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惟安頓了頓,轉身抓了一個暗衛詢問。
“夫人呢?”
“稟公子,夫人天未亮就走了,說想散散心,讓我們留下,隻讓晚香姑娘跟著。”
吳惟安微微蹙眉:“夫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暗衛朝旁邊的林間小道指了指。
吳惟安當即便順著林間小道飛掠而去。
也不知她到底走出了多遠,吳惟安用了最快的速度,一盞茶後才看見晚香,而紀雲汐依舊不在。
吳惟安未驚動晚香,繼續往前,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壓抑的哭聲。
他身形一頓,循著哭聲拐了個彎,在一處巖石後發現坐在那的紀雲汐。
那個位置,能看見日出。
此刻太陽早已升起,光芒萬丈。
?
而她抱著雙膝,臉埋在膝間,壓抑著在哭。
吳惟安輕輕落在一旁,在她身側坐下。
紀雲汐並未抬頭,她通過他的鞋,認出了來人。
她死死咬著唇,重重吸了口氣,在膝間胡亂擦去臉上的眼淚,停了哭聲後,才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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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抬起頭,一隻手便伸至她眼前。
淚眼朦朧之間,他指節端秀如竹的掌心裡,放著一顆糖。
是那日紀雲汐給一名孩童包扎傷處,對方猶豫了很久,在懷裡掏出來又放回去,掏出來又放回去,最終下了決定,噠噠噠小跑到紀雲汐旁邊,踮著腳尖送給她的,說一定要讓她收下。
糖大概是孩子心目中最為珍貴的東西。
她收下後,又給了吳惟安。
吳惟安喜甜。
紀雲汐看著那顆糖,破涕而笑:“你還沒吃啊。”
吳惟安輕聲:“嗯,沒舍得。”
第91章 姍姍來遲
北山山巔,雲霧繚繞。
雲霧之中,矗立著一片亭臺樓閣、軒榭廊舫。
往日時常有弟子別著劍進進出出,可這會卻如同死一般寂靜。
這回清河郡水患,掌門和八大長老帶著大半精英弟子離開了門派,剩下的弟子則負責守門。
此刻,守在門派裡的弟子,悉數倒在了血泊之中。
青衣護法收回劍:“接下來去哪?”
白衣護法望著遠方起伏的山巒,吐出了三個字:“上京城。”
綠衣擦著鞭子的動作一頓:“你是說?”
白衣護法點了點頭。
綠衣和青衣對視了一眼。
這些年來,他們三人每一日都想為宮主報仇雪恨。
可那狗皇帝狡詐的很,十幾年前,三位護法特地去了上京城,欲取那皇帝狗命。
可他們三人剛闖入皇宮沒多久便被發現了,未曾見到狗皇帝的面,就差點將命交代在了那。
那皇帝怕是壞事做多了,安排無數人手巡邏皇宮不說,還在身邊藏了不知多少暗衛。
三大護法無法,才拼了命地拔苗助長,想讓吳惟安替宮主報仇。
隻是這些年,吳惟安武功明明已經深不可測,他身邊那雪竹也不錯,但卻始終未曾去刺殺過皇帝。
三大護法也不敢問,隻能等著候著。
此次去西域的半道,白衣護法收到吳惟安的密信,密信就吩咐了兩件事。
一、上北山,滅了北山劍派。
二、去上京城。
而去上京城做什麼,不言而喻。
青衣握緊了手裡的劍,眼中透著冰冷。
十八年了,總算可以為宮主報仇雪恨了。
綠衣問道:“惟安可會來?”
白衣搖頭:“惟安如今是涼州知州,剛到涼州半年都不到,回不了上京城。”
綠衣:“但憑我們三人,能要的了那皇帝狗命?”
青衣冷笑:“我一人便行。”
綠衣癟了癟嘴。
若那狗皇帝這麼容易就死,還活的到現在?
白衣看了青衣一眼:“你莫要衝動,到上京城後,我們還要聽惟安的命令行事。隻可智取,不可魯莽。”
青衣轉身而去:“走罷。”
十八年了,總該做一個了斷了。
-
十五日後,上京城,吳家。
已是六月的天,夜間燥熱,池塘那邊荷花開得正好,蟬鳴聲陣陣。
吳齊的書房桌面上,靜靜放著一枚小竹筒。
他將小竹筒打開,拿出裡頭的字條,一點點撫平,上頭隻寫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
第182節
可服。
吳齊伸手,將字條在蠟燭上點燃,火苗四竄,將紙吞入火舌之中。
須臾之間,成了一堆小小的灰燼。
吳齊起身,走到一旁,從書架角落的機關之中,拿出一瓶搪瓷的小藥罐。
那是吳惟安走前留下的,不過他給吳齊的時候,是用紙包著。
吳齊怕放久了,藥丸潮了,找夫人要了個搪瓷瓶放好。
吳齊先用水自己服了一顆,而後一一讓家裡人服下。
吳惟寧已洗漱完畢,坐在房間看書,打算看一會兒就睡。
看到父親拿著杯水推門而入,吳惟寧忙站了起來,行了一禮:“父親,這個點,您怎麼來了?可是有何事?”
