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紀雲汐比她年長幾月,她應該喚一聲姐姐,不可直呼其名。可馮四現下是再不可能喊這一聲姐姐了。
日後她進宮為妃,而紀雲汐卻隻是一個軟弱無用男人的妻子,兩人身份從今往後天差地別。
什麼姐姐,紀雲汐也配?
獵場負責接待的是紀明雙的人,對方從小在紀明雙前耳濡目染,聞言中規中矩道:“馮四姑娘,三姑娘應已歇下,馮四姑娘有事找小的們便好。馮家營帳就在那邊,小的帶您過去。”
馮四冷哼一聲:“本小姐找紀雲汐有事,你給我把她叫來。”
說完,和家裡人往營帳揚長而去。
下人朝馮四作了一揖,禮節做得無處指摘。
隻是,他也不可能去叫家裡三姑娘就是了。
誰才是真正的主子,他們這些當下人的,心裡清楚得很。
馮四在營帳中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紀雲汐過來。
她氣得砸了個杯子,出了營帳。
各自帳外的雪,是要自己帶來的下人們清掃的。
馮家的下人掃得有些慢,也不夠細致幹淨,馮四一不小心踩上殘雪,腳下一趔趄,差點滑了一跤,辛虧旁邊的嬤嬤趕緊扶了一把。
馮四大怒:“狗奴才!掃了半天連雪都掃不好,馮家養你何用?”
馮家那下人雙膝一軟,跪倒在雪地之中,一個勁的磕著頭:“四姑娘,四姑娘饒命,四姑娘饒命……”
馮四捏了捏眉心,對一旁的嬤嬤道:“我不想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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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連忙讓馮家的侍衛把那掃地小廝給抓走了。
掃地小廝想起府中下人做錯事的後果,嚇得大喊大叫起來。
侍衛直接一巴掌劈暈了他。
就在附近,掃地的雪竹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但他向來不是個見義勇為的人,應該說,雪竹甚至不知道什麼叫見義勇為。
他的心裡,隻有眼下的一畝三分地。
雪竹目送著他業務能力不合格的同行走遠,深刻意識到好好幹活的重要性,繼續拿著掃把埋頭苦幹。
馮四現下心情糟得很。
不知為何,她本來心情還很好,但一到了這鹿山獵場,就什麼什麼都不稱心。
她想見紀雲汐,結果過去多久了,連對方一根頭發絲都沒見著。
行啊,紀雲汐不敢來見她,她自己過去。結果剛出門就差點摔一跤。
晦氣,和紀家有關的一切都晦氣!
直到她眼風掃到一旁的雪竹。
她發現,這下人掃雪掃得非常的幹淨細致,空出來的地面一點雪都沒有,而被掃出來的雪塊整整齊齊疊在周遭,看著就讓人心下有好感。
而且看那幹活的樣子,足夠利索,足夠實誠。
是個很不錯的下人呢。
馮四近日都在學如何當一個好的妃嫔,有一項就是要知人善用。
手裡的下人,得幹活麻利些,心眼別太多,省得被其他妃嫔收買害了自己。
馮四覺得,那小廝看著就很不錯,她第一眼就覺得對方很可靠。
把對方招攬過來,閹掉對方帶進宮裡伺候自己,是個不錯的主意。
馮四便對身邊嬤嬤說了幾句,胖胖的嬤嬤走了過去。
馮四等著嬤嬤把那小廝帶過來。
可沒想到,嬤嬤過去沒說幾句,就極為惱怒伸手想去拉雪竹。
雪竹輕巧一避,胖嬤嬤就整個人扎進了雪竹剛掃成一團,打算壓成雪餅的雪堆裡,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雪竹拿著掃把一臉茫然的看著。
好吧,又要再掃過了。
雪竹想。
馮四看到這幕一驚,帶著其他下人過去。
貼身丫鬟忙把嬤嬤拉起來。
馮四擰著眉問:“怎麼回事?”
第30節
嬤嬤繃著張臉告狀:“小姐,這狗奴才好不知好歹!我無論怎麼和他說話,他都不理會我!”
馮四於是去看那小廝。
小廝掃好的雪堆被胖嬤嬤撲騰地到處都是,他又開始掃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馮四一向不太願意和這些奴才搭話,故而語氣很淡,臉色高傲,一副我理你是你祖上積德的樣。
可雪竹應也不應,連個眼神都沒給,兀自掃地。
他的世界裡,除了公子,其他人都是不用搭理的。
哦,現在還多了三姑娘。
“我家小姐問你話呢!”貼身丫鬟一臉刁鑽。
馮四看著,紅唇輕抿:“這奴才不會又聾又啞吧?”
聽到這,雪竹頭也不抬地回:“我能聽見。”
馮四:“聽得見你敢不回我?!”
雪竹迷茫地抬頭看她一眼,雖然沒說,但意思很明白。
你誰啊?為什麼不敢啊?
