媽怎麼哄,她那副嬌軟的樣子,他忍得住才有鬼。
秦驍回到辦公室,想起他剛剛看見的那雙望著屏幕渴望的眼睛,拿出手機給賀沁打電話:“之前那場戲開始拍了嗎?”
賀沁秒懂:“《十二年風塵》?”
“嗯。”
“沒有的,導演給我說,原本是計劃明年二月開拍。”
秦驍:“這個月就拍。”
賀沁不懂他要做什麼,但是服從是她的工作:“好的,我聯系一下那個導演。”
秦驍掛了電話,看見桌上還端端正正擺著那隻粉色兔子。
他拿起來,輕輕嘖了一聲。他記起她老實認真地說它不值錢的模樣。
問那兔子:“有點良心行不行?”
兔子不會回答,軟趴趴的耳朵耷拉著。他回味那具又軟又香的嬌軀在他懷裡的感覺,笑著扯了扯它耳朵:“我輸了,我無恥行吧。”
第15章 小九裡
《十二年風塵》的導演叫文智,在國內小有名氣,蘇菱才在大學食堂打好飯,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文智是個很溫和的人,唯一缺點可能是圈子裡“看眼色”的習性,但這無可厚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
他通知蘇菱去珊瑚鎮拍戲的時候,她險些筷子沒拿穩。
文導說:“下午祭天,吃開拍飯,能趕來珊瑚鎮嗎?”
大多數電視劇開拍為了祈禱順利以及後期收視率大爆,都會上香祈禱,然後一起吃一頓開拍飯。
蘇菱上輩子沒有吃過這頓飯,她是空降去劇組的,那時她並不知道,竟然無意搶了原本演“阮黛”的演員的戲份。
劇組的人對她這個空降兵不滿,但是沒人敢開罪秦驍,有些話都是悄悄在背後說。
蘇菱那時候隻以為自己不討喜,結果後來那個女演員瘋了,她跑了七年龍套,這是她唯一一個機會。
女演員把拍戲的蘇菱推下了山崖。
那一次她摔斷了腿,山崖不深,雲霧山下起了雨。她疼得受不了,那時候是冬天,她怕感染以後死在山崖,拖著殘腿爬進巖石下避雨。
她原本不難過的,她隻是疼。
疼得麻木了,就很想能暈過去。
但她真的快暈過去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叫她。
蘇菱臉色蒼白,沒有力氣應。
他跌跌撞撞跑過來,脫下外套將她抱在懷裡。
蘇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狼狽的秦驍,他薄唇失盡了血色,比起她更像一個死人。
他的懷抱冰冷,蘇菱意識漸漸模糊。
她記憶中最後的感覺,是一滴水滴在她眼睑上。
溫熱的,滾燙的。
原來人太痛的時候會出現幻覺,什麼時候雨水竟然也有溫度了?
那次以後她腿骨傷了,走路滯澀,再也不能跳舞,更別說演戲。
她沒有恨他,也不恨那個女演員,他們比她可憐多了。她誰都不恨。
她隻是很想回家,想老房子後面盛放的木棉。
那是蘇菱第一次拍戲,卻也是最後一次拍戲。
《十二年風塵》被秦驍撤資,第二年都沒能拍出來,沒人敢提這件事,誰也承受不住發瘋的秦少。
蘇菱自己也不提。
《十二年風塵》是她死掉的夢想,也是可怕的噩夢。
然而除了重生的自己,誰都不知道。
文智見那頭小姑娘久久不說話,他有點懵,怎麼回事,哪個被他親自打電話通知的不是激動萬分馬上答應?這不對勁啊,難不成她還要拒絕!
文智越想越覺得不妙,生怕下一秒那頭就傳來電話被掛斷的盲音。
然而小姑娘溫溫柔柔地開口問他:“文導,劇組有原定人選了嗎?”
文導說:“沒有,選角本來是明年的事,但是如今臨時決定開拍,你上次試鏡效果不錯,所以決定把九裡的角色給你。”
“九裡?”蘇菱驚訝,不是阮黛嗎?
文導心想,對,秦少說九裡。
九裡這個角色是正派,天真無邪很討喜,而阮黛是反派,雖然戲份多……
好嘛這都不重要,關鍵是九裡沒有曖昧戲。
蘇菱知道這事和秦驍脫不了幹系,她該拒絕的。
但是她想想外婆病床上那雙混濁卻帶著光亮的眼睛,她沒有辦法拒絕。
她可以等待機會,外婆可以等嗎?
蘇菱決定接這部戲。
她從阮黛變成九裡,就已經是一種改變了。
她決定試一試還有個原因,如果她連自己的腿都保不住,怎麼去保住雲布的命?
即便她可以逃避命運線,什麼都不知道的雲布卻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