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惟安把雞蛋放到一旁的桌上,拿著包袱跟了過去。
他在床沿坐下,將裹得厚實的東西拿了出來,而後一層一層拆開,露出裡面的流光溢彩年年有餘轉心瓶。
吳惟安把轉心瓶在紀雲汐面前輕輕放下:“這幾日我徹夜不眠,就為補這個。”
他特意仰了下頭:“你看看,補得可還好?”
紀雲汐看了眼他那兩個熊貓眼,而後拿起那轉心瓶看了看。
輕微能見修補的痕跡,且最為特別的是,這轉心瓶因這點殘缺,反而多了絲味道。
這大概就是殘缺美罷。
紀雲汐:“還不錯。”
吳惟安揚眉輕笑。
紀雲汐抬眸:“你說你來負荊請罪?這就是你的荊條?”
吳惟安看向她,點了下頭:“是。”
紀雲汐將轉心瓶放下:“這是我的瓶子。”
言下之意,用她的東西,給她請罪?
吳惟安嘆口氣:“那你說該當如何?”
他倒是有不少法子,翰林院的同仁們也提了不少。
可,很多法子都需要銀錢。
Advertisement
紀雲汐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下了床,去拿了把剪刀回來。
吳惟安:“?”
紀雲汐走到他面前。
她站著,他坐著。
吳惟安仰起頭,視線從她掌心的剪刀移至她的臉上。
他眉眼輕輕動了動,等著看她到底要如何。
第119節
對他下手,自然是不太可能的。
紀雲汐傾xia身來。
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她長發落下,有那麼幾絲擦過他的臉頰。
微痒。
吳惟安下意識屏息。
紀雲汐伸手,探向他的左腰腰側,輕巧勾起他的錦袋。
吳惟安垂下眉眼。
連著錦袋和他衣裳的,是一條月白色的粗線,線上用金絲細線雕刻著精巧的繡樣。
線落在她纖細的指尖,看見這一幕,吳惟安抿了下唇。
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麼,但他依舊沒躲。
果然,紀雲汐拿起剪刀,冷著臉,對準那粗線就剪。
可一剪刀下去,那線紋絲不動。
紀雲汐愣了愣:“??”
她下意識再用勁,幾乎全身的勁都用了。
可那月白色嵌著金絲的線,依舊紋絲不動。
男人在她耳側輕笑,溫熱的呼吸聲宛如磁粉:“你剪不斷的。這不是一般的線,這是萬指柔。”
萬指柔,是江湖上有名的一種利器,一絲難求。
江湖人愛用它來做武器,隻要手或腿被萬指柔繞住,用力拉緊,手腳立刻與身體分離。
從未有人將它制成綁錢袋的線,這甚至都已經不能叫暴殄天物了。
任憑紀雲汐聽到這個答案,也沉默了好一會兒。
她的發絲依舊有幾縷貼在他臉頰。
吳惟安抬眸,視線下意識掃過她纖細的腰肢,指尖微動。
可他一向克制力強。
她不動,他自然也不會動。
半晌,紀雲汐將剪刀扔到一旁,沒有猶豫,直接伸手去解他錦袋。
吳惟安動作很快,一把捂住自己的腰間,順帶扣緊了她的手腕。
他道:“男人錢袋,總得留些銀子罷?”
吳惟安的指尖很涼,他看似松松一扣,力道也不重,可紀雲汐就是掙扎不開。
她惱了:“松手。”
吳惟安據理力爭:“我隻剩一兩四了。”
紀雲汐:“你松不松?”
吳惟安嘆了口氣,想想當初整整哭了三日的紀明焱,不緊不慢松開了她:“那錦袋和萬指柔你得給我留下啊。”
本來若是吳惟安沒說這話,紀雲汐是沒想拿他錦袋和萬指柔的。
但他這麼說了,紀雲汐便悉數拿走了。
深夜,吳惟安仰躺在床上。
此處的床不比家裡的大,有些小。
紀雲汐已經睡著了,她蜷縮著身子,就窩在他身側。
半晌,吳惟安輕嘆了聲。
蠱毒還是盡早解罷。
*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用過早膳後,分道揚鑣。
紀明喜去寺廟找師傅喝茶,紀雲汐紀明雙紀明焱吳惟安一起去找紀明焱的毒友,紀明淵宅在家中。
找人的路上,紀明雙對紀明焱道:“五哥來這也是待在宅院裡,你何苦把他拉來?”
