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勳確實很好奇陸珩的妻室,陸珩這把年紀了還沒有女人,郭勳一向覺得是陸珩身體有問題。如今突然改口,怎麼能不引人注意?
郭勳問完,右邊傳來重重的碰撞聲,郭勳掃了傅霆州一眼,不明白他這是做什麼。陸珩瞥了眼傅霆州,眸光冷冷的,沒有絲毫溫度,轉向郭勳和夏文謹時又恢復了笑意:“她不喜歡宣張,除了家裡人,並沒有通知外面。等我們成親時,定會給各位送請柬,到時候還請武定侯、夏閣老、鎮遠侯攜家捧場。”
郭勳笑了,豪爽應下,心中卻在琢磨到底是哪一家要和陸珩聯姻。傅霆州已經後悔今日來如意樓赴宴了,早知陸珩來,他就算得罪武定侯也不會露面。
這個倒霉玩意,惡心人真是一把好手。
然而陸珩並不打算到此為止,他矛頭又轉向傅霆州,說:“我是因為守孝,不能辦喜事,鎮遠侯為何百般顧忌?莫非,鎮遠侯對這樁婚事有什麼疑慮?”
傅霆州心裡一跳,眯眼看向陸珩。陸珩正等著他,眼眸含著笑,裡面卻暗藏鋒芒:“還是說,鎮遠侯另有矚意,故意拖時間不辦婚禮?”
傅霆州臉色已經完全冷下來,陸珩唇邊噙著笑,拿起酒壺,不緊不慢給自己滿上。
郭勳本來不在乎這些兒女情長,傅霆州既然答應了他,總不會反悔,何況在郭勳看來,應當是傅霆州急著綁上郭家的船才是。
但現在經陸珩點明,郭勳也發現傅霆州的態度奇怪。就算傅霆州回京後真的忙,難道連請媒人登門的時間都沒有嗎?定親又不用傅霆州本人出面,按理完全不影響他在外面的事。
傅霆州拖拖拉拉,到底想做什麼?
陸珩不愧是專業搞刑獄的,挑撥離間很有一手。郭勳看傅霆州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對勁,尋常就罷了,但現在是傅霆州爭取大同領兵權的關鍵時機,他還需要郭家的助力,斷不能在現在和郭勳鬧掰。
傅霆州對陸珩恨得咬牙切齒,還得忍住排斥,對郭勳說:“陸大人辦慣了案子,想的太復雜了。我對這門親事十分看重,生怕倉促間提親不夠隆重,辱沒了洪小姐,這才再三準備。此情可鑑日月,絕無二心。”
啪,旁邊傳來鼓掌聲。陸珩撫掌,笑道:“鎮遠侯對洪三小姐情深意重,真是聞者動容。既然鎮遠侯這輩子非洪氏女不娶,為何不向聖上請一道賜婚聖旨,既能讓永平侯府體體面面嫁女,也能讓鎮遠侯放心上戰場。”
請旨賜婚?傅霆州當然不願意,然而此刻已由不得他說了算。郭勳覺得陸珩的提議很不錯,他作為老功臣,求一道賜婚聖旨輕而易舉,但是這種事要男方主動才顯誠意。郭勳眯眼看向傅霆州,一副老丈人家等他討好的模樣,傅霆州一步步被架到此處,隻能硬著頭皮說:“若能得賜婚,是我三生之幸。但最近朝中風風雨雨,這種時候向皇上討賜婚聖旨,是否不合時宜?”
陸珩笑意悠悠地接話:“哪裡不合時宜?”
陸珩氣定神闲,一副你繼續編的表情。傅霆州恨得生吞了陸珩的心都有了,咬著牙道:“我伴駕時間短,誠惶誠恐。將來遞請賜婚折子時,還請陸大人在聖前多多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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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珩眼中漾出笑意,露出了他本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好,我一定盡力。”
傅霆州氣的不輕,一口菜都吃不下了。陸珩今日和吃錯了藥一樣,不依不饒,非逼著傅家和洪家請賜婚聖旨。傅霆州惱怒之餘,也生出一絲警惕。
不對勁,陸珩從不幹沒回報的事,他積極推動傅霆州和洪家的婚事,有什麼可圖?這時候落地罩外傳來一聲輕響,有人不小心撞倒了擺設,連忙彎腰撿東西。
包廂裡坐著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出門肯定要帶隨從。他們在裡面喝酒說話,侍從就站在落地罩外守著,因為都是親信,所以也不必避諱。傅霆州本能看向雕花門,注意到陸珩的隨從裡有一個格外纖細白淨,身高也矮一截,不像是錦衣衛。
剛才,就是他撞翻了東西。
傅霆州頓時警鈴大作,莫非,陸珩今日將王言卿帶來了?陸珩引他說那些話,都是說給卿卿聽的?
