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聲音嬌柔美好,宛如三月新芽,但洪晚情聽著隻想冷笑。她慢慢從一溜人身上掃過去,很快發現,這幾個人的打扮風格很類似。
準確說,是很像一個人。
洪晚情無需回想,就已經在心裡喊出了她的名字,王言卿。
洪晚情忽然在心中冷笑,再看著這幾個比她年輕、比她鮮嫩的庶妹,她一點都不嫉妒了,反而湧上股惡意的痛快。她們以為傅霆州喜歡溫溫柔柔、善解人意那款,殊不知,傅霆州隻是喜歡那個人。
剛才永平侯夫人和洪晚情交底了,永平侯更中意洪六姑娘。洪晚情看了眼自己的六妹,溜肩細腰,眉眼嫵媚,站在那裡確實有股楚楚動人的味道。
洪晚情暗暗笑了,心想沒用的,洪六姑娘長相是小白花那一款,但眼底全是心機,更像是能勒死人的菟絲花,沒有那股溫柔和善、無爭無害的感覺。傅霆州不會喜歡她的。
但洪晚情什麼都沒說,笑著對洪六姑娘伸手道:“六妹妹都長這麼漂亮了,我在侯府無聊,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吧。”
洪六姑娘唇邊悄悄勾起,轉瞬露出腼腆羞怯的樣子,嬌聲道:“謝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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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陽光正好,王言卿靠在窗下,輕聲哼歌,哄兒子睡覺。陽光曬在人身上暖融融的,陸渲蹬著小腿,慢慢睡著了,王言卿打了個哈欠,也有些困了。
陸珩回來,就看到陽光透過窗紙,將屋內照的明亮溫暖,她撐著額頭靠在軟枕上,雲鬢蓬松,眉眼安寧,幾縷碎發掉落在她脖頸上,溫柔極了,白衫紅裙沐浴在陽光中,瑩瑩生輝。
她身側放著一個大紅襁褓,裡面是一個蓮藕般的孩子,此刻正蜷著小拳頭,睡得迷迷瞪瞪。
陸珩止住丫鬟們行禮的動作,讓她們都退下。丫鬟輕手輕腳離開,陸珩剛剛靠近羅漢床,王言卿就驚醒了。她睜眼看了眼前方,發現是陸珩又放松了肩膀,慵懶無力地躺回枕頭上:“你怎麼回來了?”
“都督府裡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陸珩坐到王言卿身邊,替她擺正枕頭,讓她舒舒服服靠著,“今日腰還酸嗎?”
王言卿搖搖頭,說:“還好。”
範氏得知王言卿懷孕後,寫信說要到京城裡照看他們,被陸珩婉言謝絕了。王言卿雖是第一次懷孕,但陸府裡有的是有經驗的嬤嬤、奶娘,沒必要讓範氏大老遠折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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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大嫂楚氏也剛生了女兒,陸珩讓範氏安心留在安陸,替大哥大嫂帶孫子。
陸湛確實還離不了人,範氏收到信後隻好打消了上京的想法,但寫了長長的一封信過來,告誡陸珩女子生產要注意哪些事,坐月子時要如何照顧。之後每個月,範氏都要寫信來叮囑一二,虧陸珩一字不落全都看了。
王言卿哪怕荒廢很久,習武根基多少還在,身體比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強得多,生產時並沒有多受罪。但生孩子傷腰,王言卿腰本身就不好,陸珩不讓她久坐,哪怕出月子都三個月了,依然讓她能靠則靠,能躺則躺。
陸珩越過王言卿,輕輕逗弄陸渲的手。王言卿沒好氣拍了他一下,警告道:“剛睡著,你別把他逗醒,不然他傍晚睡晚上醒,又要鬧人。”
陸珩隻能遺憾地收回手,兒子不經逗,自家夫人總是可以的。陸珩將手放到王言卿腰上,緩慢替她揉捏腰後的肌肉:“卿卿,我今日聽到一樁趣事。”
“嗯?”
“鎮遠侯調任甘肅總兵,今日出發了。”
陸珩的力度適中,腰果然舒服很多。王言卿閉上雙眼,又等了一會,確定陸珩沒有其他話了,才淡淡應了一聲:“哦。”
陸珩垂眸看她,陽光灑在她臉上,顯得她皮膚白淨清透,邊緣都泛起一層金光。她穿著家常袄裙,神態慵懶,烏發雪膚,靠在枕上輕易就讓人想起“歲月靜好”之類的詞。
陸珩手指不緊不慢施力,繼續說:“鎮遠侯婚後沒多久就和夫人分居兩地,聽說鎮遠侯夫人十分純孝,主動要求留守侯府,替鎮遠侯盡孝,還親自給鎮遠侯納了一房妾室,跟去甘肅照顧鎮遠侯。”
王言卿暗暗挑眉,睜開眼,直白地看著陸珩:“你想說什麼?”
