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韫走後,房內變的靜悄悄。
她這才有機會環顧房間,寬敞卻不空蕩,陳設布局簡樸精巧,可令她十分陌生。
興許是她不必出去迎客,對謝家也並不熟悉的緣故,此刻她又想起了她在桑府那小小的院落,此刻頗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明明是她的親事,可她卻莫名覺得外面的喧鬧與她無關。
令她覺得真實的,唯有頭頂這繁復的頭飾,還有這婚服帶來的悶熱。
就這樣成親了。
跟一個好像很熟,又好像不太熟的人。
隔了一會,燃冬還有另一名她從桑家帶過來的小丫頭從外面進來。
燃冬替她開了窗,房內才顯得沒有那麼悶。
她輕聲問道:“小姐,您是想現在用膳還是待會沐浴後再用膳?”
桑窈隨口道:“沐浴後吧。”
燃冬扶著桑窈下了榻坐在銅鏡前,一名侍女上前為桑窈卸下妝面,沉重的頭飾被取下,桑窈終於覺得脖子輕松了一些。
她不由心想,這妝面從吃過午膳就開始畫,畫了快兩個時辰才畫完,中間蓋著紅蓋頭,也沒幾個人瞧見。
臨走前桑茵玥簡直要給她誇上天,說這不得迷死新郎官,可桑窈想了想,剛才謝韫瞧見她,也沒誇她好看呀。
他看起來根本就沒有被她迷住,
費勁的畫上,又得費勁的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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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可真是麻煩。
一番折騰後,桑窈終於沐了浴,繼而換上了紅色的寢衣,安安靜靜的坐在榻上。
這寢衣她總覺得與她平日穿的有細微的不同,料子似乎更薄,更貼身,動作間還能瞧見她裡面小衣的絲帶以及小衣上繡紋的起伏。
但隻要她不動就看的不明顯。
桑窈不太想穿,可她是個順從的性子,心想這興許是洞房的一個流程,掙扎後她還是十分勉強的將之穿在了身上。
很不自在。
她並著雙膝,等謝韫回來。
沐浴時水裡好像加了點花香的滴露,以至於桑窈這會偶爾都能聞見自己身上擴散開來的香味。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外面的喧鬧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止了下來。
時節已至夏日,不遠處的銅盤內是新上的冰,晚間沒有白日那麼熱,她身著也單薄,但現在桑窈還是覺得燥得慌。
沉默了半天,她忍不住問燃冬:“……燃冬,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啊?”
她問這可不是期待謝韫回來,而是覺得忐忑。
因為這昏沉的夜色仿佛在暗示另一件事的到來。
這婚事頗有幾分盲婚啞嫁的意思。
而且一開始謝韫同她說娶她是因為躲避家族催促,可其中真實緣由她心裡有數,這次好不容易成親了,這男人那麼色,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但她對此毫無經驗,如今她跟人最親密的接觸也就是幾個月前主動對著謝韫的唇親了一口,其餘的觸碰也多是因為意外,大可忽略。
且不提什麼喜歡不喜歡,那擋子事對現在的她而言有點難以接受,跟一個不太熟悉的男人赤裸相對翻雲覆雨,就這麼強行的湊了對兒。
可這親已經成了,沒有她拒絕的餘地。
燃冬道:“小姐,估摸是快了,興許還要一柱香。”
“不過奴婢聽說姑爺今日沾酒不多,您且放心。”
他喝不喝酒都跟她沒什麼關系,桑窈根本就不關心這個。
燃冬瞧出桑窈的不安,猜測了一番後,不由又出聲安慰道:“小姐沒關系,您若是成親,都有這一遭的。”
頓了頓,她又壓低聲音,道:“隻怕姑爺對此沒什麼經驗,小姐您到時別害羞,引導著他就好。”
桑窈:“……”
她自己還什麼都不會,怎麼去引導謝韫啊。
她原本想著強行湊對就湊對吧,婚都成了,再咬咬牙把這事挺過去也沒什麼大不了,謝韫既然幫了她,她總得吃點苦。
結果謝韫這廝可能也不會,還得她去引導。
殺了她算了。
不會就不能不做嗎。
桑窈沒再繼續說下去。
又坐了一會,她實在是覺得難熬,便道:“我姐姐給我的匣子可帶來?”
燃冬道:“帶了帶了,今日特地給裝上了。”
桑窈道:“那你拿過來我瞧瞧。”
原本是要昨天晚上打開的,但昨夜她被那個小瓷碗嚇住,硬生生把這事給忘了,今日又被擺弄了一天,也沒有顧得去看。
燃冬將匣子拿了過來,她替桑窈開了鎖,但並未幫她打開。
眼看時辰越來越近,謝韫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從前庭回來,燃冬總是待在這裡恐是不合適,所以她猶疑了一會還是道:“小姐,奴婢前去外面候著,您若是有什麼吩咐,隻管叫奴婢。”
桑窈不太情願的嗯了一聲。
她呼出一口氣,然後走下了床,坐在案前,打開了姐姐送她的小木匣。
她覺得是因為謝韫位高權重的關系所以才會緊張,如今她都成他夫人了,可就不必這麼覺得了。
為了以後不被謝韫欺負,這拿捏男人秘笈她必須早日學會。
這匣子裡果真有本書,桑窈伸手拿起,迅速翻開。
“……”
看了兩眼,桑窈又重新闔上。
還當是什麼,原來又是春宮圖。
正兒八經的春宮圖!