作者有話說:
《論在送往火葬場途中如何自救》
1.提高自己的競爭力
2.積極打壓競品,提前把對手鎖進焚化爐。
——陸珩述職報告
第80章 疏忽
傅霆州生出這個念頭後,心髒狠狠一抽,幾乎控制不住臉上表情。
他突然明白陸珩的用意了。陸珩帶王言卿來酒宴,借郭勳之手,逼傅霆州承認他和洪晚情的婚事。王言卿親耳聽到他對另一個女人“情深意重”,就算後面恢復記憶,也必然不肯再留在傅霆州身邊了。
哪怕傅霆州隻是逢場作戲。而陸珩所求不止於此,他一步步將傅霆州推到賜婚邊緣,等皇帝真的發下聖旨,傅霆州無論如何都得娶洪晚情,連和離另娶都不行。有洪晚情在,傅霆州和王言卿就沒法和解。
傅霆州冷笑,陸珩實在是好算計。甚至傅霆州懷疑他這段時間諸事不順,爭取兵權頻頻受阻,也是陸珩的手筆。
傅霆州目光變沉,冷冷看向陸珩。陸珩為了一己私心,將王言卿扮成男人,帶她來酒樓拋頭露面,絲毫不在意王言卿的名節,這就是陸珩所謂的“善待”嗎?陸珩亦不過一個自私自利、心中隻想著自己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傅霆州?
傅霆州自從起疑心後,就一直留意著外面那個侍衛。可惜那個人站在落地罩外,大部分體形被花瓶擋住,傅霆州也看不清楚。
傅霆州心急如焚,連酒桌上的話題也無心應和了。陸珩看出傅霆州在注意外面,他不動聲色,突然說:“差點忘了我今日帶來一壇酒,放在之前的包廂了。唐清,你去將酒取來。”
落地罩外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含糊應了一聲,正是先前撞倒東西的那個人。他低著頭,始終用背對著裡面,拉開門快速出去。
傅霆州暗暗眯眼,越發覺得有問題。陸珩進來這麼久,為什麼突然想起取酒了?傅霆州坐了坐,忽然站起來說:“我去更衣,三位繼續,我失陪片刻。”
更衣是三急的雅稱,誰也沒法攔。傅霆州嘴上道著失陪,等關上包廂門後,他眼神立刻變冷,快步往剛才那個少年離開的方向追去。
關門後,包廂中的氣氛靜了靜。郭勳早就發現傅霆州心神不屬,似乎提了賜婚後,傅霆州就變得心神不寧,現在,他還用這種借口脫身。郭勳臉色也冷下來,隨便找了個借口離席,他倒要看看,傅霆州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傅霆州、郭勳相繼離去,酒桌上隻剩陸珩、夏文謹兩人。陸珩拿起酒壺,不緊不慢給兩人斟酒,夏文謹攔住陸珩的動作,說:“陸大人,在下不比你海量,已經喝不動了。陸大人有什麼話直說吧。”
夏文謹一副早有預料的神情。陸珩今日不請自來,還使計支開那兩人,不就是為了和他單獨說話嗎?陸珩笑了笑,他將酒壺放到一邊,不再兜圈子,直白問道:“夏閣老,行人司司正薛侃因妄言立儲之事下獄,閣老對此事知道多少?”
他果然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夏文謹面無表情,謹慎道:“此事朝野皆知,我也略有耳聞。”
“那就好。”陸珩緊盯著夏文謹,道,“不久前,薛侃供認,他上疏立儲,乃是受了夏閣老的暗示。”
夏文謹心中狠狠一跳,薛侃真是這麼說的?還是陸珩在詐他?夏文謹心思百轉,最後,他一臉孤高地拱了拱手:“清者自清,在下對皇上的忠心昭比日月,問心無愧。陸大人若是不信,逮捕在下即可,在下絕無二話。”
陸珩目光從夏文謹身上掃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夏閣老似乎一點都不怕,莫非,閣老背後另有倚仗?”
夏文謹不屑,嗤道:“在下孤臣一人,不結黨不營私,若真有主使者,也是孔孟。”
陸珩挑眉,笑著點點頭:“閣老高潔,受教了。但張首輔卻認定了是夏閣老指使,這是為何?”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過一介孤臣而已。”夏文謹說道,“我言盡於此,陸大人信不信,與我無關。”
陸珩目光一寸寸掃過夏文謹,裡面暗含審視。夏文謹昂著頭,一副要話沒有要命一條的表情。陸珩拍手,對屏風後面彈小調的樂姬說:“這裡沒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吧。”
樂姬停下,起身給陸珩、夏文謹行禮,抱著樂器小碎步離開。夏文謹見他屏退眾人,還以為陸珩有什麼話要說,但之後陸珩還是繞著圈子試探,並沒有多少新鮮東西。
夏文謹摸不準陸珩想做什麼,不敢大意,小心地見招拆招。
另一邊,那個叫唐清的人出門後壓著臉,急匆匆往樓下走去。傅霆州跟在後面,叫了聲“站住”,對方並不停下,聽到他的聲音反而還加快速度。
傅霆州心裡疑竇更甚,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其他錦衣衛見狀,連忙上前攔住傅霆州:“鎮遠侯,你做什麼?”
幾個錦衣衛攔在傅霆州前方,死死堵著傅霆州的路。傅霆州嘗試了幾次都沒法過去,沉下臉道:“讓開。”
“唐清奉陸大人之命去取酒,鎮遠侯有什麼話,不妨等他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