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瞌睡了他遞枕頭,皇帝想殺人了他正好在磨刀,陸珩未免太幸運了吧?
然而,一次幸運是意外,次次都能迎上風雲變幻,推波助瀾,那就是能力了。
武定侯在心中無聲嘆息,他無比明確地意識到,他老了。他當年率領軍隊支援蔣王妃時,亦是風華正茂、血氣方剛,如今的他,已成了當年他看不上的守舊貴族,做什麼都瞻前顧後,再拿不出年輕人的果敢了。
皇帝享受了一番吹噓,給自己貼了金、找了臺階下後,就開始動真格了。皇帝信道,但一點都不傻。他心裡通明的很,他能不知道這是人禍嗎?
先把丟失的面子遮掩過去,接下來,就該秋後算賬了。
屋裡這些老狐狸一個比一個道行長,他們覷到皇帝的臉色,意識到皇帝要發作了。他們早有預料,一個個垂眸耷眼,老僧入定一般站在堂下。
皇帝先發作地方官:“行宮失火,衛輝知府等竟無匹夫勺水之備,生生釀成大禍。將衛輝府所有官員拿下,逮入詔獄審問。”
陸珩上前行禮,毫不意外地應下。皇帝為了朝廷顏面,不能直說程攸海等人做了什麼,但僅憑失火一事,已足夠他們死好幾個來回了。程攸海被押入錦衣衛審理,如何定罪,就完全是陸珩的事情了。
皇帝罵完了地方官罵汝王,最後連內閣也落了個失察之罪。郭勳、陳寅一起緊繃起來,處理完行政官員,就該輪到他們了。
陳寅冷汗涔涔,錦衣衛是天子親軍,最大的職責就是戍衛皇帝。武定侯、成國公等人頂多算是護駕不力,而陳寅這個錦衣衛負責人,就是嚴重失職了。
之前陳寅因為有人鳴冤時不在現場,已經被皇帝怒罵過一次,誰知道後面又發生了火災,皇帝心裡的窩火可想而知。一個失去帝心的錦衣衛首領,是多麼可怕。
皇帝果然一上來就將矛頭對準陳寅,掌管六千多錦衣衛都無法保護皇帝,足以讓皇帝對陳寅的忍耐跌落谷底。皇帝震怒,當著文武重臣,甚至當著陳寅下屬陸珩的面大罵陳寅。陳寅難堪至極,卻也絲毫不敢辯駁。
陳寅知道自己的都指揮使已經當到頭了,皇帝是個念舊的人,陳寅是從興王府跟過來的,若陳寅不反駁,任憑處置,皇帝顧及舊情,或許不會痛下殺手;如果陳寅不服氣,和皇帝犟嘴,那就不隻是罷官了。
遠的不說,站在他後面那個姓陸的小崽子,就虎視眈眈等著他出錯呢。
皇帝一視同仁,首輔都挨罵了,成國公怎麼能免俗。隻不過皇帝念及當年武定侯支援蔣太後的情誼,沒有落郭勳的面子,但郭勳的外甥女婿傅霆州就沒那麼體面了,代武定侯受罵。眼看在場每個人都被數落了一遍,隻剩陸珩還站著。
皇帝罵累了啜茶,屋內陷入緊繃的沉寂,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約而同轉移到陸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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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珩垂眸等著,等皇帝放下茶盞,口氣已經緩和,說:“陸珩救駕有功,還在火場中受了傷,該賞。聽說你的衣服在火中燒壞了,賜蟒服、金帶,賜錦十匹,升都指揮同知。”
都指揮同知!
最後幾個字落定,眾人麻木地想著“果然”,都不知道該不該驚訝。距上次升遷不到半年,陸珩又升官了,這次是從二品都指揮同知,在錦衣衛中僅次於都指揮使。但陳寅剛剛失寵於聖前,陸珩這個都指揮同知,無異於錦衣衛實權老大了。
雖然陳寅還是都指揮使,但是在場眾人都明白,陸珩如今正式取代陳寅,執掌錦衣衛。
陸珩聽到前幾樣賞賜時一直很平靜,皇帝就是如此,給實權好處,就不會給太多錢財。而且皇帝富有四海,金銀對他來說隻是一個數字,賜衣服才真正體現親近。
直到陸珩聽到最後定音一錘,唇邊終於露出細微的笑意,轉瞬消失不見。他抬手,端正筆直謝恩:“謝主隆恩,臣必不辱命。”
從行殿裡出來後,太監見了陸珩,顯而易見地諂媚起來。他們堆著笑對陸珩拱手:“恭喜陸大人。”
陸珩亦含笑回謝。陽光灑在他正紅色的飛魚服上,金光潋滟,灼目不可直視。
才二十三歲就高居從二品,成為錦衣衛實權一把手,這種經歷,任誰見了都要感嘆。
當真是少年得志,意氣風發。
作者有話說:
玄女乃天地之精神,陰陽之靈氣,為眾真之長。神無所不通,形無所不類。玄女亦上古之神仙,為眾真之長。——《古文龍虎經注疏》
故玄女常戴太白明星,耳著太明之珠,光照一身中,即延年而不死也。——《太上老君中經》
第73章 承天
陸珩升任都指揮同知,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接手護駕重擔。