桑窈燥著張臉,一連兩晚被衝擊,她這會滿腦子都是那可怕的畫面。
好歹是姐姐送的,桑窈雖然不想看,但還是小心的重新放回了匣子裡,但也是此刻,她碰到這匣子底部好像放了幾個銅錢。
她有點好奇,然後捏起了一枚。
對著燭火一照,銅錢上赫然有著風花雪月幾個大字。
桑窈松了口氣。
看吧,這銅錢就就內斂多了。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聲響,是燃冬的聲音,她在跟謝韫行禮。
“姑爺。”
桑窈心神一緊,啪的一下闔上木匣,然後迅速的轉身,坐回了床上。
房門被驀然打開。
謝韫站進來,少女此刻已經乖乖巧巧的坐在了榻上。
是作為他妻子的身份。
他稍頓了下腳步,看向她道:“你剛剛在幹什麼?”
銅錢還被她緊緊捏在手裡,桑窈道:“在等你回來。”
謝韫進門,然後順手闔上了房門。
他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應該沐浴以後再來找的桑窈,隻是他就沒穿紅色的寢衣,而是一件家居的長袍。
桑窈有點不滿意,憑什麼隻有她穿著奇怪的衣裳。
謝韫的目光落在桑窈身上,她臉上很明顯有幾分心虛,但他不想拆穿她。
今日那豔麗的妝面已經被洗去,露出一張出水芙蓉般的臉蛋。
在經過無數次的確認後,謝韫覺得桑窈就是比旁人要漂亮,這樣一張漂亮的臉龐,不管什麼風格都各有千秋。
為了緩解尷尬,桑窈努力自然的開口道:“你回來啦。”
這其實是很平常的一句話。
以前母親也總是對父親這樣說,謝韫這段時間以來要忙的事情很多,他其實並沒有怎麼幻想過與桑窈的婚後。
但現在,他其實對此有了具像。
其實這種感覺雖然怪異,但並不差。
他低低嗯了一聲。
他緩步朝她這邊走過來,桑窈莫名開始緊張起來,她不由自主的僵住了身子,肩膀微微縮了一下。
她的動作被謝韫看在眼裡。
褪去繁復的婚服以後,越發能看出她就是瘦了點,雖然並不明顯,但肩頸處的線條分明更加的清晰了。
謝韫沒有行至床邊,他停在了圓桌旁。
可桑窈卻並沒有因此放下心來。
她的小匣子還放在上面,也未曾上鎖,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躺在謝韫的目光裡。
謝韫稍稍抬手。
桑窈緊張連呼吸都屏住了,她謝韫他還不如來床上。
那春宮圖要是被謝韫看見,她連地縫都不用找了,直接死了算了。
第65章 練習
桑窈繃著身體坐在床上,手指緊緊的捏著那枚銅錢,目光始終落在謝韫身上。
男人姿態從容,動作不急不慢。
謝韫的手抬高又落下,桑窈緊張的連呼吸都屏住了,時間在她眼中仿佛無限拉長。
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那個小木匣,終於,她還是沒能沉住氣,抬起手臂,揚聲制止道:“等一下——”
原本被她捏住的銅錢因為她的動作,一下沒捏緊,應聲落地。
與此同時,謝韫的手落在木匣旁的茶壺。
他動作頓了頓。
方才的那枚銅錢從桑窈手裡掉落,在寂靜的房間裡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它掉在了榻前,然後在兩人的目光下一路滾到了謝韫腳邊。
沉默中,謝韫看了一眼慌忙的桑窈,然後又垂眸看向自己腳邊的銅錢。
她松了口氣,兩人的目光聚集到這枚小小的銅錢上。
區區一枚銅錢罷了,那風花雪月幾個大字雖說沾點曖昧,但跟那小匣子比可好多了。
謝韫道:“你緊張什麼?”
言罷,謝韫彎腰撿起那枚銅錢,桑窈看他的動作,心虛道:“……沒什麼。”
她隨口胡扯道:“這是之前一個老道給我的,據說是開過道的物什,雖說你我成婚並非出於情愛,但婚後和睦也很重要。”
謝韫站起身來,將這枚銅錢捏在手中。
銅錢正面刻著風月雪月幾個字,他將銅錢隨手翻轉過來。
燭火晃蕩,使得銅錢背部的圖案格外清晰。
桑窈還在繼續道:“我特地將它帶來,就是希望日後我們能相處和睦,你可不要欺負我哦。”
謝韫靜靜的盯著這圖案上堪稱大膽的動作。
片刻後,將目光緩緩落在了老老實實坐在榻上的少女身上。
她穿著身輕薄的寢衣,因為褪去了厚重的妝面,所以臉上的緋紅顯得非常明顯,她的緊張實在太明顯,謝韫想忽略都難。
從拜完堂起,她就在緊張了。
謝韫將銅錢收攏掌心,靜靜問:“哪方面和睦?”
他又道:“我為什麼要欺負你?”
桑窈答不上來,其實謝韫也沒欺負過她。
謝韫似乎也不關心她的答案,緩步朝她走了過來,桑窈連忙將雙腿收攏置床榻上,然後朝裡挪了挪,給謝韫騰出位置。
他將銅錢遞到她面前,詢問道:“你剛才是要拿著它睡覺?”
桑窈仰著頭看他高大的身影,睡這個字又讓她敏感起來,她搖了搖頭,低聲道:“你幫我放那就好。”
謝韫將這枚銅錢放在床邊的矮桌上。