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窈同謝韫拉開了些距離,道:“你趕緊走吧。”
謝韫抿住唇,桑窈抬頭看他,發現男人唇角沾了點她唇上的口脂。
同這張正不高興的冷臉格格不入。
她臉頰發熱,上前用帕子幫他把這點嫣紅擦掉,又道:“現在走吧。”
謝韫目光不耐的看了眼房門,繼而看向桑窈。
少女唇色嫣紅,雙眸盈著秋水。
謝韫摟著她的手松了又緊,在淨斂再次出聲前,抓緊時間又低頭對著她的唇狠狠親了一口,這才不情不願的松開。
他還留了一句道:“晚上再繼續。”
桑窈嗯了一聲,目光再次回到他的唇角,她眉頭一皺,抬手道:“等——”
才說出口,謝韫松開她已經闊步走出了房門。
淨斂飛快跟在謝韫的身邊,他縮著肩膀,小心解釋道:“公子,是李公公親自來催的,屬下也是沒……”
謝韫看了他一眼,這會心裡正煩,他道:“閉嘴。”
淨斂盯著謝韫的臉,不由瞳孔放大,他跟著謝韫轉了個彎,然後道:“主子,您……”
謝韫聽他說話就不高興,冷聲道:“聾了嗎?”
眼看就快走出府,淨斂鼓起勇氣,道:“公子,屬下確實有事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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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韫腳步慢了下來,他睨著他,沉聲道:“這件事最好跟你的命一樣重要。”
淨斂咽了口口水,低著頭道:“主子,您嘴上還有少夫人的口脂,沒擦幹淨。”
空氣靜默片刻。
謝韫出來的急,沒有帶帕子。
他伸手接過淨斂遞來的帕子,擦了一下。
一開始,桑窈以為最遲不到晚上,謝韫就會回來。
但夜幕降臨,她一個人用膳,沐浴,又去院子裡陪白白玩了一會,謝韫都沒有回來。
等到戌正時分,才有下人傳話過來,道謝韫今晚不會回來了。
皇後娘娘病重,急需一味藥引,在一處商行,聖上令謝韫親自去取,即刻動身。
這藥遠在京城之外,就算是快馬加鞭,謝韫也得後天才能回來。
所以桑窈迎來了這七天以來,她的第一次獨守空房。
懷夢在替桑窈取下珠釵後,見鏡子裡的美人顯然沒有平日有活力,便安慰道:“少夫人,公子應當後天就能回來,不需很久的。”
桑窈有些詫異。
都後天了,還不久嗎?
她道:“謝韫以前經常這樣嗎?”
懷夢嗯了一聲,道:“公子做事果決穩妥,凡他經手的案子無一不妥善解決,所以謝閣老和聖上都很重用公子。”
再加上謝韫本身對別的事不感興趣,睡的也晚,所謂的案子,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場遊戲。
“夫人您沒來時,公子都很少回臥房。”
“這幾日,公子為了陪您,可推了好些事呢。”
桑窈看著鏡中的自己,發現自己高興不起來。
她想到,等到謝韫這次回來,他的婚假就結束了。
他一定會變得更忙。
這是必然。
以前桑窈覺得,自己成婚後最理想的生活就是夫君不愛,不愁吃穿,讓她能找個地方安安生生頤養天年。
所以如果謝韫很忙的話,肯定沒有時間陪她,那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貼近她的理想生活。
可桑窈想想,就覺得很不開心。
她必須得承認,她其實想讓謝韫陪她。
雖然謝韫這個人總惹她不快,喜歡跟她吵架,沒說過喜歡她,也不是踏實穩重的人,更沒有如她想象中,變成一個溫柔的人。
但事實就是,謝韫才走了一下午,桑窈就已經覺得過了好久了。
她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變了。
這不太對勁。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所有的親密接觸,其實都隻是一場不摻雜感情的“練習”而已。
是因為他們陰差陽錯成了親,為了完成圓房這個任務,所以才開啟了這樣一項奇怪的計劃。
從接吻,到習慣於赤裸相對,再到令人頭皮發麻的震顫,這個順序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她的思緒回到新婚第一天。
既然圓房可以“循序漸進”,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她輕易就接受了那樣色情的,唇舌交纏的吻。
如果是別人,她還會接受嗎。
謝韫此次,去的是上京旁邊的偃河。
偃河在暗處有一商行,這處地方魚龍混雜,商行開了多年,這些年進行了不少朝廷禁止的交易,什麼稀世珍寶,名貴藥材,各類鐵武,甚至還有人口,但從未留下什麼證據,當地官員也知情不報。
朝廷不好管理,為避免打草驚蛇,也沒有直接派人去查封過。
