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的燈亮起,江淮冷靜給江念打電話,但是沒人接。
“現在立刻去找,華名苑,許辛夷工作室,立刻把江念找過來。”
江淮身邊的助理保鏢聽後急忙離開。
易揚想起今天許辛夷參加電視節的事,“等等,我打個電話。”
隨後他撥通許辛夷的電話,沒人接。
掛斷電話後撥通安雅的號碼,等了一會後安雅接聽了電話。
“喂,請問哪位?”
“我,易揚。”
“易揚?你找……”
“我找辛夷,江念在那嗎?”
“在。”
“手機給辛夷。”
安雅將手機遞給許辛夷。
“誰啊?”
“你老公,找你應該有急事。”
許辛夷放下沉重的獎杯,“喂,老公,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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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在嗎?”
“……在。”
“你立刻帶他到第一醫院來,江先生病危。”
許辛夷一怔,斂去臉上所有笑容,“我知道了。”
醫院裡,搶救室的燈亮了幾乎一小時,終於熄滅,醫生嘆氣從搶救室出來。
“醫生,怎麼樣了?”
醫生搖頭,“江先生已經醒了,雖然我們暫時恢復了江先生的心跳,但以江先生目前的狀況來說……”
江淮不聽他說廢話,推門闖進搶救室。
搶救室裡江城臉上罩著呼吸罩,病床邊上的心率監護儀盡職滴聲提醒著。
兩小時前在會議室談判的一個活生生的人,兩小時後竟行將就木,大限將至。
江城緩緩睜眼,費力將面上的呼吸罩拿開,眼底一片死寂。
“他呢?”
江淮咬牙,“在路上,馬上就來了。”
“我……我等不了了,你給他……給他打電話。”
“好。”
江淮撥通江念的手機,兩聲後被接聽,放在江城的耳邊。
整個房間除了心率監護儀的聲音外,就隻聽得見江城急促的呼吸聲。
“念念……是爸爸,在聽嗎?”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爸爸今天有點累,有些話想和你說,你認真聽爸爸說,好不好?”江城呼吸漸弱,仍然自顧自說道:“爸爸做了很多錯事,我知道你不願意原諒我,但是……還記得你小時候在爸爸身上騎大馬嗎?爸爸給你做的玩具,還有……還有爸爸給你做的生日蛋糕,你要記得爸爸的好,忘了爸爸的壞,好不好……”
“念念,爸爸……對不起你,你才十八,爸爸就不能照顧你了,以後你聽你哥的話,家裡……家裡沒有了爸爸,你搬回來……搬回來住,房間給你留著,沒有封。”
電話裡依然沒有回音。
但江城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他艱難讓江淮放下手機,叮囑他說:“江淮,記住,與易氏的合作,不要斷,兩家聯手……江氏才能……才能……”
江淮沉聲道:“我明白。”
江城喘息困難,抬手緊抓著江淮的手,一字一句艱難吐露,“還有,你要……照顧好你弟弟,要給他做個表率,不要帶壞了他,這輩子不能像我……一樣,記住了嗎?”
江淮沉重回以四個字,“我記住了。”
“記住……記住就……”一個好字還在嘴邊,未能發出最後的聲音。
江城眼角皺紋滑下一滴清淚,瞳眸漸漸渙散,虛無的空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來接他。
他朝女人伸出手。
緊抓著江淮的手無力垂下。
滴——
心率監護儀在這空寂的搶救室內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江念在電話裡問他,“他死了嗎?”
“嗯,死了。你想和他說句話嗎?”
回應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江淮失魂落魄地站在床邊,手機依然放在耳邊,耐心聽著。
“不想,我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他說一句話。”
“沒關系,他已經死了。”江淮緩緩將床單蓋上了江城的頭頂,眼眶深紅,發出一聲錐心刺骨的哽咽聲,“江念,我們沒有爸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從江念沒死,導致的關鍵人物性格OOC
第77章
江念保持著這個動作已經很久了。
手機貼在耳邊,後背挺直,一言不發看著車窗外,也不知道手機裡是否還在通話,更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車裡的幾人保持著絕對的安靜。
據說這座大橋堵了近一小時,但前往醫院最快的路是過了這座橋,前方也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事故,人命關天,許辛夷實在按捺不住,拉開車門對江念說:“前面堵車估計還得一會,你們在這等,我陪江念走過這段橋。”
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口罩和帽子,許辛夷拉著江念下車。
“你別急,大橋這經常堵車,咱們過了橋就就打車過去,很快就到了。”
許辛夷健步如飛,拖著江念往前走。
江念步子卻不大,甚至在走到江邊時站定在原地。
“怎麼了?”
江念緩緩將貼在耳邊的手機放下,“不用去了,他已經死了。”
許辛夷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在江念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才能讓他在自己親生父親死後淡漠地說出這麼一個‘死’字。
沒有悸動,也看不出傷心。
更有種與他無關的表情,冷漠得很。
雖然如此,許辛夷沒有輕易說什麼,人與人的悲歡無法相通,更何況她不知道在江念身上發生過什麼,沒有資格說這些。
“不去看最後一眼嗎?”