紀明焱拿著他的毒蜈蚣盒:“我們都來了,不叫五哥,五哥會難過的。”
紀明雙:“但五哥向來不愛出門,你怎麼分辨他在家裡更難過,還是被你拉來燁山村更難過。”
紀明焱以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著紀明雙:“明雙啊明雙,枉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五哥真不願來,我也拉不來啊。”
紀明雙:“……”有點道理。
紀明雙和紀明焱一路吵吵鬧鬧,吳惟安和紀雲汐坐在他們對面,誰都沒理誰。
紀明焱湊近紀明雙,嘀嘀咕咕:“怎麼回事?他們兩個還沒和好啊?”
紀明雙把昨日吳惟安說的話,告訴了紀明焱。
紀明焱當即道:“那這個我也沒法子了。”
馬車一路離開燁山村,到了燁山腳下。
前行的道路都是上山砍柴的農夫踏出來的山路小道,馬車根本上不去。
一行人跳下馬車,而後齊齊看向了最後邊的紀雲汐。
紀雲汐立在原地,順著那小道入口往前看了看。
裡頭灌木叢極深,看不到盡頭。
在現代的時候,有些客戶喜愛戶外運動,特愛這種原汁原味的山路。
紀雲汐為了生意,跟著去了好幾次。
她收回視線,沉吟片刻,對眾人道:“你們去罷,我和五哥在院裡等你們便好。”
說完,就欲抬裙子上馬車走人。
吳惟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紀雲汐看向他:“?”
吳惟安輕聲:“我們此行並非遊玩,而有目的,不是麼?”
此言不假,這次去找紀明焱的毒友,便是看看能不能打探一點關於金蟾蠱的消息。
但是——
紀雲汐抿了下唇:“你們已有三人。”
吳惟安:“不知為何,有你在,我總覺得放心些。”
紀明雙頷首:“我同意吳編修之言。”
紀明焱舉起毒蜈蚣:“妹夫說得對!”
紀雲汐:“……”
她確實不太想去。
可紀雲汐一向也不是任性的性子,她想了想,還是咬牙跟著去了。
山路蜿蜒,人在其中,不見天日。
四人一路走走停停,紀明焱不是個靠譜的,一直都沒找著人。
到後頭,紀雲汐是真的累了,
吳惟安一段路一段路的帶著她走。
可灌木叢很低,需要人彎著腰進去的地方,吳惟安也沒法帶著。
紀雲汐走到頭發散亂,她目光直直盯向當頭的紀明焱。
紀明焱顫了顫,忙解釋道:“我都好幾年沒來了!這些年都是信件來往,我記不清山路是正常的!我不是故意的!”
紀雲汐接過吳惟安遞過來的水,有氣無力:“還要多久。”
紀明焱道:“快了快了。”
紀雲汐:“……”
他看紀雲汐臉色愈發不好:“真的真的快了!”
一個時辰前,她六哥也是這麼說的。
終於,在半個時辰後,他們終於見到了大山深處的一間木屋。
木屋隻有一層,方圓五百米是菜地。
按理來說,為了防止山裡動物來偷菜,都會在菜地外圍著柵欄。
可此處人家,卻沒有修建柵欄。
因為沒有動物和人敢來偷菜。
菜地四周,毒蟲毒蛇到處遊走巡邏,紅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都有,看起來就讓人頭皮發麻。
紀明焱卻是眼睛一亮,他zhuo熱的視線盯在地上爬行的毒物上,極為火熱。
地上的蛇蟲,不知感受到什麼,下意識離紀明焱遠了些。
紀明焱當頭衝了進去,衝了幾步,他道:“妹夫啊,你帶著明雙和三妹進來哈!我先走一步!”
說完後,他就如撒歡的野狗,衝進了院子,大喊:“蛇大爺,蟲大娘,你們的小火子來了!!!!”
紀明雙:“……”
紀雲汐:“……”
吳惟安:“……”
吳惟安當頭,邁步而入。
那些蛇蟲本欲圍過來,但最終沒敢。
第120節
可它們又聞到了紀雲汐和紀明雙的味,遠遠落後了幾步跟著。
吳惟安沒走太快,他伴著紀雲汐的腳步:“你看起來,倒是不怕?”
常人見到這種情形,怕是腳都嚇軟了。
紀雲汐淡淡道:“託六哥的福。”
習慣了。
吳惟安最近對紀家小時候的事有點好奇,但紀雲汐向來不會多說,他問紀明雙:“六哥怎麼了?”
紀明雙嘆了口氣:“紀明焱小的時候,是左手環著幾條蛇,右手爬著密密麻麻的蠍子蜈蚣,和我們用膳的。”
吳惟安:“……”
闲聊的功夫,三人晚了幾步進入屋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