謝韫這一次,說是去為了取藥材,其實是借此緣由,去偃河初探一番。
此時此刻,一行人走在一處恢宏的賣所,為首之人,是位俊美的年輕男人。
他一身墨色長袍,神情疏淡,身邊跟著的偃河知府,時不時會同他說兩句話。
但男人極少回應。
這一路似乎看不到盡頭,兩邊都擺著琉璃展櫃,裡頭是各式各樣的珍寶,藥材,甚至還有花紋奇特的蛇蛙之類。
謝韫分毫不感興趣。
偃河知府對謝韫的到來如臨大敵,他曾經聽聞過這位的行事作風,據說是油鹽不進。
他道:“不知謝通正過來,準備匆忙,還請見諒。”
謝韫道:“吳大人客氣了。”
兩人腳步不停,甚至有些快,這位吳知府總覺得謝韫好像有點著急。
謝韫確實有點心急。
旁邊的那個三角眼正在他耳邊喋喋不休,他從沒覺得哪次外派讓他這樣心煩過。
這婚假仿佛是個擺設。
今天他應該拒絕的,
走到一半時,不遠處的白玉地板上,被印出了清潤藍光。
像將明的天幕。
一旁的知府在此處停下腳步,然後拱手,自信開口道:“聽聞謝大人才新婚,恭喜恭喜。”
都幾天了,現在才知道恭喜他。
謝韫嗯了一聲,道:“謝某成婚已有八天了。”
“謝大人,這塊藍水晶名喚碧穹□□,是此店鎮店之寶,在這偃河,某還未見有誰能與之相配。”
“無暇勝玉,至潔勝冰,聽聞謝家少夫人天香國色,這塊水晶,若是能被夫人瞧上,是它之幸。”
實話說,這塊晶石對於謝家來說,其實也不算什麼,謝韫也不覺得有什麼獨特之處。
謝韫早年出去的多,也沒有會帶東西回去的習慣。
一旁的知府見謝韫神色淡淡,心想這京城過來的官就是難對付,這都不感興趣。
他又道:“還有這些……”
這位知府的話到底還是起了點作用,長長的甬道已經走了一半,謝韫在一開始的確隻是走個過場,為了不讓這兒的人起疑,才來逛一逛這些地方。
但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塊紫水晶後,他就不由自主的留意了起來。
可這裡實在是沒什麼特別好的東西,什麼珍寶玉石,桑窈都不缺,她看起來也不是很喜歡這些東西。
直到快出去時,謝韫在角落的一處展櫃裡,看見了一直憨態可掬的玉石小貓。
這讓他想起那塊粉色帕子。
桑窈獨自一人睡了兩天。
虞枝怕她覺得無聊,兩人便一同來了碎玉閣挑首飾。
順道外面走一走。
不過這街其實也沒什麼好走的。
說起來興許是這幾日都沒有出府的原因,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明融和戎晏了。
虞枝原本正在試釵環,桑窈百無聊賴的站在一面的耳飾前,心想都今天了,謝韫怎麼著也該回來了吧。
可她又不好意思問別人,隻能這樣等著,
然後下一瞬就聽虞枝道:“咦?阿韫回來了。”
桑窈這才回過神,她詫異道:“二嫂,你怎麼知道?”
虞枝站在碎玉閣門口,她指了指不遠處從宮門出來的謝韫,道:“在那呢。”
“應該是才回來。”
清風弄連著西華門,謝韫以往都習慣從西華門出宮。
桑窈連忙跑了過去,果真看見了他。
夕陽已經隱入天際,夜幕深藍。
但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有好些桑窈不認識的大臣,他們好像在討論什麼,謝韫偶爾會回兩句。
仍然是記憶中的清雋眉眼,無論走在哪都鶴立雞群,眾星捧月。
他也的確像高高在上的月亮。
這場景似曾相識,但她不記得是哪。
她想,可能是在此之前她的無數次注視,他都是這樣,從未變過。
桑窈瞧見他,原本想跑過去,但看到他身邊的一堆人,又退卻了。
但在她收回目光前的最後一刻,謝韫抬眼,看見了她。
桑窈看見他側頭同身邊的人說了兩句話,然後他旁邊的人看了一眼她,繼而笑著回了句什麼。
然後謝韫朝她走了過來。
像踩著她的心跳。
等到謝韫都走到她身邊了,桑窈才反應過來,她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謝韫道:“半個時辰前。”
頓了頓,又同桑窈解釋道:“得先進宮,述職後,聖上令我在宮內用膳,我推辭不下。”
他掃了眼虞枝,然後意圖明顯的同桑窈道:“你要回府嗎?”
謝韫的那一眼暗示性極強,虞枝不懂也難,她道:“窈窈你先跟阿韫走吧,我還要一會。”
桑窈道:“二嫂,你一個人……”
謝韫打斷她:“她不是一個人,你放心。”
虞枝擺了擺手,笑道:“不用擔心我。”
桑窈隨同謝韫一起坐上了回府的馬車,這一路也算不得多遠,兩人相對而坐。
沉默蔓延。
桑窈不知道為何,有幾分局促。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說,這兩天她也遇見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想跟謝韫分享。
也想問問他這兩天累不累,有沒有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