“人都死了,現在看和以後看,有什麼區別。”
大橋兩側燈光璀璨,車流的燈光停滯不前,天色沉悶,依稀可見無數的烏雲層層疊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沿著大橋入口處的旋轉石梯往下,許辛夷實在擔心江念現在的情緒,跟著他下去。
站在江邊江念看著許辛夷,“好巧,你還記得這裡嗎?”
許辛夷眉心微蹙。
“我媽媽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很愛他,愛到心裡眼裡都隻有他一個人,可是後來有一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把我和媽媽趕了出去,他說我不是他的兒子,和我,和媽媽斷絕了所有關系。”
“我媽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一個行李箱和我,是她離開家時帶的所有的東西。她努力學著工作養活我,每天晚上都去公司或者去家裡找他,可是每次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好幾次還被人羞辱,一年多就因為惦記著他病死了。”
“我賣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替我媽辦了後事,如果那天晚上沒遇到你,你沒給我買那個餅,我可能就那樣餓死了。”
“所以我不會原諒他,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他。”
許辛夷沉默看著他。
當初她和易揚結婚不久,第一次回老宅見易老先生,回來的路上易揚臨時有事不能回一品蘭亭,被易揚趕下車,她憋著氣在江邊散步,恰好遇到了江念,一時心軟,不僅給他買了餅,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給了他。
原來給江念買的那個餅救了他。
橋上車流緩緩湧動,前方道路似乎通暢開始行駛。
江念看著許辛夷,說:“許辛夷,為了愛情奮不顧身,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
擁堵的大橋很快暢通無阻,半小時不到,江念和許辛夷就到了醫院。
醫院裡易揚和公司高層都守在那,無論如何,今天江城是在易氏談合作時意外身亡,於情於理,他都責無旁貸。
“怎麼樣了?”許辛夷快步走到易揚身邊,詢問他。
易揚握著她冰涼的手,無聲搖頭。
急救室裡江淮進去至今依然還沒出來。
死者為大,醫生也不好進去打擾。
江氏那邊的助理見著江念,眼前一亮,焦灼快步走到江念面前,“江先生在急救室等您。”
江念面無表情看著急救室的門,冷漠到讓人懷疑這個人和急救室裡那位死去的人真的是父子關系。
他緩步走進急救室裡,放眼望去,牆是白的,床單是白的,好像什麼都是白的。
病床上的人被單蓋過頭頂,垂在被單外蒼老的手上戴著一串佛珠,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江淮站在病床不遠處,聽到腳步聲沒有回頭。
“這幾年你不在,他真的改了很多,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兩年前他開始信佛,經常教育我做人做事留一線,不能太過,你的房間他也收拾出來了,一直等著你能回去住。”
江淮嘆了口氣,“你應該還記得兩年前他去接的時候一根白頭發都沒有,你看現在,說他七十歲都有人信。”
“走之前最牽掛的人也是你,他叮囑我,讓我給你做個表率,不要帶壞了你,他現在已經死了,還是不能原諒他嗎?”
“你還記得小時候,他工作忙,卻總是答應會陪你玩,可每次都因為工作忙而失約,怕你生氣不理他,趴在地上讓你騎大馬逗你開心……”
江念冷靜說:“因為我是他兒子,當我不是他兒子的時候,我什麼都不是。”
“你想看看他嗎?”
江念沒搖頭,也沒點頭,視線從病床上往下看著腳尖。
“我會一輩子都記得你當初把我趕出來的那天,也會永遠記得,媽病得快死的時候我去求你,你罵我是野種的時候……”江念突然收聲,飛快擦了一下眼睛。
“算了。”
“爸,我原諒你了。”
一股不知從哪來的風在他耳邊掠過,仿佛很多年前他還小的時候,父親在他耳邊吹過的一口風。
————
當天江城的遺體就被運出了醫院,許辛夷和易揚回到老宅,已經是凌晨深夜,兩個人都精疲力盡。
但這件事非同小可,易老先生一早知道後等著易揚回來向他匯報具體情況。
聽完整個過程老先生嘆了口氣,雖然兩家不沾親帶故,但也是故交,看著江城長大,白發人送黑發人,對易老先生而言,依然不勝唏噓。
“江城的事我知道了,過兩天喪禮,我去送送他。”老先生拄著手杖起身,“今天先這樣吧,你們也累了,早點休息。”
易夫人也跟著起身,扶著老先生上樓休息。
許辛夷和易揚杵在原地,目送著老先生上樓後這才回房休息。
許辛夷對江城,除了在工作室的那一面之緣外,再也沒有過任何的交流,但即使如此,在生死面前,依然感到無盡的惋惜和迷茫。
“在想什麼?”
許辛夷搖頭,“沒想什麼。”說完,她又問道:“你知道江念和他媽的事嗎?”
“你問這事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