馮四發誓,她是真的生氣了。
-
太陽快要下山,馬上就要沒光了。
紀雲汐和吳惟安往回走。
剛走到營地外圍,吳二便匆匆過來:“兄長,雪竹那出事了。”
聞言,紀雲汐和吳惟安對視一眼。
一般而言,雪竹隻會自己默默找個角落掃地。
他向來不和人生事端,也沒有人會去找一個辛勤勞動的清潔小蜜蜂麻煩。
所以紀雲汐和吳惟安都有些意外。
而這一切,在紀雲汐看到馮四時,都明白了。
馮四的營帳外,她帶來的侍衛們將雪竹團團圍住,看樣子要去抓那雪竹。
雪竹一直謹記吳惟安的教誨,不能在眾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一身好功夫,所以也沒怎麼掙扎,就是左邊躲一下,右邊閃一下。
紀雲汐看了身側晚香一眼,晚香便飛進了包圍圈,將雪竹帶了出來。
“怎麼回事?”紀雲汐問。
雪竹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啊,他真的很茫然啊。
他看向自家公子:“我隻是在掃雪。”
公子縮在紀雲汐旁邊,有些害怕地看著那些侍衛,又看了看那高傲得不可一世的馮四:“雲、雲娘,這位小姐要對我的小廝做什麼?”
馮四輕輕理了理自己的裙擺,斜著眼瞄了眼說話的男人:“你就是那吳家的人?”
吳惟安抿了抿唇,低低嗯了一聲。
“嗤,差勁。”馮四恥笑了一聲,不再看他,看向紀雲汐,“這狗奴才惹惱了我,你把他交給我,我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紀雲汐理都沒理馮四,反而問身側的人:“安郎,雪竹向來乖巧能幹,你說什麼情況下,他才會惹惱人?”
吳惟安想了想,揪著紀雲汐的袖子,認認真真道:“雪竹不惹人,惹的都是又兇又歹毒的”
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才說出後面的兩個字:“東西。”
吳惟安這兩個字說得很輕,幾乎聽不太見,但在場的人都能看到他的口型。
馮四眼一瞪,氣得紅唇抖動,剛想罵什麼,吳惟安又立馬嬌嬌弱弱地接上:“這、這位姑娘,您千萬別誤會,我、我說的不是你,你別生氣,生氣的話豈不是就承認自己是了嗎?”
馮四向來囂張跋扈,但到底隻是個剛及笄的丫頭。
她本在氣頭上,現下又被這麼一激,腦子昏著,根本理不清邏輯,就被吳惟安這話給帶進去了。
不能生氣,她不能生氣。
馮四硬生生壓下火氣:“總之你們把這奴才給我留下!”
紀雲汐輕輕挑眉:“哦?憑什麼?”
馮四:“就憑他惹了我!”
紀雲汐目光平靜地望著馮四:“做夢。”
馮四:“你!!”
營地風大,寒風呼嘯而過,吹起發絲。
以前剛入職場,遇見像馮四這種沉不住氣的傻子,紀雲汐還會和對方周旋,弄得自己身累心累。
但現在,她實在懶得花這個心思。
沒有必要,馮四這性子,就是炮灰的份,一輩子隻能淪為他人的棋子,在後宮活不過幾集。
紀雲汐不留任何情面:“今日鹿山圍獵,是我紀家辦的。這回看在太子殿下和你爹的份上,我放你一馬。可馮四,你要是繼續無理取鬧,我就讓人把你丟出去。”
馮四:“你敢?!”
紀雲汐語氣淡淡的:“你可以試試。”
對方的面色平靜得可怕,盛怒之下的馮四捏緊拳頭,心裡慌了,反而生出了幾分理智。
沒事,沒關系,她忍,她能忍。
就像爹娘說的,等她入宮當了寵妃,這些人都要跪在她面前俯首稱臣!
馮四咬牙,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轉身欲回帳中。
哪想吳惟安忽而開口,似乎隻是和紀雲汐輕聲抱怨:“雲娘,這人好兇哦,而且沒你長得好看。”
第24章 聲音悽慘:“妹夫——妹夫啊!
馮四從小把紀雲汐視為競爭對手。
她最討厭別人和她說紀雲汐怎麼怎麼好,最最討厭別人拿紀雲汐和她比。
特別是這種,紀雲汐比她好看的話。
哪怕這話從馮四瞧不起的廢物男人嘴裡說出來,也不行。
吳惟安這句話,就如同一滴水濺入了油鍋。
馮四氣炸了,渾身顫抖,頭上的步搖跟著晃動。
她控制不住的尖叫,結果被趕來的兄長捂住了口鼻,拖回了營帳之中,免得徹底丟了臉面。
紀明雙和紀明焱也齊齊到了,兩人來的路上便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紀明雙問紀雲汐:“沒事吧?”
紀雲汐輕輕拂去身上沾著的點點雪花:“無。”
紀明焱問吳惟安:“沒事吧??”
吳惟安藏在紀雲汐身後:“沒、沒事,她嚇到我了,她怎麼突然間就變這樣了呢?感覺換了一個人似的,好嚇人哦。”
吳二:“……”
真的,每回吳二都能從自家哥哥身上,意識到沒臉沒皮的力量何其之大,簡直所向披靡。
紀明雙也很無語,而且自從他覺得這吳惟安沒表現出來的這般簡單後,他就越看越覺得對方不簡單。
吳惟安最後說的那句話,紀明雙聽到了。
他甚至覺得那話是吳惟安故意說的!
如果吳惟安真的是個懦弱的男人,怎麼會開口說話?難道不是一個字不說才對嗎?
結果人家非但說了,還一說就戳中了馮四的心窩子,直接讓馮四瘋狂。
越看越有心計。
紀明雙盯著吳惟安,眼中精光閃閃。
吳惟安無辜茫然地回望。
紀明雙:“……”
就真的很想一拳朝這張臉砸上去。
紀明焱看他們兩人確實沒事,那妹夫家的小廝也沒啥事後,招呼著眾人:“走走走,今晚是篝火宴,我最近新調制了幾種烤料,我給你們烤肉烤串!”
紀明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