吳齊將水和藥丸遞過去:“吃藥罷。”
吳惟寧:“??”
吳惟寧無言片刻,委婉道:“父親,孩兒近日身體康健。”
每天早晨起來一個雞蛋,能吃能睡,無病無災。
不得不說,大哥不知從哪帶回來的雞,可會下蛋了。
吳齊看他一眼,道:“你大哥讓你吃的。”
吳惟寧看著轉身離去的父親:“……”
好吧。
吳惟寧最終還是將藥服下了。
第二日,身體康健無病無災的吳惟寧是咳醒的。
他渾身大汗,身體虛軟,但還是強撐著身子起床用早膳。
可吃早膳之時,發現爹娘們和他一樣。
吳惟寧時不時就咳個幾聲,更令人驚悚的是,咳著咳著他就咳出了血。
吳惟寧:“?!”
-
這日午後,紀明喜坐在案後,昏昏欲睡。
大學士匆匆趕來:“明喜兄!”
紀明喜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他揉了揉眉心,端著茶盞喝了一口,悠悠道:“可是發生何事?”
“大事不好啊!”大學士想走近,但想起什麼,又下意識離了幾步,站得老遠看著紀明喜,“吳家就在你們紀府斜對面,明喜兄你近來可有和吳大人接觸過?”
紀明喜不慌不忙地想了想:“和吳大人倒是不曾有過,不過惟寧前幾日來府中讓我幫忙看篇文章。”
大學士一甩袖,急得冒煙:“這可如何是好吶!明喜兄啊明喜兄,你那佛經抄著一點用處都沒!壞事都讓我們給遇上了!”
紀明喜又喝了口茶:“吳大人家到底發生了何事?”
大學士急得胡子一抽一抽的:“今日晨間,吳大人和他家二兒同時告病,說是染了風寒。可午間請了大夫去看,大夫沒多久就慌慌張張跑出了吳家,說是肺痨啊!明喜兄吶,肺痨會傳染人,要命的吶!你趕緊讓太醫也給你看看!”
紀明喜又又喝了口茶:“好。”
待大學士走後,紀明喜想了想,也便離開了戶部。
回紀府時,他特地讓馬車繞去了斜對角的吳家,親自上門拜訪。
吳齊和吳惟寧一起接待了他,隻是父子倆人人手一塊袖帕,時不時就咳上幾口血,看得人膽戰心驚的。
紀明喜問道:“兩位這是怎麼了?”
吳齊:“咳、咳、說是肺痨,但咳咳,我們都不太,咳咳,相信,正請了第二位大夫,咳咳,上門咳咳”
紀明喜看著那鮮紅的袖帕,道:“肺痨聽說會傳染人,若吳大人一家真得了肺痨,怕是我也不能幸免吶。”
咳血咳得懷疑人生的吳惟寧聞言,看了看紀明喜。
這怎麼有人自己往上湊呢?
吳齊也聽懂了紀明喜的言下之意。
但說實話,以如今紀明喜的地位,聖上也不能隨意動,不像他和惟寧。
他沒有必要服藥啊?
吳齊:“咳、紀大人、你可想、咳、想清楚了?”
紀明喜喝了口熱茶:“嗯。”
他也想待在家中養病。
每日在朝間要與聖上周旋,折壽。
吳齊把剩下的藥丸給了紀明喜。
紀明喜當場就著茶服下了一顆。
待他回到紀府沒幾個時辰,便咳出了血。
紀明喜看著袖帕上的血,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喚來小廝道:“咳、這些日子、咳,每日膳食多點鴨血、咳、豬肝的補血之物罷。”
“另,咳,給吳大人家也多送點,咳咳咳咳咳。”
*
離清河郡水患過了將近二十日,紀雲汐一行早在十幾日前便回了涼州。
紀家軍多留了幾日,幫著清河郡百姓們重建房屋,也於昨日來了涼州,就在城外駐扎著。
紀明皓安排好軍中事務後,便風塵僕僕地來了涼州府衙,和紀雲汐吳惟安商量如何安全送太子回京。
他剛從軍中來,身上沾滿了沙土塵粒。
軍中沒有那麼多講究,紀明皓也不太在意。
可雪竹在意。
他剛把家中上上下下都打掃好,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
可紀明皓一進來,他走過的地方,帶著腳印子不說,還掉了不少沙土。
雪竹握著掃把,拿著抹布,沒有停留便開始打掃。
掃著掃著,雪竹便順著紀明皓的腳印,掃到了正廳之中,而後看到廳中出現了一個更髒的人。
紀明淵是剛剛出現的,在商討返京一事的眾人此時都在靜靜看著他。
紀明淵很狼狽。
他頭發似乎很長一段時間沒洗了,渾身衣服也很邋遢,鞋子更是沒眼看。
他手裡拿著封信,語氣急切道:“我先頭收到了這封信,信上說、說……”
似乎這個消息太過於震驚,紀明淵一時之間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