陸珩笑了,俯身和她躺到一起,卷著她的頭發問:“妻子盡孝、攜妾赴任不是什麼稀奇事,奇的是他的新妾也姓洪。”
王言卿蹙眉,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思議:“這個女子,該不會是永平侯府的人吧?”
“沒錯。”陸珩點頭,“是永平侯的庶女,也就是他的妻妹。”
王言卿沉默了好久沒說話,陸珩靜靜看著她,含笑問:“怎麼了?”
“我覺得很荒唐。”王言卿說完,自己搖了搖頭,“算了,永平侯、洪晚情和他都同意,我說算什麼。”
陸珩不動聲色打量著她,問:“你當真沒什麼想法?”
“旁人家納妾,我能有什麼想法。”王言卿毫不客氣瞪了陸珩一眼,道,“不像某些人,自己一肚子壞水,還總來試探我。”
“別生氣。”陸府看到人惱了,笑著抱住她,“我隻是聽到一樁風月趣事,拿回來和夫人解解悶。”
“你在都督府,莫非盡打探這些風月事了?”
“那可不止。”陸珩道,“全京城的風月豔談我都知道,我還知道哪家官員的小妾和公公偷歡,哪家書香門第的小姐和下人糾纏不清。卿卿,你想聽嗎?”
“不想聽。”王言卿沒好氣說完,氣不過道,“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莫非就是從這裡學的?”
陸珩煞有介事搖頭:“非也。用在你身上的姿勢,都是我精心從各種書裡搜集的,履行職務之餘被迫聽到的汙糟事,我都恨不得主動清除。”
王言卿抿著唇不說話,她就知道,一進行這種話題,最後肯定是她被氣死氣活,陸珩一點事都沒有。陸珩見她氣鼓鼓的模樣,喜歡極了,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你還是這麼可愛,和剛遇到你時一樣。”
王言卿冷冷哼了一聲,諷道:“快算了吧,你剛遇到我時,想的是怎麼殺我吧?”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陸珩像受了什麼天大委屈一樣,冤枉道,“我是那種不懂憐香惜玉的人嗎?要不是喜歡你,我怎麼願意裝你的哥哥!”
你看,這種人歪門邪道都能說成真理,王言卿輕嗤:“所以你一直裝到我恢復記憶,不得不坦白嗎?”
“卿卿,能裝一輩子,就是真的。”陸珩下巴靠到她頭頂上,輕聲道,“我也希望你真的是我養妹,我們青梅竹馬,總角便約定白頭。”
他嗓音中有淡淡的感傷,他一直都是理智殘酷的,這是王言卿第一次見他這麼情緒化。王言卿靜了一會,伸手擁抱他的腰:“兒子都有了,說這些做什麼。”
陸珩也笑了,低頭摟住她:“是啊,假設過去毫無用處,未來才掌握在自己手裡。”
兩人在陽光下靜靜相擁,陸渲躺在一邊,正有一下沒一下蹬著腿。王言卿看到後笑:“這是夢到了什麼,睡著了都不安生。”
陸珩也微笑,伸手替陸渲拉高毯子:“興許是追什麼東西吧。小小年紀就好動,應當是個習武的苗子。皇上今日又問起了,說等他再長大點,帶去宮裡和皇子們一起讀書吧。”
王言卿一聽,嚇了一跳:“和哪個皇子?”
“皇上沒說。”陸珩安撫性拍了拍王言卿的背,說,“還有好幾年呢,不著急。”
皇子日漸長大,立儲的事也抬上臺面了。給皇子做伴讀可不是一件小事,若選對了邊,這便是天子親信、從龍之功,比如陸珩和皇帝;若沒選對邊……
王言卿憂心忡忡,陸珩見他無意一句話就毀了王言卿的好心情,心中後悔,便故意說一些不正經的話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記得剛認你當妹妹時,我可背了不少黑鍋。當時你月信來了,疼的暈倒,我請郎中來,郎中卻以為我是你夫婿,把我罵了一頓。我當時憋屈極了,幸好後來真成了你夫婿,要不然,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這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王言卿得努力想才能想到:“後來郎中怎麼樣了?”PanPan
“能怎麼樣,自然是客客氣氣送出去。”陸珩嘆道,“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人,莫非我還能幹出諱疾殺醫的事情嗎?當時郎中還告訴我,女子體怯,如果有陽氣疏通,來月信時就不會那麼痛了。”
王言卿沒聽懂,下意識問:“怎麼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