陳寅半隱退,估計等回京就要自己找理由請辭了,如今錦衣衛實際負責人是陸珩,要是行宮再出什麼事,那就是陸珩的責任了。這可不是件小事,如今內外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他,陳寅就是因為這個錯誤被拽下去的,陸珩可不能重蹈覆轍。
陸珩先去檢查六千錦衣衛和兩千儀仗隊,他又是熟悉人手又是重新安排布防任務,還要分心應付必要的應酬,忙得不可開交。等他終於抽出空,天上已是鳳凰浴火,落日熔金。
陸珩派出去的另一隊人也回來了。郭韜過來回話,說根據皇帝的指示,果然在陵山找到一個溶洞,裡面囚禁著百餘名瘦骨嶙峋的男子。據裡面的人說,山洞裡最開始有二百多號人,但是這段時間不斷有人累死、病死,人死了也沒人在意,隻能堆在礦洞底下,如今活著的人隻剩下不到一半。
若是再關下去,這一半也活不了多久。
在礦工的指點下,錦衣衛得知這是一個金礦。他們將存活的男丁全部帶出來,同時封鎖礦洞,完全接手這個金礦。事情至此“真相大白”,原來是白蓮教借傳播教義之便蠱惑人心,將青壯年騙至山裡採礦,天上神仙發現寶物失竊,九天玄女下凡收回寶劍,並且在夢中點化皇帝。皇帝派人去玄女所言地點尋找,果真找到了被困百姓。
劉山和劉守福幸運地存活下來,隻不過劉山老邁,在不見天日的礦洞地下虧損了身體,連走路都需要人扶。劉家婆媳被錦衣衛護送回家,她們見到劉山父子二人大哭。劉家一家人抱頭痛哭,河谷村其他人家也有的歡喜有的愁,一時哭聲振野。
這件慘案最終以白蓮教作惡定案。陸珩收到消息後,去行殿向皇帝稟報收尾結果,皇帝點頭,裝模作樣罵了一會白蓮教,命各州府張貼告示,大肆宣傳白蓮教的惡行,警示民間不要輕信異端,同時給河谷村免三年賦稅,命人厚葬清虛觀原籍道士。至此,南巡鳴冤一案,算是徹底了結。
皇帝休息夠了,下令明日繼續啟程。陸珩把出發的事情打點好後,才終於踏著夜色回家。月上梢頭,星光遍野,行宮靜悄悄的,許多人已經進入夢鄉,而陸珩才剛剛回來。
他推門,第一眼就看到窗內點著一盞孤燈,橘光溫暖安靜,靜靜等著歸人。屋門很快推開,一位雪魄冰姿的美人出現在門口。她穿著黛藍色竹菊馬面,白色立領對襟衫,外罩青紫色圓領绡紗衫,像薄霧籠花,雨打芙蓉,對著他輕輕一笑:“恭喜哥哥升遷。”
這個場景同時滿足了男人對美色和權勢的虛榮心,陸珩一整日的勾心鬥角仿佛煙消雲散,他笑著走上去,握住那截雪白柔荑:“怎麼還不睡?”
“你還沒換藥呢,我不放心。”王言卿隨著陸珩往屋裡走去,說,“何況,升遷這麼大的喜事,我總要當面道賀。”
今日中午外面傳來消息,說陸珩又升官了。王言卿聽著都麻木了,在陸珩身邊,總給王言卿一種升官很容易的感覺。王言卿坐到羅漢床上,道:“聽靈犀說,這次你升至從二品都指揮同知。哥哥才二十三歲就居此高位,實在盡善盡美。”
陸珩的注意力全在掌心柔若無骨的纖手上。王言卿體寒,冬日經常手腳冰冷,即便是夏天身上皮膚也是涼涼的,很少出汗。抱著她在懷裡,就像抱了一塊天然涼玉,馨香柔軟,光滑細膩,勝過任何避暑工具。
陸珩在她指縫間摩挲,說:“也不完全。比如,我就缺一個從二品的都指揮夫人。”
王言卿僵住,不好意思再接。深夜抱著這麼一位美人卻不能做什麼,委實考驗陸珩的良心。他把玩了一會王言卿的手,逐漸意動,眼睛上移,正好瞥見她在薄紗遮掩下若隱若現的雪肌。陸珩喉結微動,眼眸轉深,問:“卿卿考慮好了嗎?”
王言卿紅了臉,低聲道:“這才三天。”
“竟然隻過了三天嗎?”陸珩嘆氣,發自真心道,“我後悔了。”
他一直不講道德,前幾日和王言卿攤牌時,不知怎麼道德感格外強烈,竟然答應讓王言卿自己想,等她考慮清楚了再進行下一步。他自認為不是個逼迫女人的人,但現在他越來越覺得他是。
打腫臉裝什麼胖子,要不然,現在他就可以壓著她,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王言卿感覺到陸珩的眼神越來越露骨了,她被盯著的肌膚開始發燙,仿佛那陣目光確有實質,能穿透她的衣服把玩、侵犯。王言卿下意識緊繃起來,借著起身避讓:“哥哥,你該換藥了。我去取藥箱。”
王言卿忙不迭站起來,陸珩由著她躲避,目光一直跟隨著王言卿。王言卿背著身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在她身上一寸寸掃過,王言卿有些後悔為了輕便涼快,就穿了薄紗衫,她應該穿一件厚重又不透光的衣服。
王言卿想躲開他的審視,殊不知站起來後,越發給陸珩展示了她窈窕的身段。陸珩心想腰真細,腿真長,握在掌中一定很舒服。他不緊不慢打量了一會,淡淡開口:“藥箱缺了什麼東西,還沒收拾好嗎?”
王言卿知道沒法再磨蹭下去了,她硬著頭皮轉身,走向陸珩。王言卿停在羅漢床前,陸珩從容坐著,好整以暇看著她。
王言卿猶豫了一會,說:“哥哥,該換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